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白如是

97、不灭篇：04

　　晚上，九点整。

　　为了讨那朵玫瑰花的欢心，我扭着腰款款走上舞台，台下那些惊叫声、呐喊声和口哨声全被我自动过滤了，因为我必须盯好正对舞台中央那个手拿玫瑰的美丽女人。

　　来的时候，我发现老六安排老三和火柴守在酒吧门口。

　　唉，老三和火柴怕是守不住这朵带刺儿的玫瑰呀！

　　当我的玫瑰花右手拿着那枝玫瑰，左手朝我勾手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到底是什么意思了，而且，我也是在这一瞬间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

　　唉，这是一个狠绝的人！

　　原来，玫瑰不单带刺儿，刺儿上还粹毒，而且是最致命的情毒。

　　只是，玫瑰花，你既然要玩，我只能奉陪。

　　当玫瑰花笑着把右手拿着的玫瑰递给我，又把左手伸到我后背拉拉链时，幸好没有直接触碰到我，要不然以我对她的敏感程度，我肯定得丢人现眼。玫瑰花应该只是用两个指头快速拉开拉链，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感到全身一阵燥热。

　　我知道第一句“楚奕之枫，乍泄春光”是溜溜喊的，这肯定也是那朵玫瑰花的杰作。

　　当那些呼声越来越高的时候，场面有点失控了。

　　我被后面的人群扑倒，也不知道有多少只手在我身上乱摸我挣扎着起身瞟了一眼，可是玫瑰花已经不见了，再搜索溜溜的身影，也没了。

　　“滚……”，我大叫着甩开那些在我身上乱摸的手，等老肥、老三和火柴赶过来驱散那些狂热的人群时，我慌了，开始大叫溜溜的名字。

　　“奕枫哥，我在这儿呢！”

　　我回头，溜溜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身上正是装着那朵玫瑰花的衣服。

　　我拉着溜溜走向舞台背后的休息室，让火柴找了一套服务员的衣服给溜溜，溜溜刚想开口却被酒杯拦住拖出休息室。

　　那朵玫瑰花肯定出去了，可老三和火柴这两个笨蛋还一无所知。

　　“奕枫，你实话告诉我……”

　　“老六，看到她没？”，我拿出电话打给老六。

　　“小李刚跟我说在医院门口看到了，但不确定，让我过去确认一下，我正往医院门口赶。”，

　　“老六，你可给我看好了！”

　　“枫哥，你放心。”，老六挂断电话。

　　“枫哥，你先把裤子穿上。”，酒杯把我的牛仔裤递给我，又递了一个纸袋给我，“这是老板娘的衣服。”

　　我颤抖着双手接过纸袋，我不是已经确定万无一失了吗，为什么还害怕呢？

　　“老三，你们先出去。”，老肥拿过我的裤子。

　　一阵脚步声……

　　一声关门声……

　　“奕枫，你实话告诉我，你和白缇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肥把我的裤子递给我，可我根本没心情管裤子，我的心很乱，我觉得我快窒息了，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我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我感觉我很虚弱，就像我身体里的血被慢慢抽干一样。

　　老肥估计是见我没什么反应，走过来把我身上那条裙子的拉链拉好，又问了我一遍。

　　我知道瞒不住了，所以，原原本本地跟老肥交待了一遍。

　　老肥一直默不作声，可是，他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那就是说你确定白缇现在就在第二人民医院？”，老肥踢了我一脚，他是恨呀。

　　我点头。

　　踢吧，踢吧，要是踢我能让你们高兴的话，你们就踢吧，我认了！

　　“奕枫，既然她已经出去了，那你就放手吧！”，老肥点了根烟递给我。

　　我摇头。

　　“唉，何苦呢？”

　　是呀，何苦呢！

　　当我把那根烟抽完后，觉得我不能在酒吧里等，我要看到我的玫瑰花才安心，我必须去找到。

　　“奕枫，你等等我。”，老肥跟了出来。

　　我刚想打开车门，老肥一把抢过车钥匙，我只好坐到后座上。

　　酒吧离第二人民医院很近，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当我下车的时候，老六的电话来了。

　　“枫哥，找到了，白小姐在急诊室门口。”，老六那边有点吵。

　　“好，我马上过来。”

　　我朝着急诊室一路狂奔，大老远就看到老六向我招手。

　　我冲过去事，老六用一种奇怪的神情看了看我，指了指二楼说道：“白小姐在二楼抢救室门口。”

　　“萧哥，你也来了。”

　　“奕枫，你等等我，老六，走。”

　　我跑上二楼，只见那朵玫瑰花一个人蹲在过道的另一端，身上穿的正是溜溜的小黑裙。

　　我找了个椅子坐下，眼光死死固定住那个化着烟熏妆蜷缩在角落里的人。

　　玫瑰花肯定很冷，夜里的温度不高。我很想走过去把玫瑰花拥在怀中，紧紧抱着她，帮她驱走寒意。不用看我都知道，玫瑰花现在肯定在瑟瑟发抖，她就像只生病的小猫一样，躲在角落里忍受着寒冷和不安。

　　“奕枫，你放手吧！”，老肥站到我面前。

　　我摇头。

　　老肥，你不知道，我可以帮玫瑰花挡开那些让她害怕的人群，我可以守着她，我可以保护她呀！

　　真的，你们不懂，我真的可以保护我的玫瑰花。

　　这次我不会放手了，我也放不了了。

　　“那……那……那你去叫她吧！”，老肥叹了一口气。

　　我摇头。

　　我掏出手机给亦宏哥打了个电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给亦宏哥打电话，反正我第一反应就是打给亦宏哥，我觉得亦宏哥一定能把我的玫瑰花带回家。

　　当我挂断电话后，老六递了一件外衣和一双鞋子给我，我机械地套上。

　　“奕枫，我早就说过了，你好好的非要招惹她干嘛？这是何苦呢？”，老肥递了一支烟给我，自己也点了一根。

　　老肥，我也不知道，我也想知道啊！

　　……

　　“枫哥，亦宏哥到了。”

　　我抬头，玫瑰花整个人完全被亦宏哥那高大的身影掩盖住。

　　“老肥，走吧！老六，你们跟着。”，我提着玫瑰花的衣服下楼。

　　“放心吧，枫哥。”

　　当回到家坐在客厅沙发上时，我的心还如针扎般疼痛，不是一根粗大的针，而是几千根像头发丝一样细的银针，不停地刺着，扎着。

　　“奕枫，你为什么让亦宏哥去接白缇？”，老肥吐了一个眼圈。。

　　可我该怎么回答呢？

　　玫瑰花已经跟确认过她不喜欢亦宏哥了，可是我为什么还是不相信呢？

　　其实，我知道我不是不相信，我只是害怕，我害怕万一她喜欢亦宏哥怎么办呢？

　　“奕枫，你……你不会是觉得白缇她……可……可我感觉不像。”，老肥看了看我，想点烟给我，但被我拒绝了。

　　“是吗？”，我抬头看了老肥一眼。

　　老肥点点头，右手不断转动着手里的手机。

　　我和老肥就这样坐着，他没再问什么，我也没说什么。

　　看着玫瑰花留在茶几上的Kindle，我拿起来打开，又是满屏的英文。

　　原来我和玫瑰花之间真的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可是，我已经决定了，无论这条鸿沟有多大，我都要逾越，我可以搬沙来填，我可以抬土来填，我可以用我自己来填……

　　如果我们之间存在一百步的距离，那玫瑰花可以原地不动，这一百步由我来走，哪怕趴我也能趴过去，我只求她能给我一次机会，我只求她能可怜我，站在原地等着我。

　　对，玫瑰花的Kindle还在，她一定会回来的，她不喜欢我，但她喜欢Kindle，所以，她一定会回来的。

　　当我机械地接起亦宏哥的电话时，我知道玫瑰花终于要回来了，她终于要回到我身边了。

　　我本想跑到客厅窗子那里，却发现原来自己一直站在窗子旁。

　　老肥确定玫瑰花要回来了，便起身告辞。

　　“老肥，她要回来了”，我笑了。

　　可是，老肥为什么要叹气呢，我的玫瑰花都在回家的路上了，老肥为什么还要叹气呢？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我本来想到楼下等玫瑰花，可又怕她进小区门的时候看不到我在窗子旁边等她，所以，只好耐心地站在窗子旁等待。

　　我要让玫瑰花看到我在等她，我要让她知道我在等她，我要让她明白我在等她。

　　咚咚咚……

　　我身体抖了一下，颤颤巍巍跑去开门，玫瑰花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

　　我其实有千言万语想跟玫瑰花倾诉，只是所有的爱恋和疼痛却简单地化成一句轻描淡写的“你回来了”。

　　玫瑰花只简单地“嗯”了一声，从这一声中，我确定她的情绪很稳定。我不知道这种稳定是因为亦宏哥还是因为知道自己逃不掉。

　　玫瑰花肯定很冷，她的两条腿自进门后裔一直在不自觉地颤抖着。

　　我本来想跑去浴室帮玫瑰花放水洗澡，可是我不敢，我怕她反感，所以，只一直坐在沙发上。

　　玫瑰花洗澡的时候，我一直在心里劝自己放手，这样她也好过，我也好过，只是，一想到我的世界自此没有玫瑰花，我的心就剧烈疼痛起来，就像那六根吉他弦在我心上断裂一样锥心钻骨。

　　白缇，对不起，对不起了……

　　“楚奕枫，你把衣服换了。”，当玫瑰花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时，我还没反应过来她是在跟我说话，我以为她不会理我了，我真以为我的玫瑰花不会理我了。

　　我洗完澡出来，玫瑰花还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我怕她脚冷，把一个灌满热水的热水袋递给她，她接过后直接搁在脚背上，似乎没觉得烫，但是她白皙的脚背上已经变得一片通红，我又拿了块毛巾裹上那个热水袋才递给她。

　　玫瑰花好像很能忍烫，就像后来我饿她折磨她的时候，她把那勺滚烫的银耳莲子羹送到嘴里后，只是微微皱眉，等擦好嘴角后又恢复了一脸的平淡。

　　“楚奕枫，我不喜欢苏亦宏。”，玫瑰花开口道。

　　玫瑰花为什么要跟我说这句话，是亦宏哥让她跟我解释还是她真怕我误会，我想是前者，是前者！

　　等玫瑰花关灯睡觉后，我在主卧门口坐了一夜，我怕她离开我，又想离她近一点，直到天边的太阳升起，直到阳光照进客厅窗子，我才起身回琴房。

　　那一夜，我的手机不停地震动，那些电话、短信和微信都承载着别人的关心和不解。

　　我回到琴房，掏出手机，机械地删着那些深情款款的文字。

　　我以前会奢望玫瑰花能喜欢我，但我现在不会了。

　　我以前会奢望玫瑰花能关心我，但我现在不会了。

　　我以前会奢望玫瑰花能注意到我，但我现在不会了。

　　我现在只能关着玫瑰花，让她陪着我，这样就足够了，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