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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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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里突然走出一个极漂亮的少年郎,对面的马贼们均是一愣。只见那少年神情淡漠,姿态优雅,如同山巅的冰雪,高贵而不可攀附。整个车队的人见他下车,立马毕恭毕敬地低头行礼,四周安静得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不知阁下——”少年踱步至马贼统领的面前,徐徐发问:“有何贵干?”他的语气平缓,仿佛对方只是一个毫无威胁的路人。
“殿...公子!”谭力来不及阻止,紧张得差点喊出他的身份来。
马贼首领从事抢劫行业多年,本想十分霸气地把大刀往地上一插,喊一句“留下买路财!”,便一哄而上,能抢多少算多少,可眼前的少年竟莫名让他有些发怵,他打量着他身后训练有素地车队,悄悄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纪泽见他不答,轻笑一声,不紧不慢地说:“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阁下如此犹豫不决,怕是已经失了先机。”
马贼首领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嘲讽的意味,刚要发作,便见纪泽从衣袖里掏出一锭明晃晃的金子,和颜悦色地补充道:“不如你我各退一步,行个方便,可好?”
那马贼先是愣住,随后又有些狐疑。他接过那锭金子,在口里咬了一下。确认无误后,他将金子在手中抛了抛,瞟了一眼纪泽身后整车的货物,突然冷笑一声,一把掐住纪泽,猛地将他提溜上马,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把货留下,否则我就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给宰了!”为首的马贼盯着谭力,手上微微使力,纪泽的脖子上瞬间被划出一道清晰的口子来。“咳咳...”纪泽身体本就极其孱弱,被他这么一折腾,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谭力...咳咳”纪泽成了人质,面上却不见慌张,他朝谭力递了个眼色,平静地命令道:“货物给他们。”
“是!”谭力此时紧张得很,生怕绑匪一个不高兴撕了票,那估计整个车队的人都得被拉去陪葬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纪泽的脸色,也不知这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故作镇定地抱了抱拳,命令一众将士后退。
首领见对方妥协,示意自己的弟兄们下马,将那几大车货物都推来。不过不知是不是今日的太阳的过于毒辣,他的眼前竟微微有些重影,他摇了摇头,呼吸逐渐变得有些粗重。
纪泽感受到挟制的松动,知是方才涂在金子上的毒起了作用,嘴角微微勾起。他将袖口藏着的银针握在手上,当机立断地往马背上扎了一下。那马顿时嘶鸣了一声,不受控制地狂奔起来。
马贼首领此时已经有些脱力,他握不住缰绳,只能勉力抱着人质从马上跳下来。纪泽被晃得有些头晕,不过并无大碍,他看了一眼嘴唇发黑、脚步虚浮的马贼首领,见时机已到,便眼疾手快地钳制住那首领,冷冷地命令一众将士:“上!”
士兵们看到眼下这个情形,立马会意,团团包围住粮车旁的马贼同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同伙们先是愣住,后来见大势已去,那几个还留在马背上的掉头就跑,剩下几个留在车边土匪也不禁吓得跪地求饶。
“公子啊,我们错了...我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你就饶了我们吧...”
“是啊...我们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吧...”
“是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
一片嘈杂中,纪泽置若罔闻地朝躲在树上的暗卫递了个眼色,一拨暗卫立马会意,飞快地跟上了前面几个骑着马狂奔的漏网之鱼。
谭力似是动了恻隐之心,看向纪泽的眼神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开口求情。
纪泽知他的意思,云淡风轻地瞥了他一眼,笑道:“怎么?谭将军,你是等着他们回去通风报信,卷土重来么?”
话音未落,他便将那马贼首领一脚踹到了地上,接着,便用脚勾起方才跌落在地上的大刀,反手扎在了马贼首领的胸口,一气呵成。那马贼目呲欲裂,似乎根本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抽搐了几下,便再没有呼吸了。
纪泽的手上不小心溅到了几滴血迹,可他却丝毫不在意。只见他动作优雅地从胸口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细细擦拭了一阵子。随后,他将那块帕子扔在了马贼身上,神色如常地下了最后通牒——“格杀勿论。”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却正因为如此,才更加地令人畏惧。
马贼们随即被将士们就地处决,尸体被一一抛下悬崖。
纪泽与谭力擦肩而过的时候,轻轻扔下一句“继续赶路”,似乎方才下车只是为了欣赏途边优美的景色。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谭力却微微打了个寒颤。
纪泽掀开窗帘进来时,安如是正将手撑在窗杦上,他瞟了一眼纪泽身上的血迹,笑了笑,懒懒地问道:“回来了?”
——他今天格外地沉默,全程连马车都不曾出过,包括纪泽被“绑架”的时候。
纪泽也不在意,随口回了一句“你倒是惬意”,便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
他的唇色有些苍白,脖子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血。安如是看得久了,便觉得有些不大顺眼,主动帮他清理起伤口来。
纪泽本来有些困倦,却忽然感受到脖颈处凉凉的。他微微睁开眼,就看见安如是正认真地替他上药。
“安子阙,”他薄唇轻启,神情带着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你这样子倒让我想起一句俗语来。”
“什么?”安如是正往他伤口上缠纱布,下意识地随口问了一句。
“猫哭耗子,”纪泽盯着他头顶的旋,眯了眯狭长的凤目,慢条斯理地答道:“——假慈悲。”
“呵呵...”安如是这边已然包扎的差不多了,他挑了挑眉毛,反将他一军道:“你是耗子?”他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等着纪泽反驳,等了老半天却不见他回应。安如是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发现纪泽正不痛不痒地盯着他,琥珀色的眸子幽深似井。他嘴唇的颜色很鲜艳,唇角微微地勾起,斜挂在苍白的肌肤上,似傲雪红梅。
...此时,即便他不说话,安如是也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尴尬。呼,这个小鬼,越来越会装腔作势!
“咳...”安如是假意咳嗽了一声,讪讪地说:“你休息吧,殿下,微臣不打扰了。”之后,便离开了马车,从士兵那儿要了匹马来骑。
俩人这一路上,虽然各自心怀鬼胎,却也算相安无事,好不容易到达了泾水附近。
泾水河旁有个村子,正闹瘟疫。纪泽一行人路过的时候,恰巧碰见一队官兵将患了病的百姓们都赶进一个封闭的草棚里——每逢天灾来临的时候都是这样,那些治不起病的穷苦百姓,就被官府隔离起来,美其名曰“接受治疗”,实际上就是被拖进去等死。
此时,有一个小伙子正跌跌撞撞地往谭力这个方向跑,嘴里嚷嚷着:“我没病...我没病!余文隆,你不得好死!”
谭力刚要上前去一探究竟,谁知那小伙儿竟被押送的官兵们给活活一刀刺死了。
“呵,你个穷书生,敢和我们知府大人抢老婆,你这是死有余辜啊哈哈哈!”那几个官兵一边幸灾乐祸地围观着小伙儿的尸体,一边动作粗暴地用兵器把灾民们赶进猪棚:“看什么看,还不快滚进去!”
“岂有此理!”谭力见不得此等场景,立马骑着马冲上去,对着那官兵的胸口就是一脚。
那些官兵们本来还想耍横,抬眼见谭力身后的“保镖”个个都人高马大,气宇轩昂,心里难免有些犯怵,讲话也变得有些结巴。
“你...你、你敢妨碍公务?!好、好大的胆子!”
“公务?”谭力两眼一眯,猛地将剑拔出,架在为首那官兵的脖子上:“公务便是滥杀无辜么?”
“好、好汉饶命啊!”那人被谭力吓住,哆哆嗦嗦地答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这都是余大人吩咐的啊!好汉您有所不知,这刘家村的疫情是整个泾水河畔最严重的,若是让这个村子的人流亡到外边,恐怕咱们整个泾水都要遭殃啊!...”
谭力冷笑一声,心中已有大致的了判断。朝廷之前拨了一批粮款赈灾,按说这灾情应该有所缓和。可这一路走来,沿河的百姓是苦不堪言,哪有半点受到接济的样子,想必是那粮款全都进了泾河知府余文隆的口袋。不光如此,这余文隆还放任底下士兵随意屠杀灾民,凡是以往同他有过节的,都以得病的名义处置了便是,呵,真可谓是只手遮天!
“带我去见你们大人!”谭力突然霍地掏出钦差令,吓傻了对面一众官兵。他摆官威的同时,有些心虚地往轿子的方向瞥了一眼:方才一时冲动,竟忘了向那位殿下请示,就擅自暴露了身份...唉...反正迟早是要去余文隆府上的,殿下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不远处,安如是默默将车帘放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这个谭力,迟早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