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令当朝》漾仙

11、第拾壹章 小泽

　　醒了……
　　烟亭费力的睁开眼睛。
　　这是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海风的气息，带来无比的清新。墙壁上挂着几把异域风情的弯刀，帘上打着几个璎珞，身边摆着一套精美的和服。
　　这是……
　　倭寇的地盘……
　　往事在脑海中回现。自己在等玄晔的时候……仿佛是被打晕了，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果然换成了女装。
　　烟亭又蹙眉，嗅了嗅。果然是有一股大海的味道。
　　难道自己在海面上？
　　烟亭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晕乎乎的起身，却猛然惊呼，紧接着用手扶住了头，腰也弯下去。“嘶——没想到他们打的我真疼啊……”
　　烟亭强忍着疼痛，艰难的站起来，在小屋里转了一圈。她撩开窗帘，开阔又壮观的波涛大海映入眼帘。烟亭掩唇惊呼一声，却无暇欣赏着如斯美景。她如今还是俘虏，生死未卜，要赶紧找出口逃生。
　　跳窗是没有希望了，水这么深，而且四周又没有陆地，必会淹死不成。
　　那可怎么办？
　　烟亭满面愁容。
　　她不出去，就见不到朝思暮想的好闺蜜黎湘了。
　　她不出去，就见不到受恩与我的好师傅孟尝君了。
　　还有他——
　　罗玄晔。
　　烟亭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大门。
　　这时，门开了。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负手而来。另一个男子跟在后面，英俊潇洒。烟亭不禁惊呼一声：“姚舜！”
　　姚舜没有理会，转头倾耳向中年男子嘀咕了几声倭寇语，然后朝着烟亭说道：“这位是长官小泽漳，我是他的儿子——小泽淳。”
　　烟亭并不意外，其实她早就料到姚舜的怪异之处了，如此倒也应了她的猜想。于是不卑不亢走上前去，微微鞠躬：“您好，小泽先生。”
　　小泽漳微微一笑，竟然亲手扶起了她。烟亭“受宠若惊”，连忙把手缩了缩。小泽淳道：“父亲大人，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小泽漳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得谈谈了。”
　　烟亭心跳，处变不惊道：“您请说。”说完微微倾身。
　　小泽漳俯首说了些什么，烟亭大吃一惊，小泽漳竟然是要她谋反，趁机杀掉主将罗玄晔，并许诺事成后带自己回日本，赏高官厚禄，衣食无忧。
　　烟亭的心沉了沉。她知道，现在答应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没有机会反悔，就以死明志，决不能背叛自己的祖国。
　　小泽漳满意的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小泽淳敲门。烟亭连忙开门，却发现小泽淳不甚开心的端着一碗汤送过来。“卞姑娘，这是我们长官亲自为您熬的日式豚骨汤，请您慢用。”烟亭礼貌接过：“谢谢，费心了。”
　　等到小泽淳出去，过了好久都没人来。烟亭放心的将汤碗放在桌上，拿起一个小银勺，自言自语道：“有幸能够吃到日式豚骨汤，我也算值了。”说完就要一饱口福。
　　此时，外面突然一声响。烟亭连忙将小勺放到碗中，喊道：“怎么了？”传来小泽淳的声音。“没事！卞姑娘您晚安！”烟亭微笑：“您也是。”
　　回到榻榻米上，本来就想一饱口福，却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放在汤里的勺子不过几十秒已经全体乌黑！
　　这碗汤被人下了毒！
　　烟亭捂住嘴巴，竭力让自己不叫出来。她害怕的在房间走来走去，突然眼尖的发现了放在门底的字条和一个小药包。她徐徐展开：

　　卞姑娘：
　　切记莫要喝下豚骨汤，请服下此药。
　　请相信淳，淳不会害您。

　　烟亭回首看了看那醒目的黑碗，眉心皱在了一起。
　　到底该不该相信他？
　　可是他说的，豚骨汤不该喝，是对的啊……
　　烟亭心一应，将药包里的药粉尽数撒进自己的嘴里。罢了，罢了！若是真的信错，就这样吧！
　　她将那晚汤洋洋洒洒洒入汹涌大海中，不自觉间竟然泪盈……
　　烟亭在床上，眼眶渐渐盈满泪水。她翻了一个身，眼泪扑面而来，打湿了枕巾。就这样缓缓睡下去了……
　　次日一早，好几个侍女已经捧着各种各样的器具跪在前面。“姑娘您好。”烟亭不明所以。
　　这时，小泽漳和低着头的小泽淳阔步走进来。小泽漳笑着道：“昨晚的豚骨汤好喝吗？”一边眼睛却在寻找那只碗。烟亭装的天真烂漫嫣然一笑道：“都喝啦~谢谢长官，您的手艺真好~”
　　这一笑，仿佛驱散人间一切尘埃。小泽淳眼睛发直，呆呆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小泽漳倒是镇定，从身后取出一份文件，递给烟亭。烟亭接过，不紧不慢道：“长官想要让我做什么呢？”
　　小泽漳骄傲道：“本长官都想好了，我故意遗留线索给大余军队，他们必将来防范。此时当我们两战的时候，你就可以一刀了绝罗玄晔的性命，大余方寸大乱，我们必将可以进一步吞并福建府！”烟亭强笑，“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了呢？”
　　“船已经重回东海岸了，现在就去。以示诚意，我会派犬子全程护送到执行任务地点。”小泽漳摆摆手道。烟亭一听这话着急了。“我不用换回男装吗？”
　　开玩笑，她要是女装回去不得反了天了？小泽漳却不着急。“只有穿着女装去，才能蛊惑罗玄晔的心呢~
　　烟亭黯然神伤，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小泽漳诡异的凑近她的耳边，用只可让他们二人听到的声音道：“昨晚淳送来的，好吃吗？你若是不为我效命，我绝对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烟亭倒吸一口冷气，强笑道：“我怎敢呢？长官放心就好，小泽卞一定听您的话。”
　　不知不觉中，烟亭已经将自己的名字改成“小泽卞”以博取小泽漳的信任。小泽漳果然领会，抚了抚她的头：“本长官的女儿一定是最棒的。”
　　烟亭鞠躬。“那小泽卞这就去了。”
　　小泽漳颔首，目送他们两个远去。

　　出门后，烟亭冷着脸一路向前。小泽淳急忙追过去，焦急道：“你怎么了？刚刚看你似乎不太高兴，卞妹妹。”烟亭淡漠道：“您还是叫我卞姑娘吧，我可承受不起这小泽家族的姓。”
　　小泽淳知道自己失言，道：“对不起，我不说了便是。”
　　烟亭之后就没有说过话。
　　到达衙门边时，她冷冷的说：“您快走吧，我可不想被误会和倭寇勾搭。”小泽淳心里很受伤，他看看烟亭绝美的脸庞，心中泛起一股苦涩，黯然神伤的离去了。
　　烟亭恍惚着，直到自己迈进衙门的大门才直觉。正在门口垂头丧气愁眉不解的憔悴女子叹声连连。烟亭不可思议，这是那个养尊处贵的公主吗？烟亭颤抖着叫了一声：“黎湘——”
　　憔悴女子蓦然抬起了头，无神的眼睛顿时发亮。“烟亭！烟亭你回来了——”
　　“什么？”里面的人听到黎湘的呼声惊喜的跑出来，看到烟亭的装束却又疑惑：“您是……”
　　“尤然你傻啊！这是烟亭！卞大人回来啦！”
　　尤然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老脸一红，连忙吼道：“真的是大人！罗大人，卞大人回来了！”
　　只听见一阵风儿的声音，玄晔早已经奔到她面前。
　　烟亭看着他，恍如梦一般，颤颤举起手，试探道：“玄晔，是你吗！”
　　是你吗？
　　是你吗？
　　是我在倭寇船上喝下毒药时念念不忘的玄晔吗？
　　玄晔早已热泪盈眶。他猛地捉住烟亭颤抖着的小手，哽咽道：“烟亭，是我……”烟亭猛地扑到他的怀里，感受着这个男人无穷的温暖。“对不起……玄晔，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会了……”
　　玄晔笑着看着烟亭，擦擦她的眼泪，柔情似水。“我也不会离开你。”
　　门外不远处，一个落寞的男人看着这一切，黯然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