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奴》残墨馆主

6、隐藏（下）

　　“小姐，你不生气吗？”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侍墨看到自家主子面上一如既往的淡淡的神色，不由问道。

　　“不生气，”二小姐转身盯着侍墨的眼睛答道。这个丫鬟是自己奶嬷嬷的女儿，也是自己姨娘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心腹之人，“因为我知道我会离开。”说着，二小姐抬头仰望庭院上那一片天空，辽阔、空旷。

　　“走吧。”收回目光，二小姐神色淡淡地说道。

　　“是。”侍墨表示真真看不懂自己家这位小姐，好像已经认命，面对大小姐都是弱弱怯怯的，但是好像又有哪些不对。

　　走到大小姐的院门口，恰巧遇到来送东西的冰壶、柳儿等人。

　　“给二小姐请安。”众奴婢行了个礼。

　　“起来吧。”二小姐轻声让众人起身。

　　“冰壶姐姐，你这是送的什么好东西啊？”看到冰壶领的这一堆人，每个人手上捧着的托盘都盖着一层红布，想到又到一年中各地孝敬的时候了，侍墨好奇地问道。

　　“不过是和往年一样的东西。二小姐的那份已经另派人送去了。”冰壶蹙了蹙眉，有些不喜侍墨跳脱的性子。不是她偏见，只是二小姐确实太不会调教下人了。连自己身边的人都管教不好，以后若是嫁去别人家，外人说的可是母家没有教好。

　　“劳烦了。侍墨，走吧。”二小姐点了点头，自是能看得清冰壶脸上的不悦，但是却没说任何话便离开了。

　　冰壶等人向侧让了一步，队伍里有些人看不上这位样样不拔尖，只不过是姨娘肚子里出来的二小姐，但是主就是主，仆就是仆，主子行走下人只得让路，阶级层级不可逾越。柳儿将众人面上颜色看的一清二楚，是那种掺杂着不屑、厌恶的嫉妒，甚至有些人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恶毒。

　　“‘大小姐，冰壶姐姐来了！”看门的小丫鬟远远看见冰壶等人来到，便大声通传。房内的大小姐听见传报声，急急将信揣进随身的荷包中。后又用绢帕按了按眼角，擦去点点女儿泪。
　　“‘大小姐可方便？”冰壶问道。
　　“可是冰壶姐姐？快快请进。”房内传来清悦之声，是大小姐身边的流萤。
　　众人依言进入。
　　“冰壶请大小姐安。”身后众人随之见礼。
　　“冰壶姐姐请起。”
　　“‘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
　　“‘今年各地的孝敬送上来，太太吩咐奴婢将大小姐的那一份送来。”
　　“‘还麻烦冰壶姐姐亲自送过来。”大小姐虽是言语上客气，心中却是并不在意，再怎么在太太面得青眼，但实质上仍然不过是受人摆布的奴婢罢了。
　　“当不得大小姐的一声‘麻烦‘，分内之事，这次的孝敬中有些物品比往年贵重，交给下面的人奴婢不放心，这才亲自送来。”
　　“可是有什么珍品值得冰壶姐姐亲自前来的吗？”听到冰壶之言倒激起大小姐的好奇之心，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虚荣心。
　　“大小姐随我看来。”冰壶引领大小姐走到了柳儿面前。
　　柳儿恭身低头，将装有珍珠的托盘高举过顶。低着头的柳儿听着冰壶的讲解声，只觉此人家真真是富贵，穿金带玉，似揽尽天下珍宝。
　　想到家乡饿殍遍地，老弱衣着褴褛，饥民在连野菜树皮都难以寻觅的时候烹尸而食、剥衣以暖，到最后竟连活人也不放过。捧着托盘的手渐渐收紧，眼神越见沉静，像是无边的深海。
　　陷入自己情绪的柳儿被大小姐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原来自己回忆过往，以为已过多时，却不过是短短几瞬，冰壶还在向大小姐托盘上的珍品。
　　柳儿打量着大小姐，惊查，大小姐荷包的异样。本该不过装着几粒香丸，瘪瘪的香囊此时却是显出不一样的鼓鼓囊囊。荷包突现的形状好像是折起的纸。
　　是什么纸值得大小姐贴身收藏？观其些微露出的痕迹，明显是匆忙塞进荷包。纸上可是有什么不能被旁人所知的东西？
　　“大小姐可是身体有恙？”冰壶听见大小姐几声的咳嗽，问道。
　　“无事，不过是秋季干燥，嗓子略有些不适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直到现在，柳儿才发现大小姐的声音有丝丝涩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咳嗽导致。
　　“深秋天气反复无常，大小姐还需保重贵体，”冰壶见大小姐对自己身体似乎并不在意，自己虚长大小姐几岁，不由劝道，“流萤，做奴婢的自是要把主子放在第一位，万不可怠慢。稍后煮一些川贝雪燕枇杷露给大小姐饮用，可别忘了。”借此，冰壶也是敲打了流萤一下。
　　虽然同为一等丫鬟，但是大小姐身边的流萤和太太身边的冰壶是无法比较的，特别是太太对待冰壶要比对二小姐还要温和宽纵些。所以尽管知晓大小姐的咳嗽与自己毫无关系，乃是看了信伤心导致，但仍应了下来。
　　大小姐对冰壶越过自己敲打自己身边的大丫鬟有些不满，深觉冰壶是恃宠而骄，到她这里摆威风来了。
　　“流萤，你这‘是‘倒应得快，往日里我让你做个东西倒是推三阻四，原来是看什么人下什么菜。”大小姐瞥了一眼流萤说道。
　　“大小姐的吩咐奴婢哪敢不应！”流萤知道自己家小姐心情不好，这是要找发泄来了，忙跪下认罪，只求大小姐今天的处罚能轻些。
　　“大小姐何必动气，若是伺候的不尽心换了便是。”冰壶闻弦知意，知道自己一番话惹得大小姐不喜，将气撒到了流萤身上。
　　“罢了，自小跟到大的情分，到外面跪着吧。”大小姐知道流萤对自己的一切都了解，若是草草匠人撵了出去，若是流出什么风言风语，怕不会坏了自己的名声。
　　“既然如此，那大小姐就随奴婢继续欣赏吧。”冰壶看着流萤出去连眼皮也没抬一下，继续引导了。
　　柳儿站在那里，想到：小时只听同村的人以家里面能出一个丫头能进高门大户干活儿而欢喜，却没想到越是高高的院墙越是坚实的牢笼。里面住着的都是一群被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提着的木偶，一切都需按照主子的吩咐。若是主子心情不好或是厌倦，便如一件淘汰了的物件，扔在一旁，半点也不会搭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