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鬼》花瓜

4、陈琼

　　二十多年前，顾准还没出生，陈琼也只是个刚工作的小姑娘。陈琼大专毕业，学的财会，因为长得水灵好看，就被分到事业单位下面的酒店做前台，他妈那会儿好学，不仅做事儿利落效率高，心好，嘴也甜，形象也出众，没过两个月就成大堂经理了。追求爱慕她的人一波换了一波，陈琼每天要做的其中一件事就是到了办公室扔花，真是羡煞旁人。生活里被那么多人喜欢着，工作上一路升的也快，久而久之，陈琼心气儿也高起来，以至于周围人的小心思，看她的眼色，墙根儿说的酸话，她都没注意到，依旧我行我素。后来他爸一出现，陈琼这朵花也就随之绽放了，他爸是家里老幺儿，被家里宠的成了个花心样子货，哄女孩儿一套接着一套，女孩儿也乐此不疲的一个接着一个上套，原因有二，其一是他爸英俊，其二是背景好。他爸的爹妈都是某国企炼铁厂里的小领导，同时他爸也在这个厂里部门干事儿，他大姐的丈夫又是当地公安局局长。他爸看上的姑娘，手到擒来，于是他爸和他妈结婚了，结婚那天，风光无限。婚后，陈琼提出回酒店继续上班，因为他妈长得太好看，他爸担心他妈出去勾人，就和家里的人从上到下通了气，所有人反对陈琼出去工作，就在家里做主妇，他爸养着。陈琼放在今天，的确是个傻白甜，而且还是升级版的，一来二去上班的事儿也就这么被压下来，没过多久就怀上了顾准。孕妇大多都是不好看的，陈琼渐渐地身材臃肿，脸上的雀斑泛滥，他爸的本性开始暴露，一夜一夜不回家，问起来，就说厂子里加班。顾准的外婆那时候身子骨硬朗，还没退休，某天一早去单位上班的时候就看见了他爸搂着一个长发姑娘有说有笑的从酒店出来，说来也巧，那个酒店恰好就是他妈之前上班的单位。他外婆当时眼眶就红了，但也没贸然上去，回去和他外公说了，他外公气茶缸子都砸在墙上。等老俩口一起去陈琼的婚房的时候，才看到家里就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静静地坐在桌边而吃饭，亲家，丈夫影子都没有。陈琼说他爸拿了家里的钱去和朋友出差做生意，昨天刚走。他外婆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他外公阴着脸什么话都不说，立刻给女儿收拾东西回娘家。陈琼再三逼问才从他外婆口中知道，他爸出轨了，拿走那么多钱，不是做生意，而是和其他女人出去度蜜月。
　　他爸回来那天，他外婆扶着他妈去长途客运站等着，他爸和别的女人下了车，又搂又亲，难舍难分。后来他爸还是看见站在外面挺着大肚子的陈琼，但是装作不认识，搂着他的小鸟儿绕了另一个路打车走了。顾准出生的那天，陈琼和他爸顺利离婚，陈琼净身出乎，躺在病床上的时候，顾准的爷爷奶奶来看了一眼，夹枪带棒的说了一番话，大概就是她做女人不本分，他们的儿子是最好的没有错。说完，把陈琼手上的纯金婚戒给撸下来，走人。没过两天，他爸的大姐和她的局长丈夫也离婚了。
　　顾准刚出生，因为脐带感染，又加上新生婴儿败血症，黄疸，医生都说难熬，瘦瘦小小一个在烤箱里像烤串一样烤着。这个孩子，父母都不要，陈琼更是没看过一眼，他外婆就守着顾准都不带合眼，心里太难过了，就偷偷的哭。他外公告诉陈琼，孩子他们两个老的带，他们有一口饭吃，这个孩子就饿不死。陈琼做完月子，就去离开这个三线小城市，去省里找工作去了，一走就是好几年，过年露个脸，再匆匆的离开。
　　顾准命硬，活的好好地，不需要爹疼娘爱，有外公外婆就够了。只是他从小就性子安静，总是一个人静静地，不言语，但是眼神极有生气，他外公总是捏着他的脸说，是个好孩子。顾准想着就这么一直安静地陪着两个老人，哪里都不去。顾准十四岁的时候，外婆去世了，他妈难得也回来了，一起带回来了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他外公几天都不说一句话，那个小男孩也跪着怯生生的看着他外婆的牌位。顾准从小性子就安静，但看着他外婆的牌位，在看着那个跪着的男孩的眼神，顾准想都没想，就拎起男孩的衣服，连拖带拽到堂门口，一脚就踹出去，十四岁的少年，干瘦不高，但是干巴劲不下，男孩当场就被踹出去挺远。收拾完小毛孩儿，顾准朝跪在他外婆牌位前的陈琼走去：“带着你的东西走”他指了指在外面趴在地上还没起来的男孩，胸口起伏。过了头七，陈琼走了，只是留下了这个男孩，和顾准一样的姓，只是单字不同，瑀，顾瑀。
　　顾准的亲弟弟，陈琼和他爸离婚后，藕断丝连放荡的产物，又一个被抛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