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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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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边的君山上.
今日是北辰王朝八公主碧珂公主的十一岁生辰.当今天子定是宠极了这个女儿,专命人为她在君山上庆贺生辰,只因她吵嚷着要上山赏梅观雪.王座上的君王不禁失笑,将至初冬梅花还未开,连花苞也没多少,但为了随这个女儿的意便应允了.自己刚下了早朝处理完政事赶至君山,便见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君山上有座别院,是当年专为凝妃所建.这么多年了,当他再看到那“亦芳亭”时.却仍旧模糊了双眼.看到门口那粉白,活泼跳动的娇小身影,压抑着胸腔中汹涌翻滚的情感.她长得太像她的母妃,他自觉对不起凝妃,便将万千宠爱都集于她一人身上.但或许,真正像凝妃的...是另外一个人呢?
平复了心绪,一身暗紫锦袍的王者举步向别院中走去..
“父皇!”北辰珞看见前行而来的王者.冲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腰,一脸明媚的笑容.
北辰绪(额...皇帝名)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慈爱的笑容.身后一众人等跪下行礼.北辰绪右手微抬虚扶一把说道:“都起来吧.今天是珞儿的生辰,不必多礼了.”北辰绪扫视众人,只是几个珞儿平日里要好的宫女,还有那晴晚,穆昀息身边的贴身随侍似乎是叫...佑沐,竟是连轩昊麒和轩昊麟两兄弟也来了,还有北辰斯与那欧阳晗.只是唯独不见穆昀息.
“珞儿,你昀息哥哥呢?”北辰绪出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一下早朝他便与我们一同来了.可是刚才听姐姐说,好像又被太子哥哥叫走了.刚刚下山呢.”
北辰绪眉头微蹙.刚刚下山,为何没看到他?通往君山的路不是只有一条么?心下不免有些奇怪.叫来抚琴问道:“晴晚,昀息是被何人叫走的?何时走的?”
“回皇上.是太子身边的李公公.走了大约半柱香时间了.”抚琴对着皇上福了福恭敬地回道.
“哦,哦,半柱香了.也许朕刚才在处理政务接见内臣的时候他已经下山了,这才错过了.罢了罢了.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么?”
“回皇上.没说.李公公来的时候很是匆忙,也未交待何事便拖着昀息下山了.”抚琴乖巧地答道.她并未曾想到,也许这一别,便是咫尺天涯.而自己,亦是落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中.
“哦.是这样啊.朕留下太子监理朝政,许是有什么急报.行了,你去吧.”
“是.皇上.”抚琴转身退下,便被北辰珞一把拉去,硬是要她一起做糕点.
看着佑沐修长的手指,捏出各式花样的糕点,北辰珞兴奋地大叫.直嚷着要自己动手做.抚琴无奈,也只能在一旁做陪.时不时望向门外,看看那熟悉的身影是否回来.
北辰绪沉声走入隔壁的书房.这个书房是如此的熟悉.十四年了,摆设依旧未变.凝妃素喜读书,是以书架上满满的都是书籍,房间布置甚是素雅.淑凝,北辰绪抚过房内熟悉的摆设,心中默念.十四年,心中的悔恨,一刻未曾减少,反而如同蔓藤一般攀附着他的整个心脏,日益增长几乎密密麻麻地缠绕,似要填满所有空隙..
北辰绪一手抚住胸腔压下让他颤栗的悔恨,微微颤抖.一旁的随侍端和见状一步上前扶住他,担忧地道:“皇上.”声音带着痛惜和微微的颤抖.
“朕没事.”北辰绪拍了拍扶在他手臂上的那只苍老的手.闭了闭眼,睁开时已敛去所有情绪.“端和,你自小便跟着朕,也当有三十多年了吧.你说,朕,是不是错了?”
林端和,自小便跟着北辰绪.虽非宦官,但却是北辰绪最相信的人.从小伴他一起长大,奉其为主,默默地守护着自己的主子.此时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已暗哑,缓缓道:“皇上.皇上无错,只因这天下的逼迫.江山社稷对于君王来说是什么都无法比拟的.皇上是性情中人,这也怪不得皇上.臣只愿皇上早日忘却伤痛,北辰还指着您能够日益昌盛.”
“性情中人,注定不够狠决.朕做不到没有血性的杀伐,所以朕并不是做皇帝的料.”北辰绪幽声道.林端和看向这个一统天下的王者,他虽有雄才伟略,但太过优柔寡断.此时正处内忧外患之际,担忧地看了一下北辰绪,不知纷争一起,他是否能够再次一统北辰的天下.林端和暗叹一声,随即朗声道:“臣誓死效忠皇上.”
北辰绪释然一笑:“端和,你永远是朕的左膀右臂.快快起来吧”林端和起身看到了他眼中全然的信任,喉头一哽,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
北辰绪坐在桌案后,摆了摆手,道:“替朕去把轩昊麒叫来.”
“是.”林端和躬身退出.北辰绪坐着,眉头紧蹙,一手抚上眉心.近日来,看似平静的天下,却总让他有一种粉饰太平的无力感.
直至日落西山,抚琴还是未等到穆昀息归来.陪着北辰珞疯玩了一天,终是得以休息一会了.抚琴舒了一口气,坐在一边,指挥着几名宫女收拾东西.看向旁边已在佑沐肩上沉沉睡去的北辰珞,不禁露出一脸笑容.打趣道:“佑沐,你把公主抱去卧房吧.我会帮她留份晚膳,待她饿了再吃吧.”佑沐顿时脸上一片潮红,僵着身子,北辰珞小小的身躯倚在他身上,让他不敢乱动,怕惊醒她,只能嗫嚅道:“公主金枝玉叶,我不敢妄动...”抚琴笑出声来:“你轻一点抱她进去就行了,当心别摔了她.那些下人粗手粗脚,伤了公主怎么办.好啦,快去.”毕竟还是十四岁心境清明的少年,踟躇着:“我...我...好吧...”终是涨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捧起怀中的小人,拢在怀中.北辰珞轻哼一声,往他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姿态又睡沉了些.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抚琴不免有些感慨.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心中却泛着一股不安,擢住她的心房,一阵心慌.抚琴长呼出一口气,压下不宁的心绪,叫过一个宫女,道:“去书房问问皇上,要不要留下用晚膳.”宫女正待领命出去,却听得一人朗声道:“不用了.朕现在必须回宫去.你们也累了,今晚就住在山上吧.明日再回宫也不迟.”声若洪钟,大步走入厅堂.堂内人皆是起身俯首,敬道:“谢皇上.”
“好了.端和,起驾回宫.”北辰绪转身,却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已经回到人群中的轩昊麒.见他敛眉低首,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这才放心扬长而去..
轩昊麟走至轩昊麒身边,沉声道:“大哥.皇上...下行决心要动手了,是么?”
“不.皇上...也是有苦衷的.你跟我回房吧.”轩昊麒低声道.顿了下,又问道:“佑沐呢?”轩昊麟哂笑一声,“大概在小公主的房间里吧.”轩昊麒一愣,随即漾开一抹微笑,轩昊麟便随他回了房间.
抚琴有些怔忡地看着那两个离去的身影.是他?那个被她骗取一万两的男子.终于知道为何他看起来这么眼熟了,原来与轩昊麒是兄弟.只是微微怔了怔,便去隔壁房里找佑沐,一起去准备晚膳.
而刚刚离开的轩昊麟却正在思忖着.原来是她.轻舞要找的人么?那么她必也是三大杀手中的一个.那个“昀息王”竟把这样一个女子留在身边?直觉告诉他,不能将她身在皇宫的事告诉大哥或轻舞,在没有弄清楚她的目的前.不禁苦笑,原来世上并不止大哥一个“傻瓜”,竟也有人如他大哥一般,心甘情愿地将这样的女子留在身边.只是,他不知的是,抚琴进宫,目的亦如轻舞进轩家一般,只为了寻找,如同生命一样重要的另两个人.
若是彼时没有他坚决的决定,是否一切都会不一样.世事轮回,总是轻易就能够错过.有些人明明就在身边,但却依旧咫尺天涯.
同样的,抚琴在见到轩昊麟时,并未能想到,自己苦心寻找的那一袭艳丽的绯红,曾经也离自己那么近.而轩昊麒亦无法知晓她便是与那绝代风华女子一同闯入他们生活的人.
生活就如一场场戏,我们生来便是戏子,扮演着舞台上的角色.一切误会,错过,巧合,拼凑成为一幕幕牵扯不清的牵绊.戏中人恍然未觉,看客却为局中之人纠心万分.
待得厅堂内的人离开得差不多了,却没有人注意到一直静坐在厅堂一隅的一青一白两个身影.一袭白衣胜雪,一袭青衫出尘;一张妖艳而清俊的脸,一张平淡无奇的容貌;一肩如瀑青丝,一束玉冠如绸;一汪墨绿深潭,一潭幽深秋水;一身若隐若现的飘逸华贵,一身大隐于市的平淡凉薄.
就是这样的两人,竟让众人将他们忘于身后.
“公子.”纤弱的身影行至北辰斯身边,递给他一支极细小的竹筒.北辰斯从楚修音手中接过竹筒,倒出里面的一卷信笺.一双莹白玉手展开信笺,脸上浮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轻转手腕将信笺递给一旁的弄剑.一扫而过上面四个娟秀的字迹“昀息被囚”,微露诧色.却听那玉手执盏,轻品香茗的人口中逸出一句:“开始了.”弄剑平淡无波地扫过端着晚膳进来的抚琴,眼底却藏着深切的疼痛.心中暗自呐喊的却是一句,对不起。对不起,抚琴,我现在还不能帮你救他.垂下眼睑,隐去眼中所有神色,只消一瞬,便又恢复一潭幽深的秋水,古井无波.将信笺还给了楚修音.
抚琴布好菜,对佑沐说道:“去请轩家公子过来用膳吧.”佑沐点头退出.
抚琴走至北辰斯面前,堪堪福了福道:“殿下,欧阳先生,可以用膳了.”
北辰斯轻轻放下手中的瓷白茶盏,薄唇一抿,微笑起身,唇角勾起的浅笑如同媚惑人心的毒药一般妖艳绝美,眼中流淌着墨绿色的华彩,衣袂轻摆,一束青丝自肩上滑落至胸前,周身似有泛出淡淡的光晕一般,仿若不真实的画卷.
抚琴看得呆了.他的绝美堪比轻舞,但比她更出尘;他的清俊堪比穆昀息,但比他更加雅致;他的英气堪比弄剑,但比她更加柔和;他的庸容华贵堪比北辰堂,但比他更多一份遗世独立.
似乎是他的光芒万丈遮盖过身后那一袭青衣长袍的宁静凉薄.抑或是他身后那人的刻意隐藏.
直至北辰斯淡然地吐出一升“好”,抬步至桌边,她才看清了那青衫男子平淡无奇的面容,直望进他深若寒谭的眼眸.明明什么都没有,胸口却是沉闷的一窒.有一种混沌的熟悉感,包围着她,但只是一瞬,如羽毛般覆盖又飘走,就在那人把眼光从她脸上移开时.
进膳时的气氛有些沉郁.抚琴在想着穆昀息,轩昊麟却在时不时地打量她.弄剑若有似无地观察着在座的每一个人.忽觉抓住了什么,但似乎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