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东华凤九剧续】命里不知红尘落（十五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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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从梦中惊醒的，问了侍药的人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月余，还在赤狐族的领地上。璇灵得知她醒了，很快便赶来确认，见她虽然面色苍白，眼里却有了点点神采，扑过去抱住她便嚎啕大哭。紫依也着实被她吓了一跳。
“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你倒是说说，哪有你这样的？！明明是去救人的，却把自己搭得差点儿没了命！我那日带你回来，你差点就流血流死了你知不知道！你既然受了伤当时为何不告诉我呢？我起码可以想办法帮你止血啊，好歹……”
璇灵像是受了极大委屈，哭个不停，一边哭还不忘数落她，数落个没完。紫依哭笑不得，拍着她的背哄着她，不由得翻翻眼睛：“我的大小姐，你再哭大点声，我会以为我已经死了，此时在这里的不过是个魂魄罢了……”
“……”
璇灵又啰嗦了几句才抽抽嗒嗒地放开她，检查了一下伤口，赶紧擦擦眼泪，像以前那样伸手怼她：“你就故意说怪话气我吧！你都不知道，你这伤是炎魔族的特殊兵刃所伤的，愈合得极慢，这都月余过去，才刚刚长合而已！若不是飞廉那兽够快，姓谢的又及时送来了无根草，再迟一点，我就真见不到你了！”
“嘶……我的大小姐，我可是伤员啊……”
“你活该！看你下次还吓人不！”
“……我现在很怀疑我到底是去救人的还是杀人的，让你这么恨我……”
璇灵破涕为笑：“少废话，赶紧把药喝了，凉了就不好了。”
她坐在她床边，拿了药碗给她喂药，紫依虽然觉得别扭，但又不敢再惹这大小姐不高兴，便乖乖让她喂了。
“紫依……对不起……”
她一愣，以为她指的是差点害她死了的事，便揶揄道：“看来这次是真的吓着你了啊？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璇灵长公主。”
璇灵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紫依便道：“别这样么，都不像你了。”
“……”璇灵勉强笑笑，拿了只杯子说要给她倒水。紫依知道她心里还是很介意，便又打趣道：“你是真的以为我会死啊？你这傻丫头，你忘了我还有一个未了的夙愿呢？”
“……”
“我都还没有好好地见他一面，也还没有听他亲口告诉我他的名字……怎么能甘心就这么死了呢……所以说，你就别再内疚了。”
不知为何璇灵这一杯茶水倒得极慢极慢，待到她转过身来，紫依心下一沉，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了。只见璇灵泪流满面，好容易递到眼前的茶杯，里面的水都快被洒干净了。
那一刹，她忽然不敢接。
璇灵：“紫依……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
原来赤狐族被魔族突袭、长公主被生擒一事在紫依救回璇灵的前两日便被传至赤狐族之王的耳朵里了，狐帝白止闻言请兵前去营救，却被帝君以前线战事胶着为由拦住了。可不知为何，后又变成了帝君亲自带了一支百人骑直攻炎之魔族的营盘而去。那日，正是紫依救出璇灵冲出敌营的当晚。
据说炎之魔族那一分支第二日便退兵千里，所以赤狐族便未转移阵地。但是这一次突袭后，狐帝对狐族领地的空虚有了些计较，先后两次支派小股精锐来戒备，待紫依伤好之时，据说前线已转移至附近，且魔族已透出疲势，距离臣服不远了。
璇灵带着伤重未愈的紫依在远山处遥遥地望着，战场上杀伐声一片连成一片，各种阵势、法术、剑气眼花缭乱，残肢肉片横流，到处都是腥风血雨……她第一次知道他征战的地方，原来是如此景象。她看不到他，一心想知道他在哪处，有否受伤，是否平安。这一动心力，又昏迷了几日，璇灵说什么都不肯再让她出门，只是每天告诉她，快赢了，很快这边的战事就可以结束了。
数月后，魔族战降，战事继续向北推进。
紫依伤愈后便不顾璇灵的拦阻，独个儿回到了她的凤尾花海。一眼只见白潭中的青莲与龙脑树上结成的脂膏果真不见了，她想起璇灵的那杯茶，笑了笑，那丫头左一句右一句的对不起，其实是因为这个罢。
这是她等他的第十二万七千三百九十一个年头。
她从白日站到了月夜，她一个人在一大片紫红的凤尾花海中。银盘似的满月高高挂起之时，她默默地踩着一地银辉舞了起来。广袤的花海凭风摇曳，偌大的圆月衬着她婀娜的影，聘聘婷婷，楚楚动人的舞姿真真是赏心悦目。
也不知舞了多久，一派静谧中渐渐飘起了雪花，她轻轻地展开双臂，看着一片一片的莹白如同佛铃花的花瓣一般悠悠然地落在脸上，衣裙上。她留了一片在掌心端详着，几缕发丝滑落，遮住了她的表情。
看不清。
连宋站在帝君身侧，原本还与他时不时地说上一句，此时此刻却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看了看东华手中的那支笔，他无言地撤了一步。莫名感觉整个第七天都很逼仄。
半晌，镜中的女子终于抬起头，望着天。明明是深夜当中，她却用一盏笑容照亮了夜幕。
“……下一次……下一次，我要告诉你，告诉你……我喜欢你……”
“下一次，就告诉你，好不好……”
月光下的泪痕亮晶晶的，成串的泪花伴着她的笑，一叠一叠地落在风雪里，很是凄美。帝君手中的笔终于在一阵细微的声响中化作了齑粉。连宋呼吸一滞，又撤了一步，斟酌了半晌才轻声道：“你若不忍看，我便讲与你听罢……”
“你走罢。”
东华坐在那，身影纹丝未动，旁人想必看不出什么。唯有连宋听出那声音的不寻常来，却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出了第七天，第一个入眼的人居然是成玉，连宋一把拉住她，上来就道：“你近日离帝君远些，若是见到也要绕着走，还有千万不要去找那青丘女君，记住了？”
成玉：“你怎么了……是不是帝君？他看了那妙华镜是不是？那他……”
连宋打断她，拉着她就走：“好了，你就别问那么多了！记住我的话就是了。”
凤九不知为何今日一直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的感觉。等到一觉醒来，竟已至戌时。真身已回归她赶紧去了膳房，唯恐晚了那人要和自己一起饿肚子。虽然帝君其实原本就不需要这些，但凤九可不这么认为。待到饭菜上桌了那人却还没有回来，凤九有些着急，她已经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人了，没等一会儿便坐不住了，干脆跑到宫门口去守着。
常言道，无巧不成书，以前看的那些个戏本子里，主人公们无论是男是女，总也得碰上些情敌什么的，造成各种误会误解，让有情人分分合合……凤九和东华以前倒是没为这等事生过嫌隙，当然，凡尘那时与元贞的做戏要除外。是以凤九在看到织越拦着东华，扯着他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虽然有些不爽，但她从东华那一脸寒冰带霜的神情里，只看出了“新鲜”来。仔细想想，这还是凤九头一回亲身体验争风吃醋的刺激，而且她也很想知道东华都是怎么处置这等事的。
说起来，其实也颇有几分自得。她知道那人且不说本事地位，单论那副模样也招人得很。原来连宋不是也说过？这几十万年来，想以报恩接近东华的女人，没有一万也有九千九？凤九对此深信不疑。可是，不管一万还是九千九，那人眼中就只留下了她一个罢了。
她觉得这件事，一定是她此生最了不起的成就，何止是一骑当千。
织越：“……帝君……织越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帝君了，帝君为何忽然间就不允织越出入太辰宫了？是织越做错了什么吗……”
“……”
才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眼前这戏码有些无趣，凤九开始同情起这位“姑父的表妹”了。记得她以前的确常在太辰宫里溜达，还对宫娥侍卫们指手画脚的，从来也不知什么是客气来的。现在想想，那些做派倒是颇有女主人的架势。不过可惜，依凤九对东华的了解，即便没有自己的出现，这织越公主大约也是没什么可能的……
凤九的这番推断本也挑不出什么错，只是她不知道这会儿东华的满面寒霜并不仅仅是因为织越这一出。他方从妙华镜处回来，心情可想而知。再遇上这不知深浅的小丫头跑来哭哭啼啼，脑海里全是另一个身影站在漫天大雪里泪水涟涟，却还强自欢笑的模样。
“帝君……帝君……”
“放手。”
她还从未见他如此生气过，只简简单单的两字，不仅是织越愣住了，连凤九也是莫名一惊。
“……帝……帝君……”
“同样的话，不要让本君重复。”
凤九下意识地替这位小公主着急，唯恐她不知进退，惹得那人更生气，可偏偏就是怕什么来什么。今日的织越不知是不是吃错了药，异常胆大，明明已经吓得全身打颤，却硬是拽着那片衣袖不放。
“帝君……织越，到底做错了什么？请帝君明示，织越会改的……啊……”东华丝毫不理会，挣脱了衣袖直接走人，对倒在地上的织越看也未看一眼。凤九愣愣地站在宫门口，一时也忘了回避，但见那人看到她时眉心一蹙，眼都红了，便僵僵地站在那处，手足无措的。
东华转眼便回到了原本无悲无喜的样子，凤九直到被他握住一只手才有了些反应。
“……帝、帝君，你回来了……”
他淡淡地道：“傻站在这儿做什么？我饿了。”
“……啊，我……我已经做好饭了，看你一直没回来，就来这等你了……等你回来……”
握着她的那只手倏然收紧，凤九一疼，也没敢出声。犹豫了一下，另一只手覆在他手上，好似要把他微凉的手焐热似的。
东华背对着他，声音比平时还要低沉些。“……你等了多久？”
“……哦，也没多久。你看，饭菜都还热着呢。”说着便拉他坐下。难得的是今日帝君真是给足了面子，老老实实地吃了饭菜不说，还频频为她布菜，让凤九既惊又喜。只是这一餐吃得极是沉默，凤九试图说一些轻松的事，东华只不咸不淡地应着。忽而望着她出神，弄得凤九莫名地紧张。
待到临睡前，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今日，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有么？你看出什么了。”
东华搁下了佛经，凤九递了茶水给他。他这会儿看起来的确与平素里没什么分别了，但是凤九却总觉得不对劲儿。拿过那本佛经，一边放在妥帖的地方，一边道：“你虽然爱看佛经古籍，却从不将它们带进寝殿的……”
“……”
“我也不是非得要什么都知道，只是……从没见你生过这样大的气……就有点儿……”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了，那种不安的感觉。
“九儿。”声音忽然从耳根传来，凤九一惊回身，那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此刻正把她禁锢在木架子与他之间。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就慌得一塌糊涂，有点儿害怕，不敢看那人的眼睛，但更多的似乎是期待。
“帝……帝君……怎么了……？”
“叫我的名字，以后只准你叫我的名字。”
“……啊？”
“还有，这是最后一次，让你等我。”
“嗯？帝……”东华以指点在她唇上，“我刚说的，你便忘了？”
凤九脸颊上立刻飞上两片红云，说来以往也不是没叫过，还叫的挺顺口的……但被他刻意这么要求了，反倒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她垂着头，越垂越低，最后干脆捉着他的衣襟，讷讷地唤了一声。
“东华……”
“嗯，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
凤九只觉得脸上一片火烧，她记得这人从没好好说过一句情话，今天这是怎么了，也吃错药了吗？想了想两人前前后后的对话，凤九终于抬起头来：“你是因为看到我在那等你，以为我等久了，所以才对织越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么？”
东华看了看她，错开眼。凤九以为他是被戳穿所以尴尬了，便轻松地笑起来：“我真的没有等很久，顶多也就一两盏茶的时间罢了。哪有什么大不了，你不要为这种事不高兴么。”那织越公主要是知道自己只因为这点小事便受了委屈，估计会被气死罢……凤九踮起脚抱着他的脖子，终于放了心。
“其实九儿觉得，等待也是一件好事……因为知道你会回来，等得越久，再看到你的时候也会越开心……只要你回来，不管等多久都没有关系，都是值得的啊……”
东华的手一紧，一字一顿地道：“这一定，是最后一次。”
凤九仰起头，见他一脸严肃到不行反而笑了出来：“你今天好奇怪，先是为了这等小事生了那么大的气，现在又好似在跟我承诺什么似的……难道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东华为她别过几缕发丝，抚摸着她的脸良久。
“九儿。”
“嗯？”凤九的脸颊在他手心摩挲，心头一片温软。东华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久久地凝视怀中熟睡的人，看着她死活不肯放开的、那只握着自己的手，东华亲吻了她额间的花。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东华凤九剧续】命里不知红尘落（十五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