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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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河前不久发了大水，今日一大早，纪霆就召集了一众大臣讨论治理水患的方法。
“父皇，”漓王蹙着眉仔细思索了一会儿，随即上前一步，娓娓道来：“泾河水难，绝非一日之患。尧舜时，九河不治，洪水泛滥。尧用鲧治水，鲧用雍堵之法，九年无功。后舜用禹治水，禹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疏通河道，因势利导，终克水患。依儿臣愚见，为今之计，除了拨放赈灾款项，安置流民外，朝廷还应征集壮年男子修缮堤坝、改建河道。虽此法难免有些劳民伤财，却能永绝后患，一劳永逸。”
这话说得，条理分明，且掷地有声。容霖在纪霆面前，端的一向是这副忧国忧民的模样。纪霆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对这个儿子却是愈发地喜爱。一旁那些个会见风使舵的大臣们，立马开始纷纷附和，只有个别几个老臣，偷偷瞄着纪泽的方向，没有说话。
终于，纪霆的眼神扫过站在人群间安安静静的纪泽，缓缓开了口。
“太子，你怎么看？”
“回父皇，”纪泽被点了名，也不见慌张，只不紧不慢地行了个君臣礼，声音是一贯的温润轻浅：“治水之法，既不可执一，泥于掌故，亦不可妄意轻信人言。盖地有高低，流有缓急，潴有浅深，势有曲直，非相度不得其情，非咨询不穷其致，是以必得躬历山川，亲劳胼胝。儿臣此来，便是请旨随钦差大人一道押送粮款，一来可以安抚民情，二来，便是考察地形，以提出应对水患的万全之策，望父皇恩准。”
此言一出，整个御书房一片哗然。
这太子，莫不是疯了吧？且不说他弱不禁风的身子能不能禁得住这一路的颠簸，就冲朝堂内这明争暗斗的局势，此时离开皇城，无异于给漓王最大的可乘之机。漓王现如今势头正盛，再加上下个月又要迎娶谢阁老的独生闺女，这东宫，怕是真的要易主了...
喧闹的人群中，纪泽一脸坦荡地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周身的议论与他皆无干系。
老狐狸安润谦摸了摸胡子，目光在漓王和太子之间打了个转，随即又玩味地观察起纪霆的表情来。
皇帝的面上带了一丝探究，甚至还微微有些疑惑。这些日子，他明着提拔漓王，然而太子这厢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他对东宫之主的位子真就一点都不看重？说是不看重也罢，如今更是请旨要去什么劳什子泾水...莫非他有什么不得不去泾河的理由？或是想借着平复水患的名头拉拢民心？...这个儿子。他是愈发地读不懂了...
“咳...”纪霆威严地扫了一眼叽叽喳喳的大臣们，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吵什么！”
此言一出，室内立马安静了下来。纪霆盯着纪泽，沉吟了半晌。
“准奏。”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开了口。既然如此，朕倒要看看，太子这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
......
今天是休沐，尚书府内，安如是正逗着前几日从花鸟市场淘来的一只虎皮鹦鹉。
“啾啾...”他坏笑着拿着根细长的芦苇丝，神态猥琐，像极了路边调戏良家妇女的浪荡公子哥儿：“叫爷爷，叫爷爷...”
那鹦鹉被他折腾得在笼子里上蹿下跳，不得已，就气急败坏地喊了句：“流氓！”
“呵，”安如是来了精神，撸起袖子便打算把它从笼子里捉出来：“好你个小畜生，你看爷爷我怎么收拾你...”
“流氓、流氓！...流氓！”那鹦鹉转了转眼珠子，将“流氓”二字喊得愈发的顺畅。
正巧，安如是此时从后面提溜住了它脖子。
“啊——！”它扑楞着翅膀，惨叫一声，瑟瑟发抖地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爷爷...”那鹦鹉可怜巴巴地喊着，样子十分狗腿。
“呵...”安如是的身后忽地传来一阵轻笑，接着便是有些欠揍地调侃声：“没见过上赶着和畜生攀亲戚的...安兄的爱好倒是别致。”
安如是毋需回头也知道来者何人。他翻了个白眼，吊儿郎当地转过身来，用芦苇指着容霖，漫不经心地调教道：“叫爸爸。”
“爸爸...”小鹦鹉心不甘情不愿地学道。
容霖默了默：“......你倒是会占便。”
见安如是一门心思逗鹦鹉，他也不急，自顾自地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十分惬意地享用起府上的糕点。
容霖这个人，可以说是非常不识趣了。安如是就纳了闷儿了，这逐客令他是看明白了呢还是看明白了呢还是看明白了呢？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有那么一段时间，安如是不愿再这么跟他耗下去，干脆先发制人地开了口。
“漓王殿下请回吧...”他没有看向容霖，而是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戳了戳小鹦鹉，勾了勾唇角，懒懒地说：“我-不-答-应。”
容霖看上去倒是一点也不惊讶。他似乎早有预料般，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悠悠地问：“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我早就说过，”安如是放下那根芦苇，转身坐到容霖身边的位置，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杀他，凭你自己的真本事，与我无关。”
“哦？”容霖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反问：“那么...阿阙，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这件事，你不插手？”
安如是的身形顿了顿，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去年纪泽生日宴的时候，他抱他回东宫的情形。
他的眼里浮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迟疑。
不过很快，他便掩去自己眸中的情绪，淡淡回答道：“是”。
“很好，”容霖朝他眨了眨眼，表情里写满了志在必得：“从一开始，我要的就只是你的‘见死不救’。”
“我知道。”安如是随口应了他一句，心中忽然莫名有些烦躁。
见死不救么...
嗯，见死不救。
到了出发去泾河的日子，钦差谭力携带着二十几名押送粮款的士兵出发，安如是则陪纪泽坐在一旁的马车上。谭力是武将出身，又一心牵挂着受灾群众，是以一路把马车驾得飞快，安如是身子本就有些不大舒爽，一连吐了好几次，却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底默默问候他的祖宗。
纪泽这厢坐得倒还算是平稳，只不过他扫了一眼安如是泛白的脸色，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停车。”终于，遮挡严实的珠帘内伸出一只洁白修长的手来。他的声音很轻柔，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神奇的是整个车队像是被人布了开关一般，竟真的整齐划一地停止了动作。
“吁——”谭力拉了拉缰绳，立马前往马车边询问。“殿下有何吩咐？”
纪泽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有了算计，淡淡地说了句：“找地方休息。”
“这...”谭力面露难色，声音也有些犹疑：“殿下，下一个驿站还在三十里外呢...你看...”
“找地方休息。”纪泽瞥了他一眼，轻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即将帘子放下，坐回车内。
谭力心中虽然不爽，却也无可奈何，表面上他是钦差，可这偌大的一个车队，又有几个人会真正听命于他呢...谭力苦笑着摇了摇头，认命地给小太子寻觅起住处来。说实话，他有些怕这个太子，小小年纪，手腕倒是惊人，这出来才几天，整个车队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害得他转眼间就从一名尊贵的钦差大人沦为了保镖队伍里的一只小透明...
这样的主子，若是一心为国倒还好...只不过...他透过珠帘偷偷瞄了一眼扶着额靠在马车一角的安如是，顿时明白太子为什么非得找地方歇脚了...这只可恶的笑面虎，表面上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实际上就属他最会作妖，眼珠子一转就准没好事...偏生太子还十分“宠信”这个奸佞，对于他，基本上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了...再这样下去...他们大荣国怕是要亡了吧...
谭力越想越觉得悲愤，看向太子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幽怨。只不过他也不敢违逆太子的意思，只得带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绕到旁边的一个小镇上落脚。此时天色已晚，再加上这个地方穷乡僻壤的，房间有限，谭力派了几个士兵轮流值夜，剩下的便只能三四个人挤一间房。
“安公子，”谭力有些抱歉地朝安如是抱了抱拳，“恐怕你得和在下将就一晚上了。”
......安如是的内心是拒绝的。只不过大家都是男人...他总不好显得过于扭捏，于是只能欲盖弥彰地笑了笑，口是心非地回了一句：“好说、好说。”
纪泽对这样的安排似乎也没什么异议，散会后，就自顾自地回他那间‘单人豪华总统套房’去了。
谭力总归算是个识相的，知道旁边这个身娇肉贵的主得罪不得，回房后，便自觉将床让给了安如是。安如是颠簸了一天，懒得再跟他客气，洗漱完毕之后，便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只是...谭力此人，面上算不得有多么粗犷，呼噜却打得震天响...安如是躺在床上，困倦至极，却被扰得不论如何都无法入眠。终于，他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烦躁地坐起身来，眼神锐利得能在他身上戳出两个窟窿来。
无奈谭力此时睡得正香，丝毫感受不到安如是那来自地狱般的怒火。安如是越想越气，一个健步冲过去，点了谭力的昏睡穴，狠命在他身上揣了两脚，权当泄愤。
这下倒好，谭力踹倒没被踹醒，呼声却愈发的响亮了。安如是绝望地坐在桌子边上，倒了口水。一抬眼，就看见了纪泽方才派人送过来的清粥和梅子。梅子的个头不大，色泽倒还算新鲜。呼，这黑灯瞎火的，也不知这小子是从哪买来的。他郁闷地看了谭力一眼，顺势往嘴里扔了几颗梅子。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他终于不堪其扰，“啪”地将手中正在把玩的扇子收起来，起身往纪泽的房间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