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辨我是雌雄》两只小鱼

32、第 32 章

　　“呵...”安如是笑了笑，似乎完全感受不到此刻紧绷的气氛，随手捡了两根树枝扔进火堆里，吊儿郎当地回了一句：“怎么，套我话啊？”

　　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断定，纪泽方才说得那些，全都不过是猜测。毕竟，以顾勉那滴水不漏的性子，是不可能让纪泽拿到任何的证据的。他说得这么笃定，玩儿得不过是诛心的把戏。他若招了，倒真成笑话了...嘁，小兔崽子，瞧把你给能得。

　　纪泽没有说话，沉寂无波的眸子里倒映出安如是满不在乎的侧颜——他在等他的答案，又或者说，他是在给他机会。

　　只可惜，安如是并未太在意，而是懒散地将眼前的柴火拨弄了一番，悠悠说道：“我就是喜欢当墙头草，不可以么？”

　　气氛显得略微有些僵硬。

　　半晌，纪泽几乎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可以。”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甚至带有一丝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失望，怎料转身走的时候，手却被人从后边轻轻拉住。

　　“因为我舍不得。”安如是紧了紧纪泽微凉的手指，笑意真诚，眸子里好似承载了漫天星河的光辉：“我-舍-不-得。”

　　舍不得让你服下穿肠毒药，舍不得你被土匪乱刀砍死，舍不得你跌落山崖尸骨无存，舍不得你...死...

　　“呵...”纪泽安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轻笑一声，猛地凑到他的面前。

　　俩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快要呼吸相闻。

　　安如是被惊到，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幸得用手撑着，才未完全倒在地上。

　　“咳咳...有何贵干？”他不大自然地将视线挪开，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纪泽的瞳孔是浅浅的琥珀色，此刻正清晰地倒映着他略显仓皇的神情，十分妖异，仿佛要把人的魂魄都摄走一般。

　　别看他，安如是冷静地想，一旦陷进去...那可就再也出不来了。

　　“安子阙...”纪泽只是仔细地端详着他，并无什么其他动作。末了，他勾了勾嘴角，随手抹去他脸上沾着的一缕灰，轻声说道：“收起你的虚情假意。”

　　明明是警告，却温柔得仿佛情人间的低语。

　　话音刚落，他便冷着一张脸，回榻上睡觉去了...

　　漫漫长夜，两人均是无心睡眠。

　　第二天一早，安如是见纪泽的伤口好了一些，便打算启程回皇宫。奈何这一路上山高水远，身后还跟着一遛儿甩也甩不脱的职业杀手，他带着纪泽东躲西藏，如同过街老鼠一般，日子过得很是郁闷，于是有一日，他突发奇想...把纪泽打扮成了一个女孩子。

　　纪泽本来死活不同意，只是在某一次打斗中安如是意外负伤，他才默默将他买来的女装换上。

　　安如是见他老实下来，也松了口气。想不到这‘苦肉计’还有点效果，亏得刚才那两刀没白挨。他一边捂着伤口，一边在心底暗自庆幸。

　　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追杀他们的人鱼龙混杂，武功路数更是五花八门。容霖应是早已发现自己中计，干脆动用了手头所有的资源，不惜一切代价要取纪泽的性命。

　　反观纪泽，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迷之自信，居然如此肯定他能够将他安全地送回皇城，呵呵。
　　安如是瞄了眼不远处还在换装的纪泽，这家伙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响啊，他现在不光成了他的免费保镖，还得顺手替他解决容霖的人，真他么的...憋屈！最关键的是，若来的每一批杀手他都能解决，那他在纪云睿这儿基本上也就暴露得差不多了...区区一个户部尚书的儿子，哪儿来那么高的功夫...这不是把‘可疑’二字挂在脸上，自掘坟墓么...

　　......唉。

　　安如是颇为烦躁地叹了口气，结果一抬眼便愣住。只见纪泽穿着一身飘逸的长裙，‘娉娉婷婷’地走至他的面前。

　　一貌倾城，般般入画，令人窒息。

　　“......满意了？”那‘美人儿’轻蹙着眉头，面上的神情有些嫌弃，却使得他整张脸显得更加生动。

　　安如是平日里虽称不上是满腹经纶，却也勉强算是饱读诗书了。此时此刻，他脑海里率先闪过的绝不是什么“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之类的千古绝唱，而是一句最最直观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确，得美人如斯，那也算不枉此生...

　　噗嗤，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看向纪泽的目光也变得有些不怀好意起来，但为了不惹恼他，面上还是要强装一番正经：“唔...不适合你，换了吧。”

　　...他可不想在应付杀手的同时多应付一帮见色起意的‘采花贼’。

　　说实话，纪泽此刻的心情很不好，总有种被‘视-奸’的感觉。他看着安如是那对弯得和月牙儿似的桃花眼，心中不忿，走上前去，对准他小腹的伤口处，狠狠踹了一脚。

　　“嗷...”安如是捂住伤口惨叫一声，朗声抱怨道：“你可真会恩将仇报!”小兔崽子...他在心中默默腹诽。

　　“彼此彼此。”纪泽没再搭理他，径直从他眼前走过了。

　　最终，安如是还是给他找了件农妇的衣服换上，顺便往他脸上抹了些煤灰，以遮掩他眉眼间的丽色。他自己则扮成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心甘情愿当一坨被‘鲜花’选中的牛粪。俩人的演技还算‘精湛’，一路上倒真骗过了不少追兵。

　　后来想想，这大概是二人之间最坦诚相待的一段日子了罢。离了皇宫那个权术的牢笼，彼此之间也不必再算计来算计去，暂时只剩下一个共同的目标——那便是尽快回宫。虽然免不了经常打打杀杀，但俩人同吃同住，畅所欲言，将身份和立场都暂且抛开，可谓是快意恩仇。安如是甚至偶尔会想，若纪泽不是荣国的太子，她也不是楼兰的公主，不是顾勉的...或许俩人会成为极相合的好友呢？

　　只可惜...万事皆有造化，强求不得。

　　“你在想什么？”

　　正值他发呆之际，纪泽出言打断了他突如其来的感伤。俩人此时正坐在树下歇息，还有不到半个月的路程就可以回到皇城了。

　　“没什么。”安如是轻笑一声，举了举刚才喝过的水壶，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揶揄：“喝不喝水，小媳妇儿~？”

　　因着二人假扮夫妻的缘故，在公众场合，安如是一般都会唤纪泽作‘娘子’，纪泽开始还会丢几个白眼当作回应，后来也就懒得搭理，随他去了。只是一到私下里这人就更加没谱，经常‘小媳妇儿’‘小美人儿’的打趣他，他听得多了...难免会觉得有些反胃。

　　“喂...你能不能别老这么唤我？”纪泽接过水壶，煞有介事地抗议道。

　　“好啊，”安如是挑了挑眉，一本正经地不正经道：“那你叫声相公来听听。”

　　纪泽选择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的样子，默默地低头喝水。

　　“不要害羞嘛...”安如是乘胜追击地恶心他：“小宝贝儿~”

　　“噗...咳咳咳...咳”纪泽一口水呛在喉咙管里，剧烈地咳嗽起来，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安子阙，你还要不要脸？”

　　“我...嘘！”安如是本打算继续说些玩笑话，却突然朝纪泽递了个眼色，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去看看。”

　　林子的东北角动静不小，至少有二三十号人。他紧了紧手中的扇子，起身打算一探究竟。

　　“等等！”纪泽忽然欲言又止地将他叫住，神色略微有些复杂。末了，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将俩人的包袱扔给他：“三日后，城北城隍庙。”

　　安如是莫名其妙地接过包袱，顿了顿，这家伙...大概是怕走散了，让他去城隍庙汇合吧。总之，他也没来得及细想，便一个飞身，从林子上方走了。

　　......

　　这是一场十分漫长的恶战。杀手们简直络绎不绝地从各个方向涌过来，从开始的二三十个增至后来的百余个。安如是饶是再能打，也顶不住这般的车轮战术，于是干脆选择了逃...打架他不敢说，不过论起逃跑的功夫，那他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他为了让那些杀手远离纪泽所在的位置，跟他们在林子里周旋了好几个时辰，好不容易才把人全都甩干净了。

　　结果，他气喘吁吁地回到开始二人歇脚的地点，连纪泽的影子都没看见。

　　糟了，调虎离山。——这是涌入他脑海的第一个想法。不过很快，他便迅速地反应了过来。

　　呵，让我去当肉盾，很好。‘城北城隍庙’的真正意思是，三日后你若没来，我便当你战死了。

　　纪云睿，你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