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东华凤九剧续】命里不知红尘落（三十二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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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冥府，三十六天的无妄海更是一个适合寂寞的地方。凤九擅闯天族禁地无妄海本是大罪，然而守卫一见她额间的凤尾花和东华帝君的铜铃，便也不敢拦了。
侍卫甲：“据说这位已有了帝君的骨肉，那也不能算作外人了罢？”
侍卫乙：“可不是么，而且新继任的天后是这位青丘女君的亲姑姑！不过我还是去凌霄殿通报一声，你也去向子阑神君通传吧。”
侍卫丙：“帝君真不愧是帝君啊，这青丘小女君还没帝君年岁的零头大罢！这可真是……”
侍卫丁：“谁说不是呢，帝君也太……”
凤九转过身看了几人一眼，微微一笑道：“几位‘大哥’，可真是有胆色啊。不仅敢私议我这青丘女君，连帝君都敢指摘了？”
几个侍卫脖颈一凉赶紧下跪，连连叩头认错：“卑职再也不敢了，在再也不敢了，请女君饶命啊……”
凤九还未说话，就见一白衫男子不紧不慢地走来，恭恭敬敬地施了礼。
“女君殿下慢勿动怒，小仙自会送这些侍卫去普化天尊处领罚。”
凤九瞪了几人一眼，倒也不是真的生气，且她见到子阑就把旁的事都抛到一边去了，子阑被她盯得发慌，不由问道：“女君殿下何故会来这无妄海？”
“当我问你才是！你便是墨渊上神坐下十六弟子子阑神君罢？你怎会在此处？你在这多久了？你知不知道……”
子阑被这一连串的质问弄得哭笑不得，又见凤九手中铜铃，便摆手道：“等等等等，女君殿下可以慢点说。让我猜猜，传言殿下正四处奔走寻找帝君的仙身，莫不是殿下以为帝君的仙身也安葬在无妄海了，所以特前来找小仙的？”
凤九一怔，忽然就没了方才的气势，转身望着白茫茫的无妄海，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不是。——我知道，他不在这儿……他藏起来了，我根本不知，该去哪里找他……”
子阑心下明了，遣走了旁人，也不打扰她。凤九不知想起了什么，抱着膝径自在浮云桥边上坐了，子阑等在一旁，良久，不由得叹息一声。
十几年前断了尾巴的白凤九被送到昆仑虚找折颜上神的一夜，仿佛才揭过没几多时。这一年来，她重上天宫，又险些遭人毒害殒命之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帝君在凌霄殿上宣称这位便是帝后之事更是为喜善天上广为传颂的美谈一桩……哪成想，也不过几日光景便又成了天人两隔。
“缘起缘灭……女君殿下，还是看开些罢……”
神兽白泽穿梭在无妄海中，仿佛正在游戏，云海涛生深处的无壁灵芝发出五彩的光，如同辉映着神兽的好心情。无妄海上自有风来，凉的很，凤九垂眼道：“你想说，缘起缘灭，自有定数？一直以来，你便是如此安慰自己的吗……”
子阑一怔，遂淡道：“恕小仙未能听懂女君的意思。”
“不，你听得懂。没有人比你更懂了。”
子阑：“……”
凤九忽然起身，目不错珠地望着他道：“你离开昆仑墟藏身在此，有多少年了？”
子阑笑应：“小仙实在不知，女君殿下何故会突然关心起区区在下来了？”
凤九：“你说得对，我与你本无交情，自是对你也没什兴趣。只是前些日子现任翼君突然到太辰宫来寻我，我原以为她是为翼族内乱难以荡平之事来请我帮忙，却没想，她一开口，便是向我打听个人。”话音一转，她反问道：“话已至此，神君以为，我究竟是因何故突然关心起你的？你总不会不知道这现任翼君，姓字名谁罢？”
子阑琢磨了一下话中的意思，最后只挑了重点问道：“……你说翼族内乱？这不可能，我……我虽然在这无妄海潜心修行，但也并非不知外界事。你说的我从没听过！”
凤九摆摆手：“你无须紧张。反正如今你知不知道、听没听过，也没什么要紧了。本君只是忠人之事，替那人来看你一眼罢了。既然神君你一切安好，按她话的意思，就算要死也没什么牵念的了。本君就先走一步了。”
“等等！不能走，你把话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什么要死了？是谁？谁要死了？”
“你关心吗？你关心的是谁？”
“我……你不要明知故问！”
凤九冷笑一声：“哼，你连她的名字都不敢念出来，凭什么在这故作关心？”
白衣男子怒发冲冠，很不能提剑相逼，手指捏得咯咯作响：“不要以为你是十七的侄女就可以对我如此说话！你不说，我也能从他处打听到！”
凤九：“那你去啊。内乱这种事，等你打听到，估计也就结束了罢。说起来，下任翼君的人选，我姑父也安排得差不多了。你就安心地等着结果罢。”
凤九作势要走，子阑一恍惚，突然上前，还真将随身佩剑架在了凤九脖子上。凤九背着身不以为意道：“我说子阑神君，你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做法很可笑吗？当年是你单方面决定要与她一刀两断的罢？本君知道，这世间没有什么，比放弃更容易的事。而你，一开始便选择了放弃。这也不能说是你的错，起码胭脂说她很理解……事已至此，你难道是后悔了不成？”
架在脖子上的剑颤抖地厉害，子阑怒道：“你不要胡说！我不是！不是放弃！我只是……”
“为她好？是吗？你是想说这个吗？”
“不要用这种口气！你又知道些什么！天族与翼族，即便强行在一起，也定会落得像她二哥二嫂那般的结果，我不忍心，胭脂她……应该有更好的姻缘……况且她如今已承继翼君，若是与天族之人一起，一定会引来杀机不断，那些老翼族本就不服她……”
凤九冷笑，极为讽刺的语调打断他：“没有胆识便没有罢，做什么还找许多借口？”、
子阑急红了眼，但又懒得再与之争辩，收了剑便甩袖欲走，没几步又停下只道是：“女君殿下也知生离死别之痛，小仙不与你争论。只是，小仙对胭脂之心，天地可表。女君只知放弃容易，却不知放弃才是剜心割肉的痛处！小仙便问一句，若要女君放弃与帝君的这一段情，女君可能做到？”说罢抬步便走。
凤九悠悠地道一句：“我从未想过要放弃，即使这一世依然不得成全，还有下一世，下十世，我绝不会放弃。——不过，我想你大概是没有什么来世的机会了罢。反正她也就快魂归虚无了，你放不放弃，后不后悔，日后自会有体会。”
子阑猛地回头，急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三番五次说她要……要不行了？！你给我说清楚！”
凤九一边有条不紊地从袖中取出一支曼珠沙华递给他，一边道：“就是字面的意思。”
子阑：“……这不是黄泉之地的彼岸花吗？这是何意？”
凤九：“这是她央求我替她带与你的，她说，你看了便会明白。”
子阑：“……”
彼岸也，花叶不相生，花叶无相见。一千年起，一千年落，如同参商二星。子阑收紧了手心，花瓣的血色染红了手掌，他瞳孔闪烁，一瞬间似乎心悸得不寻常。
“难道是真的？她真的……遇上了什么危险？！”
凤九掸了掸裙摆，边走边道：“一朝相逢误终身。如若往生，只愿离别、在相遇之前。”
子阑：“！”
“一朝相逢误终身。这句也是戏本子里看来的？”扎着双螺髻的“老太太”实在让人欣赏不来，凤九兀自想着心思，差点被几乎贴在眼上还倒挂着的面孔吓死。女蜗一翻身飘飘然落在她面前。
凤九：“多谢前辈传授的法子，看来是奏效的。”
女蜗不可一世地抬着下巴道：“那是自然，老身这比你爷爷还高的辈分，可不是喝白水来的。——墨渊家的这小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榆木疙瘩，跟他不相上下！对付他们这种的，不用这招哪能令他孤注一掷呢。”
凤九点点头：“前辈说的极是。无论是人还是神，不到生离死别，都掂不清他人的分量。只怕是掂清了，却晚了……”凤九抬眼问：“前辈可还有旁的事要交代？”
女蜗舒了口气：“没什么了。该告诉你的不该告诉你的，老身都说到了。什么选择，那在你，与我可就无关了。”
说罢便没了影踪，凤九老老实实地施了个拜礼：“多谢前辈。”
本以为那人定然是听不见了，谁知老太婆居然隔空一笑：“你这丫头，还是颇对老身的胃口。听老身最后一句劝罢，别死守，别寻觅，回你的青丘去罢。”
凤九：“……”
大紫明宫如今着实凋敝得狠，找不到胭脂，子阑几乎去过了所有他想得到的地方，再回到大紫明宫时，已经焦虑到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了。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宫女模样的人便将人掳进一处角落，威逼利诱地这才套出了话。
“神君别杀我被杀我！奴婢只是个宫女，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不要喊，只要乖乖回话，我不伤你。”
宫女赶紧捂着嘴点点头.
子阑问：“胭……你们翼君去哪了为何大紫明宫如此空落，人影都不见几个？！”
“这、翼君久不在宫中，奴婢也很久没见过翼君了……至于大紫明宫，从奴婢几年前来此，就是这般模样啊！奴婢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这宫女说罢突然狠狠地咬了子阑的手腕，拎起裙子就跑。子阑找不到旁人只得一路追去，方转入一片园子，突然听到一声呵斥，立刻便顿住了。
“什么人，为何在此？”
子阑愣了愣，这声音他实在无法不记得，不由得恍惚。待他慢慢转过身，对面的女子拉着个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反倒是小姑娘拽了拽她，奶声奶气地道：“姨娘，这不是子阑叔叔吗？是不是啊？我们去昆仑墟拜见过的……”
胭脂：“……”
小姑娘：“姨娘……姨娘，你怎么不说话？”
胭脂突然放开手，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又在几丈远处停了下来。
“子……阑……？”
话音未落已经被拉入对方怀中。
“……”
“胭脂，胭脂，胭脂……你没事吗？快让我看看，让我好好看看……还好你没事，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你去了哪？我到处找你！”
“……你……在找我？”
子阑捧住她的脸：“我都找你好些天了！到处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白凤九说的是真的！你怎么从外面回来？她说你被逼宫，翼族内乱，你……说你快不行了？！你到底有没事？还是有伤我看不见？！”
凤九扯谎试探子阑的事也是女蜗临时传授的法子，胭脂自然不知情，此时被子阑一串问题问得更是措手不及。瞬间就把凤九给卖了：“你，你该不会是被骗了罢？没有内乱那么严重，只是，我想迁宫，所以有几个老臣他们……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平息了。”
“真的？”子阑稍微冷静了些,继而又问道：“……就只是这样？”
胭脂慎重的点点头，抱着自己的双手尴尬地收了回去，她心头蓦地一凉，突然就问道：“你又要、藏起来了吗？”没发现自己忽然就哽咽了，胭脂低下头捏着自己的手心。“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抱歉，我没什么事……我没事了，你走罢……”
“我不会再走了。”
她看着那人再次握住她的手，小心地问道：“……你，你方才说什么？”
“我不会再走了。”子阑突然坚定地道，又将人搂在怀中：“我伤你一次，自己也好不到哪去。怎么可能再伤一次……”
胭脂：“……”她想问是真的吗，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然而却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抬起头问道：“可是你……你不是还要顾及昆仑墟，你师父、还有师兄弟们……天族那些人……”
子阑一边为她抹着眼泪，一边颇为心疼地望着她：“胭脂，你怕吗？如果跟我在一起，你的君位，你的族人，你以后可还要去天宫朝会……要面对的也许数都数不清，你害怕吗？”
胭脂摇头，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子阑的衣襟上，他不由得收紧了手臂。正要说什么，却听胭脂埋在他间胸口，声音低低的，却不知为何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我怕……这么多年……我好怕……一直、一直都没有你……没有你的消息……什么都没有，我真的好害怕……害怕以后，害怕一辈子，都只能这么过去……好可怕……”
子阑忽然想起他在无妄海画地为牢的每一天，一片白茫的天地尽头，除了云海冰棺，只有扑面而来的凉风。这一刻，他居然不知道这些年，他究竟是如何过的。
“……我也怕……”
他想起那个骗了他的女子。当她说下一世，下十世的时候，当她说永不放弃的时候，眼中的光华。后来胭脂仔细问他当日事时，子阑还忍不住自嘲道：“我那时第一次觉得自己，竟不及一个年纪小小的女子来得、有气魄，有胆识。”
TBC……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东华凤九剧续】命里不知红尘落（三十二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