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辨我是雌雄》两只小鱼

8、第 8 章

　　“啊——！”纪安阳吓得尖叫了一声。

　　“公主？”安如是有些惊讶，“你怎么...呕——”话还没说完，他便猛地捂唇，吐了几口血出来。

　　纪泽本来要回寝殿继续休息，听见门外的动静，一转眼，便看见安如是这副形容。

　　他神色一穆，快步走了过来。

　　“子阙！”他扶住安如是，瞥了一眼地上乌黑的血迹，难得一见地皱了皱眉，“你中毒了？”

　　纪泽迅速替他号了号脉，沉声命令一旁的福寿，“传李太医来东宫。”

　　安如是此时正单膝跪地，面色泛着青，身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地往外淌血，看上去惨烈非常。

　　纪安阳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忽然，她好像刚刚才反应过来似的，蹲下来扶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安子阙，你、你不要死...我、我还没赔你扇子呢...你不能死啊！”

　　“嗤...”安如是仿佛被她逗笑，无力地抬了抬嘴角，气若游丝地说：“哭什么，死不了...我...咳...我...咳咳！”他神色痛苦地按住自己的心口处，嘴里吐不完的血跟瀑布似的，一汩汩地往外涌，吓人得很。

　　“你闭嘴！”纪泽轻声吼了他一句，抬眸对安阳说：“帮我把他扶到里面去。”

　　“啊？...哦、哦！”安阳从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吓得身子都在打抖，大脑一片空白。她只能下意识地服从纪泽的命令，跟着他一起把安如是抬到了床上。

　　躺上床后，他倒不怎么吐血了，只是整个人轻微的抽搐起来，体温凉得可怕。纪泽心下一沉，缓缓伸出手去探他的脉----什么都摸不到。他指尖微动，有那么一瞬间，心脏漏跳了一拍。

　　“去催福寿。”他强作镇定地对周围的宫女太监们下命令，语气跟平日里一般无二，然而宫人们却被他这阴沉的脸色吓住，一时之间竟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不敢动弹----众所周知，这看似柔弱的小太子手段虽然狠绝，却并不嗜杀。可此时此刻，纪泽身上所散发着的强烈的杀气，直直压迫得人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还愣着干什么？！”纪泽突然厉声质问了一句。

　　宫人们仿佛一下子被人按下了启动键，哆哆嗦嗦地答了句“是”，便争先恐后地往屋子外跑----他们实在有理由相信，今天这太子伴读要是没了，他们全都会被拉去陪葬。

　　“皇、皇弟...”安阳站在一旁，颤声问他：“他、他是不是快要死、死了？”

　　纪泽没有理她，而是用拇指去掐安如是的人中，轻声喊着他的名字。

　　这时，李太医从门外进来，看见太子殿下满身的血污，委实吓了一跳。

　　“老臣该死！老臣救驾来迟！”

　　“别废话！”纪泽把头往床边努了努，十分凌厉地命令道：“救人！”

　　“遵命！”

　　李太医先是为安如是施了针，护住了他的心脉，好不容易等他呼吸稳住了过后，他拿着他的脉沉吟了一会儿。半晌过后，他眉头紧锁，往安如是手臂上的伤口查看了一番，战战兢兢地开了口：“殿下饶命，此毒古怪得很，老臣着实不、不会解。”

　　纪泽没有说什么，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眸光深不见底，嘴角甚至带有一丝温柔的笑意。

　　室内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李太医冷汗如瀑、两腿直打哆嗦----说实话，老皇帝发起怒来都不曾给他这种毛骨悚然、全身鸡皮疙瘩往下掉的感觉。

　　“其实、有、倒是有、有一个法子...”终于，李太医顶不住压力，死马当活马医一般，结结巴巴地说：“九、九茴冰露丸。”----九茴冰露丸乃西域药王所制，是传说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圣药。虽不至于解百毒，但解个七七八八的效果总还是有的。

　　不过这药，整个大荣只有三颗，一颗在段老爷子手上，现如今已经不知所踪；一颗被以前的皇后拿来救了面前的太子殿下；还有一颗却在当今圣上的手里。

　　李太医这话，无异于宣布了安如是的死刑。安家的确得宠，不过再怎么得宠，皇帝也不会把皇家的圣药用在安如是身上。

　　纪泽听罢，眼神微动，依旧没有说话。半晌，他有些颓然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安阳见李太医如获大赦一般地行告退礼，瞬间就有些急了，她猛地抓住了纪泽的手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别放弃呀！他还有救的...我去！我去求父皇！父皇这么宠我，一定会答应的！”说着，竟真的就要往外跑。

　　“安阳，”纪泽轻声叫住了她，讲话慢条斯理的，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堂堂荣国的长公主，竟然要求父皇拿九茴冰露丸去救太子府上一个小小的伴读，你觉得----父皇会怎么想？”他淡淡瞥了一眼纪安阳，瞳孔中有似有微光在流转。

　　“连我都不禁要怀疑----你跟安子阙、究竟是什么关系？”----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在一片安静的空气中显得有些突兀，纪泽的语气看似温柔，却格外的掷地有声。

　　“我、我...我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安阳被他强大的气场震慑住，愣了好一阵子，终于磕磕巴巴的说，“但是、但是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世间万物，各有各的命数，强求于你我皆是无益。”纪泽背过身去，眼神幽深地望向床上的安如是，语调平平，“皇姐还是请回吧。”

　　“纪云睿！他好歹在东宫陪着你长大，你一定要这样残忍吗？”安阳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地往下掉

　　“福寿，送客。”纪泽垂眸，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你！”

　　......

　　所有人都退下之后，纪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安如是。此刻，他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脸上沾满了污血，狼狈至极，与平日里那个风流雅痞的模样相去甚远。

　　纪泽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他无所谓地笑笑，语气森冷，不带任何感情，“罢了，当我还你一个救命之恩。”

　　随即，他俯下身去，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来，倒了一粒药，塞进安如是的嘴里。接着，他往他嘴里灌了点水，有些粗暴地捏着他的下颚把药送了下去。

　　“我告诉你，安子阙，”他凑到他耳边，指尖微微用力，“不会再有下一次。”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抽身离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淡淡地吩咐候在殿外的福寿：“备一身干净的衣服送到书房，还有...”他顿了顿，琥珀色的眸子沉寂得如一潭死水，“那个太医...做得干净点。”

　　空旷的寝殿内，纪泽前脚刚走，安如是就缓缓睁开了眼。他坐起身，将藏在舌苔下的九茴冰露丸吐了出来，拿在手中抛了抛，嘴角勾勒出一个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