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白如是

47、不净篇：07

　　楚奕枫显然没明白我要干什么，我开始把那条项链皮绳绕在他的脖子上，绕了三圈后，又打了一个蝴蝶结，可那个蝴蝶结没打好，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我又解开重新打了一个，但蝴蝶结两边的绳子长度相差太大，只好又重新打了一次。

　　楚奕枫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外套脱了。”，我看着身穿黑色打底长袖衫外加纯白色短袖T恤再搭配浅蓝色牛仔裤的楚奕枫，又帮他重新摆正蝴蝶结的位置，但总感觉还差点什么。

　　差什么呢？

　　楚奕枫扎男士丸子头确实好看，而且他脚上那双卡其色磨砂靴子和脖子上的棕色项链皮绳也很搭调，那么到底差什么呢？

　　“怎么了？”，楚奕枫看着我笑了笑。

　　“还差点什么……”，我手持下巴看着楚奕枫。

　　“什么？”，楚奕枫问。

　　“不知道。”，我答。

　　“慢慢想，来，把外套穿上，小心着凉。”，我接过外套，但没穿上。

　　“你要唱什么？”，我问。

　　“待会儿就知道了。”，楚奕枫还是不肯说。。

　　好吧。

　　“我走了。”，我拿着楚奕枫的外套转身。

　　“白缇，你待会儿记得看我。”

　　我挥挥手，没回头。

　　等我返回二楼时，楚奕枫的爸爸已经坐在正对着舞台的位置，而原先坐着的石头哥、谢运和大马哥已经不在了。

　　萧海涛看着我使了个眼色，又转向看着楚奕枫的爸爸介绍道：“楚叔，这是白缇，奕枫的女朋友。白缇，这是楚叔，奕枫的爸爸，这是奕杨哥，奕枫的大哥。”

　　“楚叔好，奕杨哥好。”，我礼貌性地跟眼前这两个表情严肃的男人打招呼。

　　楚奕枫的大哥还礼节性地朝我点点头，但他爸爸却始终没理我。

　　我坐回原来的位子，把楚奕枫的外套放在沙发上，然后目光在一楼来回扫视，搜寻着那个瘦高男生的身影。

　　萧海涛和苏小妹一直和楚奕枫的大哥聊着些关于楚奕枫的事，而楚奕枫的爸爸则一直冷脸看着一楼舞台，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

　　我估计，今晚可能看不到那个瘦高男生了。

　　可不可以选择跟谢运合作呢？可是他到底要什么呢？我拿什么做交易筹码呢？而且这个人不喜欢我，恐怕难度较大。

　　苏小妹好几次朝我眨眼睛，我过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笑着向她挑挑眉，她也会意地点点头。

　　十一点四十五分，楚奕枫上场，惊叫声震响。

　　“这成何体统。”，楚奕枫的爸爸扫了我一眼。

　　“这……这……”，苏小妹忍笑看着我。

　　我想我知道该跟谁合作了。

　　“楚奕之枫……”

　　不知是谁叫了一句。

　　“楚奕之枫……”

　　“乍泄春光……”

　　“乍泄春光……”

　　一阵口哨声飘过……

　　又是一阵惊叫声略过……

　　再是一阵嘶哑声吹过……

　　音乐响起……

　　“啊，萧海涛，开始了……”

　　萧海涛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专心地看着舞台，而苏小妹则依偎着萧海涛，眼带笑意，目光如水。

　　看着舞台上那个脖子上带着最近颇为流行的项链皮绳的歌手，那个蝴蝶结在他的喉结上下跳动，整个画面竟然毫无违和感。

　　整个世界似乎只有舞台上那个吉他手和他喉结上的蝴蝶结，那只蝴蝶徜徉在前奏无边无际的遐想里，它飞过层层叠叠的苍山，跨过曲曲折折的小溪驻进舞台上那个男人的手指，最后扑腾着翅膀跌落在现场所有人的心里。

　　声停，弦止，一片寂静，寂静一片。

　　掌声四起，惊起天地尘土飞扬……

　　“萧海涛，奕枫怎么下场了？乐队怎么撤了？”，苏小妹扯着萧海涛的衣袖。

　　“不知道啊……”，萧海涛也疑惑地盯着舞台。

　　然后，一架钢琴被搬上舞台。

　　“难道，难道……”，萧海涛的声音开始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难道什么？”，苏小妹又扯了扯萧海涛的衣袖。。

　　“钢琴……奕枫竟然要弹钢琴……”，萧海涛却转向我，“白缇，你知道他要弹什么吗？他跟你说了没？”

　　我摇头。

　　萧海涛为何会如此激动？

　　这至少表明第一，楚奕枫的钢琴肯定弹得很好，第二，萧海涛也喜欢钢琴，第三，楚奕枫肯定因为某些原因不再弹钢琴。

　　“楚叔，奕枫他要弹钢琴……”，萧海涛似乎更加兴奋了。。

　　喔，我知道了，楚奕枫肯定是因为他爸爸的什么原因才不愿意弹钢琴。

　　打住，听音乐，不能胡思乱想。

　　一楼的人群估计也没想道楚奕枫竟然会弹钢琴，都在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我也开始有点好奇楚奕枫到底会弹什么了。

　　“楚奕枫……”

　　“楚奕枫……”

　　“楚奕枫……”

　　楚奕枫在浪潮般的惊叫声中走向舞台中央，掌声如同无数个巨浪打在岩石上……

　　舞台中央那个男人看着我，抬起左手，握拳抵胸，边敲边动着嘴角。

　　我看了看楚奕枫，然后，没有然后……

　　整个酒吧如死寂的湖水，而舞台上那人却一直等着我的回应。

　　不，不行，不行了。

　　那人还是看着我，喉结处的蝴蝶结显得十分刺眼。

　　不，不行，不行啊！

　　那人还是岿然不动，抬着的左手如松柏般不屈不挠。

　　好，好吧。

　　我抬手、握拳、抵胸、开口……

　　那人晃了晃脖子上那条皮绳，抱着吉他坐下。

　　从第一个音符跳出来到最后一个音符沉下去，我都沉浸在一种永恒而短暂的情感中无法自拔。

　　那些跳动的音符让我想到昨天、今天和明天，我既感受到永恒，又感受到短暂，既感受到喜悦，也感受到伤悲。

　　现场陷入安静，死一般寂静……

　　“白缇，我已病入膏肓，却并非无药可救，你就是我的药。”

　　无声，骚动，惊叫，甚嚣尘上……

　　“哎，你怎么对我的表白无动于衷啊？”

　　在回家的路上，楚奕枫一直问我这个问题，可是，我已无衷可动。

　　进门后，楚奕枫又拦着我问道：“我钢琴弹得怎么样？”

　　“好。”，我答。

　　“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啊。”，楚奕枫弯腰侧头看着我。

　　“很好。”，我再答。

　　“我说了你不要这样云淡风轻地跟我说话，我会受不了的。”，楚奕枫笑着朝我走近一步，我回退了两步。

　　“好，换个话题。我想品酒，你能陪我坐一会儿吗？”，楚奕枫期待地看着我。

　　“不能。”，我坚决。

　　“那……嗯……好吧……”

　　我知道我洗漱的时候，楚奕枫一直跟在我旁边，只是，糖吃多了，病情会加重。

　　日子平淡无奇地滑走，未曾为任何人驻足。

　　我也向往寡淡如水的日子，只是，我的那些画面里没有楚奕枫而已。

　　除了看书、发呆、看白云，我还琢磨着下一次的逃跑。

　　我问过酒杯，他说从送花那天后，他再没见过那个自称是韩帷弟弟的瘦高男生，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韩帷的消息，所以，这条线算是算了。

　　而谢运呢，酒杯说他也不知道谢运是何许人也，他本来说可以帮我查，但我没同意，我不喜欢牵连别人。而且，谢运对我有一种说不出的轻蔑，所以，谢运也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用排除法理了一遍后，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也只有那一个。

　　“白缇，要不，今年我陪你回家过年吧？”，楚奕枫的问题打断了我的思路。

　　不过，既然主意已定，则无需多想。

　　我抬头看了看楚奕枫，继续低头看着Kindle，只是书里面的字却一个也没看见去。

　　原来，我也有不淡定的时候。

　　“要不，你先打个电话跟你妈说一下吧，我想你妈她会喜欢我的。”，步步紧逼。

　　我盯着那一行每一个字都认识的话，紧咬着牙齿。

　　“来，电话给你。”，一个电话送到我眼前。

　　我接过电话，可是，终于还是没拨出去。

　　我把楚奕枫递过来的电话放在一边，蹲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电话发呆。

　　为什么要逼我呢？

　　楚奕枫收起电话，在我旁边坐下，和我一样低头不语。

　　“你早就知道了？”，我开口。

　　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哪怕假装得毫无破绽，也终归只是假装罢了。

　　“嗯。”

　　“谢谢！”

　　“白缇，你别这样，你这样，我难受……”

　　“我没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转身回了本应属于楚奕枫的主卧。

　　我知道楚奕枫一直靠在主卧大门旁边，我也知道他想敲门，但是，他最终还是忍了。

　　这，已经足够了。

　　等听到楚奕枫叫我吃中午饭的时候，一开门就看到了柳姨和苏亦宏。

　　“小缇，听奕枫说你打算留在这里过年？”，柳姨笑着来拉我的手。

　　我点头。

　　“这可真是太好了。不过，你别忘了给家里打个电话，要不然家里老人不放心。”，柳姨使了个眼色，让苏亦宏把刚提上来的莲藕放到厨房。

　　我点头。

　　“柳姨，你记得多做点素菜，别老弄那些鱼啊，肉啊的。”，楚奕枫放下琴谱看着柳姨。

　　“这个我知道。”，柳姨拉着我在楚奕枫旁边坐下。

　　我知道柳姨和苏亦宏肯定是吃过饭才过来，所以起身吃饭时也没叫他们。

　　“小枫啊，这就天天让小缇吃这些啊？”，柳姨指着饭桌上的菜。

　　“我的水平还是不错的。”

　　“这怎么行啊，要不，还是我过来给你们做吧？”

　　我刚想开口，柳姨又说道：“要不，你们还是搬回去住吧？这样就不用麻烦你天天做了，小缇也能吃得好一点。”

　　“不用。”，发怒的征兆。

　　我想柳姨说的“搬回去”应该指的是楚奕枫爸爸那里，因为楚奕枫告诉过我，他和方龄龄之前住的那套别墅离婚时分给了方龄龄，他自己名下的房产现在只有我们现在住着的这套公寓。

　　“好好好，不去就算了，还是像往年一样来我们家过。”，柳姨给我夹了一块豆腐。

　　我知道柳姨的来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