41、四一。悼花人死身何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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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傍晚，冷府终于等来了太子派来送药的人。
众人万万没想到，民间流传已久的宫廷秘药天香引，竟是个像晒干的蚯蚓一样的条状物。
首先提出质疑的却是左易。
他皱眉问道：“这…是天香引？”
来人对左易恭敬的点点头，抱拳道：“是的，左先生，这便是天香引。”
“这是谁让你送来的？”左易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
“太……太子殿下啊……”来人一脸懵逼，不知道为何左易会问这个问题。
“我看看。”左易伸手拿了一条，放在鼻尖轻嗅。
顾轻看出了左易的异样，走到他身旁，轻声问道：“怎么了？这药不对？”
左易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跟顾轻耳语道：“我服用过天香引，虽然药香味相似，但药却是粉末。”
“……会不会是为了你服用方便，这小蚯蚓到你面前的时候就被捱成粉末了，所以你一直以为天香引是粉末状的药？”
“再去换药或者探个究竟已经来不急了，这药用是不用，我建议你问问纳兰兄的意思。”说着，目光看向一旁的纳兰再。
纳兰再没有犹豫，将五条小蚯蚓放在掌心，使用内力将其粉碎化为粉末，悉数倒进了桌上那碗人参汤里，小心搅拌着。
顾轻走过去，扶起昏睡的冷清涵。
“兄长这样怕是喝不进药的。”
“你们都出去吧，我来。”
顾轻瞬间明白了纳兰再的意思，动作轻柔的将冷清涵交到他手中，然后与左易带着一帮人出了屋子。
第二天清晨，晨光熹微，透过窗棂，晃得顾轻眼睛生疼。
顾轻从榻上醒来，第一反应便是朝冷清涵的床看去。
只是一眼，她便愣住了。
冷清涵面色红润，靠坐在床头，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兄长！”顾轻忙不迭扑进冷清涵怀里，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瞬间释放，在他怀里放肆的嚎啕大哭。
“没事了，兄长的好轻儿。”冷清涵只是嘴角含笑的轻抚着顾轻的头发，不再说任何话。
左易，秋唯进了屋子，南烛，南鹤，南鸢也相继进屋，最后进来的却是纳兰再。
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是一种心情，那就是高兴，唯独一人偷偷蹙眉，那就是秋唯。
左易似乎看出了什么，靠近秋唯，示意她出去说话。
左易秋唯相继出了屋子。
“跟我说实话，可有什么不对？”左易直言发问道。
“没有啊，就是觉得天香引真乃奇药，一晚便可起死回生。”秋唯莫名其妙的翻了个白眼，语气尽显嘲讽之意。
“何意？”左易眉心一跳。
秋唯无奈叹了口气，她知道，其实如果没有宫里送来的天香引，冷清涵估计也是一样的结局。
“古医籍中说，人体讲究阴阳调和，当一个人阴元散尽，阳元没有阴元的制衡，轰然上窜，人就会精神奕奕，红光满面，身体机能一下就变好了。但阳元只能短时间维持，待其散尽，便是油尽灯枯，人就……方才探他脚背的趺阳脉是没有的，也就是阴液耗尽之象，此次当真是回天乏术了……”
听完秋唯的话，左易陷入了沉默。
“怎么会这样？”纳兰再从门后疾步走出，面色极为难看，即使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引来了南鸢的侧目。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秋唯一跳，原来纳兰再在门后都听到了。
“纳兰兄，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还是得跟你说，清涵兄此次极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秋唯话音刚落，纳兰再竟也随之倒地。
纳兰再被左易与秋唯扶到隔壁房间休息，冷清涵屋内却是一片祥和，不时还传出欢笑声。
左易在想，顾轻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会如何？会崩溃吗？光是想都心疼，他又怎么忍心亲眼看到亲自感受呢？
不多时，南家三兄妹出来了，秋唯回了自己房间，左易也没有再回到冷清涵的屋子。
“轻儿，为兄想看看你穿女装的样子。”
“……兄长怎么突然想起要看？”
“十年了，轻儿在我这个兄长面前，都是一个假小子模样，如今轻儿长大了，也该有所改变了。”
“好，轻儿一会儿就去找套女装来换上。”
冷清涵依旧宠溺的笑着，眼睛里却闪过一道顾轻未曾看到的微光。
夜色阑珊。
雪晨收到顾轻的口信，从太守府带了一套女装，又带了些女儿家打扮用的头油脂粉什么的来到冷府的桃花斋。
院子里的冷清涵，左易，纳兰再三人，虽在一起品茶，却神色各异，而其他人早已不知所踪。
不多时，一个月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院子走廊的尽头。
少女青黛轻绾，面若朝霞却不沾粉墨，一袭月白色长裙的下摆淡红如雨，细看之下，却是冷清涵最爱的桃花。
顾轻虽是第一次穿女装，却丝毫没有羞怯之色，因为心中那抹不安让她无暇顾及其他。
这身衣裙，是连城被屠之前，她打算开成衣定制推出的新品，少女系列中的一款——碧玉方挼知未竟，用顾轻的话说，其实就是一款改良汉服。
院子里的三人都望着款款而来的顾轻，表情不免惊艳，却各有心思。
冷清涵示意顾轻在他身旁的石凳上坐下，继而转头对左易道：“左兄，这些年，轻儿于我，是徒儿，更是掌上明珠，将来不管跟她在一起的人是何身份，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真诚待她，第二，一夫一妻。你可明白？”
“明白。”左易没有多言，没有问冷清涵为何会对他说这番话，也没有问，为何要求里没有爱她护她这一条，因为他知道，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顾轻也看不上，更不会嫁。
顾轻闻言，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但她却没有打断冷清涵。
随后，冷清涵又看向纳兰再，凝视了许久，才开口道：“纳兰，我有一事相求。”
纳兰再闻言动容，艰难的扯出一抹浅笑。
“求什么求，你说，我答应你便是。”
冷清涵听纳兰再之言，甚是安慰，悠悠一笑。
“护她周全，至少，行宫完工之前。”他语气淡然，却透露着坚定。
纳兰再却红了眼眶，低着头，尽量不让冷清涵看见，低声道：“我知道，我都答应你。”
冷清涵望了一眼天上挂着的那轮明月，又看着茶杯中那抹皎洁的倒影，喃喃道：“你要好好的，即使忘了我……”
顾轻越发觉得不对劲，兄长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像……像交代后事……
她还没来得及发问，冷清涵却又说话了。
“轻儿啊，如果有一天，你能回家了……一定要带他一起走……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孤独了，太孤独了……”冷清涵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此话是对顾轻说，亦像是在自言自语。
顾轻明白冷清涵所说的回家是什么意思，但她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这些。
“轻儿知道，可是兄长……”
“好了，时辰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今晚，纳兰会陪着我，劳烦左兄送轻儿回房，她该好好歇歇了。”
不等顾轻开口，冷清涵已然起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纳兰再看了一眼左易，起身紧随其后。
顾轻望着那个单薄的白色背影，渐行渐远，心中的不安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感觉。
“轻儿。”左易修长的手指覆在顾轻的手背上，轻声唤道。
顾轻闻声回过头，见左易一脸深情的望着她。
“左儿……怎么办……兄长是不是……真的……要离开我了……”顾轻哽咽着，十分艰难才说出一句整话。
今晚兄长特意让她穿女装，可以说是将身价性命交到了左易与纳兰再手中，起初她还不解，后来她才明白，兄长这么做，其实是在托孤。
左易手指一顿，随后又牵起她的手，用尽所有柔情，注视着她，许久。
“清涵兄会守护你，我也会，哪怕舍命。”
顾轻千般万般想要他们一切都好，无需他们舍命，只要他们都好好的，舍了她的命也无妨。
这一夜，注定无眠。
翌日清晨。
顾轻已换回男装，同左易朝冷清涵的屋子走去。
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只见窗前的书案上散落着几张宣纸，纸上墨迹尚未干透。
“他走了，很安详，我带他去一个地方，月余便回。——纳兰再留”
顾轻没有任何情绪，在她看来，最后的时光，纳兰再能陪兄长去一个他们都想去的地方，是一件好事。
移开纳兰再留的信，顾轻又看到了冷清涵留下的诗，一首《悼花吟》。
洋洋洒洒几百字，顾轻看到最后，才知，这是兄长留给自己的信。
桃花非为悼者死，悼花人为桃花哭。
悼花人似桃花死，他日桃花悼我无。
今生我若为桃花，此时可有悼花徒。
顾轻一把抹掉脸上的两行清泪，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毫不牵强。
“兄长，我会好好的，帮你守着洛宁的桃花。”
左易在一旁始终一言未发，只是静静地看着，陪着。
冷父那边，顾轻于心不忍，也怕自己在老人家面前绷不住，只是告诉老爷子，冷清涵服了奇药已经缓过来了，但病根未除，纳兰再带他外出求医，没个三五年是回不来的。
她想给老爷子留个念想，也心存一丝希望。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四一。悼花人死身何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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