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能辨我是雌雄》两只小鱼

18、第 18 章

　　容霖，哦不，现在应该叫纪漓，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下台阶，大喇喇地跪了下来，向纪霆磕了一个响头。

　　“儿臣给父王请安，恭祝父王鸿福齐天，寿与天齐！”语毕，脸上还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

　　纪霆的脸上始终看不出喜怒，他的目光在他无甚心机的眸子里停留了几秒，便沉声道：“平身吧。”

　　纪漓开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从侍从手上接过寿礼，献宝似的端到纪霆面前，憨憨地说：“父王，寿礼！”

　　纪霆朝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那太监立马心领神会地上前接过了礼盒，在纪霆面前打开----无甚特别的，不过是块普普通通的玉如意，想必是府中管家所选。

　　纪霆扫了一眼那玉如意，缓缓开口道：“漓儿有心了，赐座。”

　　“父王，”纪漓天真烂漫地指着自己的贺礼，不依不挠地问：“你喜欢儿臣的礼物吗？”

　　啧啧啧，简直将一个傻缺表现得淋漓尽致。安如是漠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嘴角勾勒出一个讽刺的微笑。他一边悠悠地看戏，一边将桌上另一只酒杯也满上，仰了脖子一饮而尽。

　　纪霆眼中已经闪过一丝戾气，无奈在百官面前，碍于面子，只能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朕很喜欢，快坐下吧，漓儿。”

　　“喔！”纪漓情绪高涨地欢呼了一声，手舞足蹈地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纪泽神态自若地看着这一切，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眼角的余光一直注视着安如是那个方向。

　　漓王走过来的时候，纪泽从容不迫地朝他颔了颔首，彬彬有礼地叫了句“皇兄”，似乎方才的尴尬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场小插曲。

　　“嘿嘿...”纪漓被他温柔的笑意所感染，表情竟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粉饰太平’一向是朝中大臣们的拿手好戏，果不其然，纪漓入座之后，大殿又渐渐热闹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安润谦察觉到身旁的低气压，徐徐问了一句：“怎么了？”

　　安如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望向纪漓的位置，淡淡说了一句：“没什么，私人恩怨，不值一提。”

　　纪漓回宫的这几日都住在正轩宫内。他方才喝了点小酒，晚宴结束后，便跌跌撞撞地被随从扶进了寝宫内。服侍的婢女都褪下之后，他正欲掀开床褥，便猛地被人从身后锁住喉咙。

　　“怎的，容兄？把我当猴耍？”安如是勾了勾嘴角，指尖微微用力，一个旋身来到他的跟前。

　　“你、你是谁啊！”面前的人惊恐异常，竟大声呼起救来：“来、来人啊，救命——唔！”

　　安如是皱了皱眉头，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目光微凉地盯着他：“我说容霖，眼下这个场景，再装蒜，可就没意思了。”

　　那人似乎没听懂他的话，只一个劲的猛摇头，眼里的惊疑不似作伪。安如是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那人右手的虎口处——洁白如玉的肌肤上干干净净，哪还有什么朱红色的胎记...他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温和地朝纪漓笑了一下，轻声诱哄道：“你别出声，我放开你，好不好？”

　　纪漓微微点了点头，双目含泪，看上去活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安如是依言放开了他，纪漓也出乎意料地遵守约定，并没有喊人过来，室内的气氛瞬时安静了下来。

　　“大、大、大胆贼人！”

　　隔了半晌，纪漓突然仰了仰脖子，气势汹汹地憋出这么一句台词来。

　　“噗嗤...”安如是见他一脸憨样，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你你、你为什么笑？”

　　“笑你可爱。”安如是挑了挑眉毛，毫不避讳地说。

　　纪漓偏头想了想，觉得‘可爱’这个词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但他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少年不怀好意。于是，他挠了挠头，生气地指控道：“坏人！”

　　“我怎么会是坏人呢...”安如是耸了耸肩，满脸无辜的说：“我不过是见你可爱，想同你开个玩笑罢了...”

　　“骗人！骗子！”纪漓说不过他，只能气鼓鼓的指着他的鼻子骂他。

　　“哟，还知道我在骗你哪，所以你到底是真傻呢，还是假傻？”安如是吊儿郎当地回了他一句。

　　纪漓似乎被他问住，隔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瞪圆了眼，气急败坏地说：“我、我不傻！你才傻！我要让父王把你抓起来！”

　　“哎唷，小祖宗，你可千万别...”安如是懒得再与他纠缠下去，干脆夸张地做了一个害怕的动作，假意求饶道：“我只是将你错认成我的朋友了...”

　　“朋友？”纪漓眨了眨眼，似乎对他的解释有点儿兴趣。

　　“对，朋友。”安如是笑弯了眼，从旁拿起一面镜子举到他面前，用一种哄骗无知儿童的语气轻声询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长成这个样子的人？我跟他，是很要好的朋友。”

　　纪漓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愣了一下，原本有些呆滞的目光闪了闪，不自在地将眼睛瞥向别处。

　　“不、不认识。”

　　安如是心中已有了答案，低笑一声，随口回了一句：“你说没有便没有吧。”之后，他便转身要走。

　　“哦，对了。”走到门口处，他用扇子一拍脑袋，折回来，将一只做工精巧地竹蜻蜓放在了纪漓的手上——这是他前几日闲来无聊时编的，本来打算用来讨好纪安阳，却没想到此时恰好派上了用场。

　　“今天擅自闯入你的宫殿是我不对。”他笑眯眯地看着纪漓——对待傻子还是直来直往比较有用：“这是我用来道歉的礼物，请你原谅我。”

　　“咦——”纪漓立马新奇地观察着手上的竹蜻蜓，看向安如是的目光果然少了几分敌意。

　　“不要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好不好？不然我会被你父王给——咔”安如是做了一个‘咔嚓’的手势，表情生动，很容易就把纪漓给逗笑了。

　　虽然这傻子明天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可总归，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

　　纪漓犹犹豫豫地打量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竹蜻蜓，最终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成交。”安如是勾了勾唇角，伸出一只小拇指去和他打勾。

　　......

　　从轩正宫出来，安如是抬头看了一眼今夜的月亮，忽地想起中秋那日和容霖喝酒的情形。他轻笑一声，颇为自嘲地摇了摇头，便匆匆朝牡丹楼的方向赶去。

　　三更半夜的，容霖的房间内却空无一人。

　　安如是的目光沉了沉，开始在他的房内四处搜寻，终于，在他书桌的暗格内，发现一副卷轴。

　　不对，他本能地皱了皱眉，以容霖的性格来说，这实在是太容易了——简直就好像是故意等着被人发现一样。

　　安如是停顿了两秒，警惕地望了一眼四周，握着卷轴的手紧了紧。

　　随即，他又想通了什么一般，满不在乎地勾了勾唇角。罢了，敌在暗，我在明，眼下能做的，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缓缓将卷轴摊开，怎知仅仅只看见卷轴上方那一行小楷时，他的指尖便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元溯十八年九月三日。他闭了闭眼，把那日发生的所有事飞快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他微颤着打开整副丹青，果然，卷轴上方画着一名女童，五官清丽，衣着华贵，尤其那对灵动的桃花眼被楼兰最顶尖的宫廷画师勾勒得栩栩如生。安如是瞪大了眼睛，卷轴“啪”的一声跌落在地上。

　　“哟，这是怎么了？”容霖慵懒的声音忽地从背后悠悠响起。

　　安如是猛地转过身来，只见容霖似笑非笑地靠在门边，一脸漫不经心地问：“很吃惊么，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