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白如是

240、易变篇：10

　　“楚奕枫，你想好了没，下周六的运动会你到底要参加哪些项目？”，李曼抬着一本记事本站在我旁边。

　　“待定。”，我偷瞄了白缇同学一眼，“等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吧。”，李曼转向田晓，“田晓，白缇，你们想好了没，下周六的运动会你们要参加什么项目？”

　　“我跑八百米，白缇什么也不参加。”，田晓果然报名参加八百米。

　　第二天晚饭后，白缇同学和田晓直接从食堂朝田径场方向走去。

　　我没有跟去，而是直接转身回教室，可当走到男生宿舍旁边的小卖部时，我冲进去买了一瓶水，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田径场奔去。

　　“奕枫，你去哪？等等我。”

　　我回头，老肥正从男生宿舍冲出来，我只好停在原地等他。

　　“奕枫，你是要去看二哥他们练习跳远吗？我也去。”，方龄龄把她的饭盒递给旁边一个短头发女生，然后笑着朝我跑来。

　　方龄龄告诉我她报名参加今年的八百米比赛，让我待会儿陪她练习，可她参加比赛关我什么事呢？

　　“你们怎么来了？”，二哥一脚把球踢给一个瘦高个儿的男生，然后朝我们跑来，“在那边呢，走吧。”，二哥看了方龄龄一眼，然后回头对正在踢足球的人说了声“拜拜”。

　　白缇同学和田晓站在田径场沙坑旁边，二哥看了看沙坑方向，又看看我。

　　“白缇，我听田晓说你待会儿也要跑？”，董小蕾瞟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方龄龄。

　　“嗯，我跑不好。”，白缇同学点点头，那画面又让我想起一朵正含羞低头的玫瑰花。

　　“好学生，你跑不好也没关系呀，要我说呀，就让……”

　　“田晓，你怎么在这啊？我找了你好半天。”，张峰从我们身后冲了出来，然后挡在我和白缇同学之间。

　　二哥无奈地冲我耸耸肩，皱眉摇头看着我。

　　老肥推了我一下，我刚想开口，白缇同学却被田晓拖着朝跑道走去，而且常乐还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边笑边跟在白缇同学后面说着什么。

　　等白缇同学做好准备活动和田晓站起跑道中央时，田径场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原本正在踢球的男生都停了下来。

　　张峰的哨声一响，好多男生都朝着跑道走去。

　　“白缇，节奏不对，深呼吸……”

　　“白缇，深呼吸……”

　　“加油……”

　　“调整步伐，好好跟着田晓……”

　　……

　　那些男生每说一句，我就郁闷一次。看着跑道上的白缇同学，我心里五味杂陈，反正，我越看她，心里越疼。

　　我不喜欢那些男生跟白缇同学加油，我不喜欢那些男生看白缇同学，我不喜欢那些男生围着白缇同学转，总之，我不喜欢那些男生。

　　“看到没？”，二哥踢了我一脚，“谁让你之前非要耍酷不理人，活该呀你。”

　　“二哥，你就别损他了。”，老肥又哀叹一声。

　　白缇同学测试完后，那些烦兮兮的男生一窝蜂地围在白缇同学旁边。我想冲上推开他们，我想警告他们，可是，我实际上什么也没做。

　　许多男生给白缇同学递水，我其实也想，白缇同学才开始跑第二圈时，我就把裤包里的那瓶苏打水掏了出来。

　　“给我吧。”，董小蕾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水，又看了我一眼，最后朝着白缇同学走去。

　　“你去不去？不去的话，你就在这儿自个儿待着吧！”，二哥冲我吹了个口哨，朝着董小蕾和白缇同学走去。

　　“奕枫……你……唉……”

　　“老肥，我看到她给常乐回的信了。”

　　“不可能吧？”

　　“真的，我确定是她的字迹，不会错的。”

　　“那，那，算了吧，奕枫。”

　　“……”

　　“你，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较真呢？”

　　“……”

　　“不过啊，等你遇到……”

　　“老肥，不可能了。”

　　“唉，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你犯得着吗？”

　　“……”

　　“奕枫，走吧，我借到秒表了。”，方龄龄挥动着右手朝我跑来。

　　这时，白缇同学正喝着我的那瓶苏打水，而田晓还不停地拍着白缇同学的后背。我估计白缇同学现在肯定咳得很厉害，就像她平时测八百米那样。

　　我又看了白缇同学一眼，然后跟着方龄龄走到跑道上，默然地盯着远处的白缇同学。

　　当白缇同学的身影消失在田径场上时，我撒腿朝田径场入口跑去。看着那些围着白缇同学的男生，再想想她对我的不理不睬，我又开始在田径场上狂奔。

　　我不停地跑，我只想一直跑下去，我不想停下来。

　　压在我心里的那股气体越来越重，我想把那股气体逼走，我想只要我狂奔不止，那股堵在我心里的气体就能被释放了。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反正我一直跑到这边的太阳躲起来，那边的月亮跳出来。

　　“奕枫，你没事吧？”

　　“……”

　　“你怎么了？”

　　“……”

　　我沉默着走回教室，我不想说话，我不想看到方龄龄。

　　第一节晚自习铃声响了，我走进教室了。

　　“楚奕枫，你怎么满头大汗的？”，我没想到田晓会突然开口跟我说话。

　　“跑步。”，我忍着没看白缇同学，我现在不想看她了。

　　“是不是和方龄龄一块儿跑啊？”，我不明白田晓为什么要这么问，我和方龄龄根本没什么，为什么班上的人都以为我和方龄龄有什么呢？

　　看着一旁正专注看着《新华字典》的白缇同学，我在心里冷笑一声，然后笑着答道：“你管得着吗！”

　　“看你高兴的。”

　　我有高兴吗？

　　或许是吧。

　　是了，我在笑，所以我应该是高兴的，应该是的。

　　如果学校里有钢琴，我宁愿天天躲在琴房里。

　　如果学校里有吉他，我希望时时活在音乐里。

　　可是，这里没有钢琴，也没有吉他，我只能活在现实里。

　　“楚奕枫，我们待会儿要和五班篮球比赛，你参加吗？”

　　我摇头，下楼，奔向田径场一去不回头。

　　为了让田径场上所有的人以为我真的是为了踢球而来田径场，我一直认真踢好每一场球。无论是传球、过人、控球还是射门，我都百分之百完全投入，因为我也想让自己相信我真是来踢球。

　　“你不踢了？”

　　“不踢了，我们去那边看白缇和田晓跑步。”

　　原本正在踢球的几个男生走朝田径场入口，我其实想踢球砸他们，但最后只是装出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练习控球和射门。

　　“二年级的白缇也太受欢迎了吧？跑个步还那么多男生围着她转。”

　　“年级第一，长得漂亮，正常得很。”

　　“朱宁，我听这你语气怎么酸酸的？”

　　“哼，那轮得到我啊。”

　　“哈哈……”

　　我不想听那些男生烦人兮的谈话，我也不想看他们无聊兮兮地围着白缇同学，我只要踢球就好了。

　　“奕枫，我准备活动做好了，你过来看我跑步吧。”，方龄龄弯腰抱起我刚射出的球。

　　“好啊。”，我却站在原地没动。

　　方龄龄见我半天没动静，伸手把足球扔给我。我顺势抬脚射门，一道漂亮的弧线划过空中，球进了，我笑了。不过，我不是对着那个足球，而是冲着跑道上的白缇同学。

　　我瞒着所有人偷瞄白缇同学，我甚至也想瞒自己。只是，这种伪装出来的坚强其实十分脆弱，脆弱到我不想听任何人在我面前谈论白缇同学，但自己又在心里回忆着白缇同学每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

　　这段时间，白缇同学一直都和田晓来田径场跑步，我也天天来田径场踢球，只是我没有像那些贱兮兮的男生一样跑去给白缇同学加油或者找机会跟她说话。

　　每次只要白缇同学跑到离我不远的位置时，我都强颜欢笑地找到方龄龄所在的位置，假装无比欢乐地看着方龄龄，再无比失落地看着白缇同学渐跑渐远的背影。

　　好多男生来田径场踢球其实和我有同样的目的，只是，我不会像他们那样刻意接近白缇同学。我从来都是冷眼看着那些男生走向白缇同学，再笑眼看着跑道上的方龄龄，最后怅然若失地目送那些殷勤的男生围着白缇同学离开田径场。

　　我总是在白缇同学走后就冲到跑道上极速冲刺，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和心里抑制不住的苦在我快进的步伐中交织在一起，变得更加悲凉无助。

　　我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不开心的话，再怎么使自己疲劳和流汗都不会开心，反而还会变得更加虚弱不堪。

　　我每天都跑到快上晚自习才冲回教室，而田径场上的人也都以为我在为下周的冬季运动会做准备。这种连伪装都被人误解的滋味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知道，我也只能自己品尝。

　　“楚奕枫，你真的什么项目都不参加？”，高以翔双脚耷拉在上铺的边缘，“你天天都在田径场跑步，我还以为你在准备呢。”

　　“是啊，楚奕枫，你不参加的话，多可惜啊。”，普安安边说边整理着靠窗桌子上那些乱糟糟的瓶瓶罐罐和牙刷水杯。

　　“你们怎么都在呀？开宿舍会议呢？”，二哥踢了一脚敞开着的宿舍大门，“奕枫，你这每晚都快跑个几千米了，还怕区区的几十米和一千米？”

　　“二哥，你呀，快别损了。”，老肥起身把手里那包泡鸡脚递给二哥，“他呀，那是在锻炼身体，你说对吧奕枫？”

　　“得，我还是回宿舍睡午觉吧。老肥，今天放学后你和奕枫先走，我们年级主任要开个中考动员大会，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呢。”

　　“好勒，你真不吃？”

　　“老肥，你少吃点，小心撑破肚子。”

　　二哥走后，其他人又开始劝我。

　　不过，我不想参加了，跑了也没用了，我还报名干什么呢！

　　就像这学期刚开学时跟四班的那场篮球比赛，我以为我报复性地吹着口哨跑向方龄龄，我心里的压抑难受就能得到缓解，可是，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的。

　　无论如何假装，只有自己知道心底的痛和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