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嗣》九有秋

5、冷凝霜

　　莫师师，那是风月场的翘楚。早年在京都也曾风光一时，后来年纪大了，有了资本，又有了人脉，便回到了沅州自己做老板。说她白手起家，那是哄人的，这一行当，谁又没个靠山。

　　据说，莫师师的最大靠山便是兵部尚书，这也是为何水姑娘能请得动兵部的人。而莫师师在沅州，有一相好，便是都督手下的总兵。

　　此次究竟是因缘巧合还是有人安排，实是难以料定。

　　玉笙从韩叔那治了脸伤出来，正瞧见来俊臣回来，与诸人说着话，上前便问道：“找回来了？”
　　来俊臣笑道：“岂有找不回来之理，姑娘看看可有误。”

　　玉笙接过锦袋，打开一看，也不取出，看向来俊臣道：“多谢。”这笛子太过特别，一般倒也模仿不了，尤其用料又是上等的金丝楠木，更是不多见的珍品。

　　月一痕道：“找回来就好。”说着向各位道：“在下这几日倒是自在，可送各位至沅州边界，确保各位在沅州境内平安。”

　　梁玉忙起身拱手道：“那便多谢了。”水姑娘和莫师师感激的看向月一痕：“只别误了苏姑娘治伤就好。”

　　玉笙道：“水姑娘重情重义，实是让人敬重，我等不过是略尽绵力，这点儿伤不过是需得些时日便好，实误不了什么。”
　　月一痕笑道：“众位也不必言谢，我青石帮既在江湖上有了些名声地位，凭的是重守信诺，这也是江湖人肯给几分薄面的原因。这几日又逢大雾，于你们来说也是一层保护，咱们用过饭，便可出发，各位看如何？”

　　梁玉道：“也好，那就叨扰月兄了。”

　　玉笙把月一痕推到石桌前，来俊臣不着意的往外让出一个空位，玉笙有些羞赧的坐到月一痕身旁。众人倒没注意，水姑娘却轻声道：“江湖传闻，月帮主尚未婚配，如今才知江湖传言也有真假。”

　　月一痕淡笑道：“原是早就有意，只未得芷儿首肯，传出来怕是会污了芷儿清名。”玉笙听他如是说，对月帮主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实是佩服，恨不得给他两拳问他懂不懂廉耻。

　　水姑娘藏在石桌下的纤手紧紧缠在一起，笑道：“如今看来，月帮主是如愿以偿了。”

　　来俊臣望了望月一痕似笑非笑的脸，又看玉笙低垂着头，便笑道：“说了这么多，我都饿了。”
　　月一痕笑道：“不就是馋了韩叔的药膳，这有什么难的。”说着往门内喊了声：“韩叔，今儿不止要麻烦你看诊了，看来还得烦请你准备一桌子菜。”

　　韩叔笑道：“这有什么难，等着。”

　　既是说定，用过饭，一行人便出发了。一行人穿过城，从城南出门，再取官道经叶城，过了崧山岭，到昌江码头做渡船北上。

　　经崧山岭时，雾变得更大了。四周蒙蒙的，五米内也要视线好的人才能看清。
　　“此处惯有山匪，大家小心些。”来俊臣提醒着大家，自己却半步也没离开月一痕。

　　打头的是梁玉的两个护卫和月一痕请来的四大高手中的两个，垫后的是另外两个武林高手。突然几人都停了下来。其中一人道：“附近有人。”

　　月一痕听力何等好，早发现不远处有人。来俊臣与他相视一眼，说道：“听来像是人不少，但只有一个人行动正常，其余的人都隐藏着缓慢跟进，好似不是一路。”

　　四大高手中一人道：“的确。咱们往那边慢慢去，那里地形隐蔽，容易藏身。”月一痕道：“一动不如不动，好在还没出沅州地界，若是官府拿人，我们且不用多管，若是江湖追杀，更不必惊慌。”

　　六人将一行人围在中间，都束起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就在离他们五十米远处，打斗已经开始。一人对十来人，且还是一个女子。

　　来俊臣看向月一痕，月一痕轻轻摇了摇头。从他的辨别来看，此女还没有危险。
　　女子将最后一个人打倒，自己也受了重伤，往月一痕众人这个方向走来。等她走近了，众人才看清，原是一名穿着官服的女子，梁玉定睛一看，上前呼道：“凝霜姐，怎么是你？”又看来人受了伤，赶紧上前扶住。

　　女子名叫冷凝霜，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说到内廷司四杰，当少不了十三娘冷凝霜。武功高强，为人刚正，是内廷司唯一一个以武胜了众男子而夺得四杰排名第三的女子。此时的内廷司，除了一般闲职，还肩负着秘密任务，直属当今圣上号令。

　　月一痕早已看清来人，近四十的年纪，想当年，正是此人一枪一棍教会自己武功。如今......月一痕只能远远看着，心中再是关切也只能冷漠对待：“不知十三娘这回又是办什么大案，会引得这么些人追杀？”

　　冷凝霜右手抱着左臂伤口处，两眼扫向月一痕，却并不言语，又看回梁玉，轻声道：“五百米后还有三十来人，你扶着我。”梁玉扶着冷凝霜，一步步走向月一痕：“月帮主在此，还请不要插手我的事。”

　　月一痕道：“十三娘伤得如此重，只怕来者不好对付。再者，若是被江湖之人知道我见死不救，有损我青石帮威名。”

　　冷凝霜冷笑道：“你觉得他们会有活口离开？”说着又对梁玉道：“扶我往前走。”梁玉一身公子病，又从不习武，这会儿单独和冷凝霜离开，他同意他身后两个护卫也不同意。

　　月一痕道：“十三娘，你对付三十人是没问题，可要带上梁玉，你就得好好估量估量了。”冷凝霜迟疑了一下，叫了梁公子的护卫一起。

　　等人走远了，玉笙问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月一痕淡笑道：“这位十三娘可是内廷司的人，她被人追杀绝不是为了江湖恩怨，只怕是又查出什么大案，窥见了一些不该知道的，触动了朝廷上某些人的利益。”

　　玉笙道：“内廷司？负责皇上内务的人怎么查起案子来了？”
　　月一痕似在回想什么，语气却很淡定：“赵国皇帝身边有一直属机构，被称内廷司，这与分管宫中内务的内务司不同。内廷司主要有两类人，一类是供皇上驱使的秘密稽查办案人员，被称为内侍使，多为从小收养的孤儿，统一由首领负责。另一类则是负责教习贵族公子武艺骑射的内教官，皇族世家子弟启蒙时便统一由内教官教习，革除其娇养之气。”

　　月一痕便曾是其中最优秀的一员。
　　玉笙听后道：“原来如此。按说这梁公子也该会武才是，怎么他却手无缚鸡之力？”
　　来俊臣笑道：“梁公子自出身便多病，都到十岁上头了还一付病恹恹的样子。梁夫人生怕一个不保，这独子就没了，特别请了恩旨，这才免了。”

　　月一痕淡笑道：“皇上虽然免了他学武，但为了让他强身，只是让他与众公子一起学了些基本功，倒真是少受了些搓磨。”

　　水姑娘道：“这些事，在赵国倒是一点儿不成秘密的。”这话倒像是说苏姑娘不是赵国人。月一痕面无表情，看了水姑娘一眼，淡淡道：“芷儿常年在帮内，足不出户，哪里会知。”

　　水姑娘一听这话，眼圈似乎都红了。月一痕这话看似轻巧，听在水姑娘耳里倒是别有他意似的，她一个青楼女子，自然是什么都听得来的。

　　来俊臣赶紧道：“水姑娘不知，苏姑娘与咱们二小姐都是玲珑剔透的人，单理会自己感兴趣的事儿，其他事儿全不过心的。”

　　玉笙不过与这水姑娘接触短短半月，虽然这姑娘为人确实够情义，可对她总是有针对似的，尤其是没有外人在的时候。

　　水姑娘听得来俊臣所言，又看月一痕脸色暗淡，便轻声道：“真是羡慕苏姑娘。”
　　玉笙面纱遮面，倒也不用虚情假义般做出个笑脸，只摇了摇头道：“我资质平庸，做什么非得一心一意才行，不比水姑娘心灵手巧。”她本就是慵懒之人，若非为报顾长青之恩，那些个算计诡法，她哪有心思学。

　　两人互相奉承的话还没说完，便听有人过来。近了一看，原是梁玉和冷凝霜回来了。两人独立而行，冷凝霜倒不若刚才非得让梁玉扶着才能行走。

　　冷凝霜上前来，对月一痕道：“多谢。”
　　月一痕淡笑道：“不可当。十三娘不留活口？”
　　冷凝霜道：“我担心毁了你青石帮的名声。”
　　月一痕又是一笑，却看梁玉似受了惊吓一般，问道：“梁公子这是怎么了？”

　　梁玉赶紧上前站到月一痕身旁，再看了看冷凝霜，左手挡在唇前，似在与月一痕说悄悄话般：“凝霜姐也太厉害了，一拳下去，那人便没了命，好可怕。”

　　月一痕忍不住一笑，又听冷凝霜道：“过来，什么时候和外人也比和我亲了？”
　　梁玉虽叫冷凝霜姐，实则是师，从小被休理惯了的，叫他站个一两个时辰的桩都是小事。梁玉不敢违抗，只好低着头走了过去。

　　冷凝霜道：“我不打死他，等他有力气了来收拾我？”
　　梁玉很没有底气的说道：“那也可以将他绑了，送至官府，兴许还能问出点什么。”冷凝霜给了梁玉一个爆栗：“你懂个屁，那些都是死士，我还没送到官府就自尽了，问得出个屁来。”

　　梁玉瑟瑟道：“凝霜姐，好歹.......好歹你也是个......女的，说话别这么粗俗，怪道这么多年都没嫁出去。女人得温柔，知道吗？”

　　冷凝霜向他翻了个白眼，又看一眼水姑娘：“像她那样？”梁玉随着看了过去，嘴角上扬，点了点头。冷凝霜道：“那样的话，我就不是内廷四杰了。”

　　月一痕和众人在一旁看着两人说话，都忍不住笑了。

　　别人都忽略了冷凝霜的话，只月一痕觉得‘死士’二字所隐藏的东西。江湖上杀人一般也用不到死士，只怕冷凝霜这回查到的事情不小，不知这回又是哪个派系的，太子还是九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