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嗣》九有秋

14、案发

　　东郊外的翡翠山，等闲不会有人来，只因这山中有一大片桃林，乃官家之人所种，专给京城贵妇公子们出游玩耍的。如今桃花早已凋谢，但到底还是春日，各色花都开着，加之四周树木常青，倒还真是个游玩的好地方。

　　经过一番交往，陈通早已与玉笙结下情谊，此番外出，玉笙觉得带上他也无妨。陈通话不多，但一直跟在玉笙身后，似怕她有滑脚的时候，跟得很是小心。

　　月一痕细细观察着陈通的一举一动，总觉得这孩子沉稳得太过了，不像贫民之子。但他让人暗中查过，却是半点破绽也无。陈通的父亲是陈老自来京城时便带着的，陈通出生于五年前，两年前他父亲病逝，陈通便与他爷爷相依为命，靠着捡富贵人家后院的猪下水卖了换衣食。
　　既都清白，便也没什么好怀疑的，只不知，为何玉笙对他如此上心。

　　“我听说，那桃花林里，每年都举行花会，怎的今年没听说？”玉笙体力不是一般的好，从山下一直往上，虽是官路小道，却是半点不吃力。

　　来俊臣推着月一痕往山上走，他一身的功夫，这点子也难不住他，细汗也未曾出。便是娇养惯了的金一鸣也没有累的感觉。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经常来此的都是些妇人，有几个又是经得住累的，这路便修得迂回了些，便不陡了。

　　“从此处上去，便可瞧见那片桃林，虽然现下没有了桃花，但桃树下的野花都盛开着，也是一翻趣味。”显然金一鸣是常来的，听得玉笙的问，回道：“今年因着太后身子不好，常需人侍疾，稍有身份的，哪个府中的女眷还有心情来爬山游玩，倒是便宜了一些阶品低一些的，听说倒比往年更热闹一些。”

　　“咱们住金府，怪道没听说。”金府的门弟可不能再高了，太后生病，金府哪还能游玩。

　　待到山上时，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在京城这寸土寸金之地，竟会有如此大一片桃林，其间还有两个湖形成八卦之象，怎么都是皇家手笔。金一鸣看大家都意外，充分发挥其东道之宜：“九皇舅幼时颇得先皇疼爱，其母妃也甚是得宠。也不知是否是娘娘提起，先皇便说要给九皇舅在京都建个桃林，打马看花，游玩嬉戏，都能让他随意。九皇舅却大方的把这块地捐赠出来，让京兆尹按他的规划，修成了现在的样子，也允许官家人都可来玩耍。”

　　“这九皇叔倒是挺大方的。”玉笙似不经意的赞着。金一鸣道：“正是。这些年，无论哪方遭灾，九皇舅都要从私库中拿出银两捐赠。着实博得了好名声。”金一鸣看着月一痕，似诡笑般：“不过，他对下属可没这么好，十分严苛。”

　　月一痕笑道：“咱们都出来了，还是别说这些了。我瞧着那片花开得挺好，小通，你苏姐姐可喜欢花得紧，要不要去采些来？”

　　陈通虽是木讷，却知道苏芷对他好，他也要投桃报李，小声道：“好是好，只是那边太远了些，俊臣哥哥可不可以同我一起去？”

　　来俊臣笑道：“自然。我可不喜欢在这儿静站着，走，说不定下面草丛中还有小兔子，我去猎一只给你。”

　　陈通突然就笑了：“真的？真的给我？我一直都想养一只兔子，可爷爷要吃药，没钱买。”来俊臣轻轻拍了拍陈通的肩：“猎只小兔子对我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走，看俊臣哥哥的厉害。”

　　玉笙笑道：“哎呀，终于是派上用场了。小通，还不好好用用他，多打些猎回来，说不定今岁还能给你做一副手套。”

　　陈通圆瞪瞪的双眼看着玉笙：“我不想要他们的皮毛，我只想养它们。”玉笙叹道：“你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还养什么兔子。”

　　来俊臣不欲与她辩解，拉着陈通便往桃林而去。

　　金一鸣止不住笑道：“平日里瞧着你一副温婉的样子，想不到倒是个铁石心肠的，竟当着一个孩子的面说什么剥皮做手套。姜兄，你可知她的真实面貌。”

　　月一痕故作深沉道：“以往在帮中，我们也常打猎，最来劲的便是她。要不，你道她这脸上的伤如何得来的？所以啊，一鸣，你可别被他温婉的外表骗了。”

　　玉笙道：“我不过是比较现实罢了，怎么到你们嘴里倒成十恶不赦的样子。你们想想，那孩子生活都难以为继了，还要养兔子，这不是蠢是什么。”

　　金一鸣在富贵圈儿里打滚，知道最不能惹的便是女人，便笑道：“嗯，苏姑娘说得有道理。那个什么，我记得前面有处亭子，咱们去那边坐坐如何啊？”

　　月一痕淡淡笑道：“嗯，芷儿怕也是累了，去坐坐吧。”金一鸣赶忙来推月一痕，玉笙见他如此殷勤，觉得自己想要去推月一痕的想法实在可笑，又有些尴尬，便转身自故自的往前走。

　　亭子的位置在悬崖边上，视线虽好，悬崖也不见得有多高，却也有些凶险。
　　“芷儿，你小心些，别靠得太近。”月一痕嘴上说她好强，心里却是当成珍珠来疼惜，这细皮嫩肉的，这处有多棱角石尖，万一碰到了就不好了。

　　玉笙在顾长青的教导下，处处小心谨慎，每到一处无不小心观察，这样的习惯，久而久之也就改不了了。虽然今日出行实是意外之安排，但此处毕竟与九皇叔有关，玉笙本能的便提上了心。

　　好在，无论她怎么观察，似乎也没看出什么明堂。月一痕观她一言一行，知道她在看什么想什么，但金一鸣却不知：“苏姑娘，此处景致如何？”

　　玉笙转头笑道：“还不错，这大概是我入京以来，见到的最美的地方了。”
　　“这有什么，你是没见过桃花开的时候，那才漂亮呢。”金一鸣才要坐下，却听桃林处传来凄厉的一声喊叫。

　　“小通。”玉笙还没坐下，一听叫声便直接奔出了亭，又反应过来月一痕不方便行动，扭头对金一鸣道：“你陪着他。”

　　玉笙已跑远，金一鸣似有担心：“真不用跟去？”月一痕忙道：“我不会有事，快去看看，她一弱女子能做什么。”

　　陈通原不过是个五岁多的孩子，但行事却已若十来岁，万不会如此急躁，必是遇到什么可怖的事。玉笙和金一鸣一前一后到达，陈通被来俊臣抱在怀里，像是受到了惊吓，又见桃林隐蔽处有一地洞，被杂草所覆盖，此时却已露了出来。

　　陈通便是掉进了这个洞中，来俊臣虽然出手及时，但那洞中之光景已被陈通所见，几具尸体横陈于此，那陈通自然被吓得魂不附体。

　　金一鸣眉头一拧：“看来，要报官了。”玉笙不动声色，猜想着这几具是不是月一痕的人，若是，他应该是要让官府知晓还是不是？却听来俊臣道：“当然，此事是我与小通发现，只怕还要去衙门走一趟才是。”

　　“不急，你们在这儿守着，我去去就回。”金一鸣刚要走，又道：“月兄怎么办？他还在那亭子里。”

　　玉笙已听来俊臣有了论断，便知此事定是月一痕也知晓，便道：“我与小通先去亭里，俊臣在这儿守着吧。”来俊臣却道：“金兄，怕是要你守在这儿了。我是发现者，自当由我去。”来俊臣说的在理，金一鸣也不强求。

　　陈通毕竟是孩子，经这一吓，哪还能待在这个地方。随玉笙到了亭子，身子还抖个不停。月一痕担忧道：“可是吓着了？”

　　玉笙将陈通揽在怀里，轻轻抚着他的头：“他才五岁。”月一痕似有些抱歉：“我们也不知道具体位置。”玉笙淡淡道：“你们早知道？”月一痕轻轻一叹：“芷儿，我也是昨日清晨时才知道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玉笙其实不欲怪他，只是，如果明知有这么一出，她是定不会带陈通出来的。

　　月一痕疑她是在生气，讨好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瞒着你的。”玉笙不语，只安抚着怀中的陈通。月一痕看她似真在生气，低声道：“别生气了，还记得我送梁玉那四个护卫？”

　　玉笙抬头，示意他说下去。月一痕笑道：“他们一直在暗处。”玉笙道：“原来如此。那你现在要怎么办？真要报官？”

　　月一痕正色道：“这四个都是我帮中有名有姓的，那人要了他们的命，我便要他们一命偿一命。”

　　官府之人来时，金一鸣已守在洞口有半个时辰。当官府的人把尸体一一起上来时才看清，共有四具，全是身着民服，从双手和身材看来，也都是些久干体力活的，怎么会无缘无故死在这里？

　　月一痕虽为青石帮之主，但能认识的人毕竟不在多数，当场问话时他是一概不知。而陈通又是孩子，最多能描述就是如何掉入洞中，来俊臣便成了最主要的目击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