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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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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街道上,一男子埋头作画,在他身后或书或画整整齐齐挂着。那书端的是行云流水,那画更是栩栩如生,活了一般。
那男子年近中年,方方正正的脸不苟言笑。唇上两抹胡须,却更给他那方正的脸平填了几分严肃。
长安自古以来就是人才济济,长安百姓胃口也早已被养叼,等闲之物哪里能进入眼里,但此时,那中年男子书画摊旁边却里里外外围了许多人。
“让开,让开,你们几个都给我让开。”
几个地痞混混一般的人,前面那人像一个被人咬坏流出渣的灌肠包,稍微走在后面那人凸牙窄脸贼眉贼眼,活脱脱一只老鼠形象。
以那灌肠包为首的一群走至书画摊前,“你就是那个画画写字嘘嘘的像生了一样的人?”
远远围在一起看热闹的人,偷偷的笑了,却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鄙俚无才的粗俗之辈养出的奴才和主人一个德行。
后面那“老鼠”看向“灌肠包”,“老大,就是他。老爷不是说了,他嘴上有胡,三十多岁,错不了。”
那被称作老大的人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可不是那胡子长得和鸡毛掸子似的。
“你速速写一副对联,就写我家老爷日日想着为皇上分忧,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写的好了重重有赏。”
那人嘴角露出一抹讥讽,他坐在桌前不动神色,“请问贵府主人尊姓大名。”
那几人发出奇怪的笑声。
“他问咱们老爷尊姓?”
“他还问咱们老爷大名?”
那“灌肠包”看着“老鼠”,“告诉他,咱们老爷是谁?”
那“老鼠”一下子变得威风起来,完全就是耗子终于可以行走于人前,而正好人人怕他的那种威风。
“小子,行走长安要背最基本的保命经,这长安城的皇亲国戚,哪个提到我们张国舅不得礼让三分,就连太子,秦王来了,都得给我们老爷让路。”
那人嘴角的笑容变成冷笑,他本非长安人士,但几日来,整个长安局势他已全部了然于心。
这张国舅一入长安便强行圈地,为此害了不少人命,张贵妃乃是宠妃,无人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当初平阳公主经过,适逢碰到张国舅的无耻行径,她一怒之下将张国舅扔入大牢,下令彻查,长安百姓为此欢呼雀跃了许久,以为长安街市终于少了一只吃人的老虎,谁曾想,未过多久,那个“遭天杀的”竟然又被放了出来。
出来后愈加的无法无天。长安城内更是无人敢管。
那人冷笑一声,大笔一挥,不过须臾,两行漂亮的大字便出现在大纸上。龙飞凤舞,煞是好看。
有识字的看到那两行字,无声的笑了。
“老大,他写了什么,小的怎么一个也不认识。”那人眯着耗子眼睛,真的是他不认识字,字不认识他。
那被称作老大的人看去,眼睛一亮,哎哟,他竟然认识好几个。
他乐的一拍那“老鼠”的脑袋,“看见没有,那是个‘大’人的‘大’字,那是‘小’人的‘小’字,还有那个,那是‘老爷’的‘老’字。”
“这不就是说,老爷他官大,这个小人只有敬仰跪拜的份儿吗。”
那“老大”越解释越觉得合理,越解释越被自己的聪明折服,自己怎么就那么聪明呢。
众人一惊,以为自己刚刚看错了,再仔细看去,只见那白布之上,一字一字写的真切。
右列为首,上书:
鼠无大小皆称老
左列次之,上提:
龟有雌雄总姓乌
那浩浩荡荡的一群,拿着那龙飞凤舞的大字,趾高气昂的走了。
他们走后,余下众人也不敢笑出声,只是那先生书画摊的生意愈发的好了。
一个时辰过后,那些人去而复返,尤其是那“老大”更是怒气冲冲,面色通红,脸上似乎还带了一个巴掌印。
“给我砸,统统砸了,一个也不许留下。”
“什么老鼠乌龟,你才是千年王八万年龟,嫌命太长了。给我全砸了。”
那一幅幅装裱精美的字画就这么被扔至地下,撕碎揉烂,然后再被狠狠的踩上几脚。
而那个玄衣先生自始自终负手站在一边,似乎踩碎揉烂的并不是他的心血之作。
张国舅派来的那群人心下纳罕,见过痴傻的,没见过这么痴傻的,不哭不闹不反抗,于是他们下手更加大胆爽利了。
直到那书画摊被毁灭殆尽,那人东向而立,声音响起:
“草民杜如晦参见秦王殿下,这些字画俱是草民数十年的心血,草民生计全靠这些字画了,望秦王殿下给草民做主啊。”
说罢拱手而拜。
他的声音很沉,他的声音很稳,所以当众人听见他说了什么时,长安大街上,安静的连针掉落都能听到。
直到他们看见十步开外的悦来客栈,二楼靠窗位子,那里窗户大开,两人一前一后倚窗而站,长安大街之上呼呼啦啦跪了一片。
那张国舅的人,一张脸吓得铁青,若说整个长安城张国舅还忌惮谁的话,那就只有秦王殿下了。他们身子带了颤抖,也不敢乱看,顺着杜如晦的方向哆哆嗦嗦的跪了下去。
“秦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世民一袭锦袍黑衣负手而立,他眸中带着淡淡的淡漠与凉薄,他似乎平易近人又似乎拒人千里,他总让人猜不透看不清。
身后房玄龄眼中带了揶揄,他声音低低响起,“好个杜如晦,原来早知道秦王在此。却装聋作哑直到现在。”
张国舅之人久听不到“起”的声音,这才偷偷自地下偷眼望去,瞬时倒吸一口冷气。
好家伙,秦王殿下长得真是俊啊。
“你要如何做主?”长安街道的风轻轻拂过,将那位的声音也吹至众人耳畔。
张国舅的人跪在地下抖得如筛糠一般。
“他们主子既然如此喜欢书画,便命人拔去他们衣服扔去春宵楼,给擅长作画之人做了画板,然后扔到他们主子那里岂不更好。”
杜如晦一本正经说着,说出的话却让人忍俊不禁。
李世民凉薄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的声音响起,“就依卿所言。”
东宫~
书房内,
一道士执了朱毫在纸上专注的写着什么,李建成负手站着,一双眸子时亮时暗。
“殿下请看”
魏征在纸上写下了一列名字。
“这是秦王府现在的势力,文臣有刘文静,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诸人
武将有秦叔宝,程咬金,徐茂公,徐昭,王君廓诸人”
李建成看着魏征写下的一个个名字,心中暗暗吃惊,原来不知不觉间,二弟手下能人已经这般之多。
魏征手指点着桌上的一个个名字,“秦王三日后出征,这些人大多会随着秦王前往洛阳,但刘文静身负朝职,他是断断走不开的。”
“所以,我们第一步,便从他入手。”
魏征手指一点,落在刘文静名字之上。
三日前,李建成下朝回府,却被一道士拦住了去路。
那道士拦住他的路,开口便是,“阁下如水般内敛,举手投足间气质浑然天成。但看人之时目光游离,心神恍惚,此乃问心有愧之象。”
他心下惊异,抬眼正视面前之人,只见他道服长袍,长髯美须,自有仙风道骨之意。
那道士继续开口,“阁下心中有愧却有口难言,故而郁结于心郁郁寡欢,不知玄成说的可对?”
“心病尚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但若是那系铃人不在,那不若断了那绳,换了那心,总不能一直沉溺悲痛无法自拔吧。”
似有一道亮光将重重阴霾拉开了一道口子,李建成晦暗多时的心似乎找到一丝丝救赎。
“道长若不嫌弃,请到府内细谈。”
于是,太子府从此多了一个重要人物,姓魏名征,字玄成。
那魏征不愧是一方人物,刚一入府,便提出了问题的核心。
“太子是对平阳公主的死心生愧疚?”
“那若是齐王因太子而死,太子该当如何?若是齐王太子尚且不在意,再加一个侧妃娘娘呢,据说侧妃娘娘肚子里还有小皇孙?”
李建成面色煞白了一片,“道长的意思是?”
魏征冷笑一声,“自古帝王登基,必会发生血的事变,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他日登上皇帝大位,齐王秦王皆可得保。但若登位的不是太子,卧床之榻又岂容他人鼾睡。”
桌案之上,李建成的手牢牢握住,秀宁的死和素锦脱不了关系,这个事实他知道。二弟手下能人众多,又如何不知道素锦在其中起的作用?
三弟和二弟素来不合,若他日真是由二弟坐上那个位子,三弟还能保全吗?
看着李建成面色不定,那魏玄成悠悠退下,“世间诸事不是‘逃避’二字便可解决,望太子殿下三思。”
于是,李建成这一深思,便思考了整整三日,直到第三日,夕阳的余晖铺满了整个东宫,李建成终于派人唤来了魏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