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故人缓缓归》华时安

6、第六章

　　虽然已入四月，天还是有些凉的，蓁蓁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外衫，倚窗而立，将手伸出窗外感受着微风拂过带来的丝丝凉意，陆漪阳的身体一直都不好，蓁蓁的知道的，几天前的那场宫宴让她无意间受了凉，又小病了几日，方才转好，这种虚弱的程度却是让蓁蓁也不免吃惊了一下。
　　云初推门走了进来，面色却不是很好，眉头紧紧的皱成了一个“川”字，原本清秀的小脸此刻也显得有些晦暗。
　　蓁蓁见状打趣道:“我的好云初，这小脸都要皱成一团了，谁欺负你了啊，说出来我好替你修理他！”
　　云初哀怨的看了看蓁蓁，嘟囔着:“郡主你还有心情打趣我？你就不关心外面将你传成什么样子了吗？”
　　蓁蓁走到圆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漫不经心道:“说什么了？”
　　一提起这话来云初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家郡主是那样好，那样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就无缘无故的被人泼了脏水呢！
　　“他们说郡主你……说你仗着自己郡主的身份就嚣张跋扈，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几天前的宫宴上就是因为嫉妒故意羞辱林家小姐。”
　　云初说着，眼眶开始有些湿润:“夫人和少爷听说了也很是气愤，下令命人去封那些造谣者的嘴，可尽管这样，还是有人……”
　　蓁蓁本来对这些谣言不甚在意的，可一看见云初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蓁蓁也有些慌了，她连忙起身，将云初拉到圆桌前坐下，给她倒了杯水，云初惊得马上站了起来，有些惶恐道:“郡主平时待云初就足够好了，让云初与郡主同坐本就是坏了规矩的，哪还有让郡主给奴婢倒水的道理！”
　　蓁蓁自己倒是不以为然，她本来就不是什么郡主，自然对这些所谓的阶级规矩不甚在意，可云初的样子，好像真的是受了惊吓，再让她坐下，却是如何也不肯了，只是小声抽泣着，蓁蓁微微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故意板着张脸说道:“可不许再哭了！”
　　闻言，云初渐渐地止住了抽泣的声音，只是红着一双眼委屈的望向了蓁蓁。
　　蓁蓁拍了拍她的手，柔声说道:“你这个小姑娘啊，也太爱哭了些，我知道你是为我鸣不平。且不说我对这些谣言本来就不是十分在意，就算是我在意了又能怎么样呢，这本就是有人故意坏我的名声，母亲和哥哥是怎样也封不住造谣者的嘴的。”
　　云初的样子惊讶极了:“郡主是说，有人故意这样做的？”
　　蓁蓁无奈的用手点点她的头:“你这个小丫头，平时里看着挺机灵的，怎的现在开始犯糊涂了？”
　　“参加宫宴的都是朝廷命官及其家眷，而谣言的起源又是从市侩之地传来的，若是没有人暗中操作，那些百姓怎么会敢造一位郡主的谣？”
　　云初挠挠头，不解的问:“郡主平日里极少出门，并没有与人有过什么过节，到底是谁要这样抹黑郡主呢？”
　　蓁蓁但笑不语:“我问你，这件谣言的最终受益者是谁？”
　　云初起初还有些摸不清头脑，现在确实已然恍然大悟，她微讶的捂住嘴巴，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是……林家小姐！”
　　蓁蓁也不怪云初会如此的吃惊，毕竟多数人对于林昭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上，虽说出身不高，可人家的姐姐在宫中独秀一枝，林禄元升官是早晚的事，若是有人说出林昭的真是面目，恐怕大家也只会当做玩笑话。
　　林昭不是什么温柔可人，蓁蓁也并非什么大家闺秀，陆漪阳生前极少出门，林昭纵然嫉妒她的“第一美人”的名号，却也不能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动作来，说来，这个梁子倒是自己结下的了。
　　蓁蓁垂眸，眼睑有些晦暗，她本无心与林昭争什么，但若是她继续这样步步紧逼，自己重生一回，断然不能让她就这样欺负了去，不仅为了陆漪阳，也是为了她自己。
　　……
　　在遇见孟婆的时候蓁蓁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这样姿态脱俗的人了，可当她真正仔细打量云尹时，她不由得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他左手执卷于桌前静坐，仿佛形成了最安静的一幅画卷，若蓁蓁没有刻意的注意他，他便可以让自己成为这间房里最不起眼的存在，安静的与周围的事物融为一体。
　　至于蓁蓁刻意注视他的理由……
　　从云尹来到侯府到现在，已经足足半个时辰，在这期间除了甩手给了她一张字帖以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教学，蓁蓁放下手中执着的毛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幽怨的看了看云尹。
　　许是蓁蓁的幽怨太过明显，原本认真读书的云尹抬起了头，淡淡的目光正巧对上了蓁蓁的，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四目相对，蓁蓁有些尴尬的笑了两句。
　　云尹见状淡淡的开口，却包含着一种清泉击石的温润之音：“郡主有事？”
　　云尹的随口一问却让蓁蓁的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不知道为何，在云尹面前的蓁蓁每次都显得十分局促不安，她环顾左右，想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找来找去最终还是泄气般的叹了一口气。
　　对着这样一个的男子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男子，蓁蓁无法用莫名的理由敷衍于他，她会觉得这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蓁蓁想了想终是艰难的开口道：“三殿下……我还要写多久？”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微愣了一下，淡淡垂眸思索了一下，起身走到蓁蓁的桌前，拿起桌上的字帖仔细的看了起来。
　　蓁蓁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云尹的表情，过了许久，蓁蓁发现这个人好像从来都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倏忽，云尹放下了手中的字帖，淡淡开口：“郡主既然乏了，那今日便歇下吧，明日尹来教郡主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