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也要谈恋爱》零九九

8、第 8 章

　　国庆第一天，学校的体育馆依旧门客冷清，前台正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机，有两个人开门进来了。一胖一瘦，胖的那个学生模样，精瘦得像猴一样的是个平头。他们一伙人是这里的常客，之前还有其他人，只不过今天只来了他们两个。
　　没什么新鲜的。前台懒懒地放下手机，给二人登记。刚登记完，要给储物柜钥匙时，又有两名顾客上门了。
　　“你好，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我朋友上次在你们这儿掉了东西，能调监控查一下吗？”
　　高铮今天穿深灰撞色工装夹克和黑色束脚慢跑休闲裤，衣着简单，但年轻就是资本，花季雨季的年纪，身高腿长、相貌出挑、为人又礼貌，不招人喜欢都难。
　　前台停下手里的活，也笑着回答道：“你还记得大概是什么时候吗？是在哪儿掉的？什么物品？”
　　“大概是上周六，在二楼掉了学生证和一点现金。”高铮指着方成接着说，“我朋友反应比较迟钝，现在才发现，不知道你们监控还能不能查到？”
　　方成突然被cue，一脸懵逼：“啊？啊……对，是丢了，来找找。”
　　前台一听他们还是学生，态度更好了些：“监控有是有，但要到后勤办公室那边才能看到，具体我这里也不清楚，不然我带你们去？”
　　“那等我们一会儿打完了，再麻烦你。”
　　方成看着高铮一本正经地说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话，心里纳闷：今天不是高铮约他出来打羽毛球的吗？怎么又变成来找东西了？
　　疑惑间，他听见旁边有人嗤笑，转头一看，冤家路窄，正是张力和上次的小平头。
　　张力拿了钥匙，经过方成时下巴看人，和方成视线对上，竖起中指。方成这人受不得挑衅，拳头作痒，几乎立时就要上前，想起吴意平日的劝阻，几番按捺才克制住自己。
　　“为什么要来这儿？”方成低声问高铮，声音里带着火气。
　　高铮家附近新开了家健身馆，完全可以去那儿，为什么舍近求远？
　　高铮看着张力先他们一步迈入会馆，钥匙环套在指间转了几圈，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方成没想到区区两个虾爬子能蹦这么欢，先是占了他们先选中的场地，后又故意把球打到他们场地内，挤压他们的空间，接着又故意在他们打球时喝倒彩，最后演变成肆无忌惮地撞人，一句道歉也不说。
　　突然一个球拍被掷向高铮，堪堪砸在高铮脚下。
　　“不好意思，手滑。”小平头说完朝地上啐了口痰。
　　方成忍无可忍，抄起地上的球拍就甩过去，那拍子砸在墙上，发出“咚”一声巨响。“不好意思，手滑。”
　　“你他妈找死！”
　　张力拦住小平头，小声提醒：“这里有监控。”
　　方成听不见他们的小算盘，扬笑道：“傻逼怕了？”
　　“有本事我们出去打！”
　　“怎么着？挨打还挑地方呢？你倒是讲究。”
　　张力被呛得面色铁青：“你不敢？”
　　方成两手插兜：“敢，我有什么不敢？让爸爸我看看你选的什么风水宝地来下跪求饶。”
　　体育馆后门连接的是学校田径场，中间隔着一块开阔的水泥空地，人迹罕至又年久失修，长了很多杂草，秋风呜咽，确实是个很有气氛的打架场所。
　　“我一个你一个？”方成边出后门边提议道。
　　高铮没说话，球拍在手上颠了两下，然后侧拿着球拍，抡起来就是一下敲在张力背上！
　　刚才出了汗，张力早就把衣服脱了，剩件短袖，羽毛球拍的侧边又是铁条，高铮这一击力道十足，张力一时痛极，心肝都差点从喉咙口喊出来。他吼叫着扑向高铮，却被轻而易举地躲过，高铮抬手又是一击。
　　“我草你妈逼！”张力既急又痛，双眼充血，夺过同伴的拍子就要和高铮对着干。
　　高铮轻蔑一笑。
　　因父亲的职业关系，高铮年幼时就开始接触柔道、散打等，彼时他父母刚结婚不过五六年，他爸尚未高升，他妈尚且顾家，二人感情还算和睦。曾几何时，高铮也有过肩头骑马，有过被考校格斗技巧的时候，只是后来一切都淡去了。兴许是为了维系那点微薄的父子情谊，又兴许那是他生活中唯一不会改变的东西，高铮从没有断过对防身术的学习。虽说现在的防身术重锻炼轻技击，但对付一个毫无章法的张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张力长得人高马大，实则一身膘肉，动作笨拙，没几下便被掼在地上。小平头见势不好，也拎着球拍冲上去劈头就砍。高铮脚踩在张力背上，举臂格挡，俩拍子架在一处，高铮手腕一转，那小平头拉扯不住，眼瞧着自己的球拍被甩飞了。待他龇牙咧嘴地再要挥拳，高铮把张力丢给方成，专去对付他。
　　“不是说好一人一个的吗？合着你今天喊我过来不是来打球，是来给你打下手的？”方成不太满意地嘟囔，蹲下身一把反擒住张力的手臂。他受高铮影响也学过几年，所以制住个把个人不成问题。
　　张力挣扎得跟条泥鳅似的，方成嫌烦，干脆把膝盖压在他脖颈上：“别动！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张力脸擦着地面，嘴里混骂个不停。由于骂得实在难听，方成有些不悦，膝盖往下压了压，张力立即涨红了脸，呼哧呼哧地直喘气。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高铮已经把小平头撂倒了，张力眼睁睁地看着高铮一脚踩在平头的腹部，一手拿着羽毛球拍抵在平头嘴边，平头逃脱不能，和张力一样无能狂怒，但一句还没骂完就被球拍顶部卡进了嘴。
　　人嘴张合的角度有限，那羽毛球拍弧度又大，正常人都知道不可能塞得进去，但高铮像是一无所觉，握着球拍直往里捅。
　　因为背光，小平头看不清高铮的表情，他去掰高铮的腿，无果后又去抓羽毛球拍，冷汗热汗齐下。嘴边裂痛不断扩大，他“啊啊啊”地喊叫着，像条扭动的虫。
　　“我觉得吐口水可算不上什么文明的打招呼方式，你说呢？”高铮终于开口说了动手以来的第一句话，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小平头眼睛死死瞪着高铮，显然不服。高铮拍子猛地往上一挑，平头“啊！”的一声嚎叫了出来，原来球拍顶部的铁条正磕在他牙龈上，当即磕出了血，血水混在涎水里顺着他嘴角淌下来，而这场刑罚的行刑者面容平静，仿佛下狠手的并不是自己，小平头这才真正觉出害怕。
　　旁边隔着一臂距离的张力看着头皮发麻，连挣扎都忘了。
　　小平头口齿不清，涕泗横流地求饶：“我错了，你放过我……”
　　“做人还是礼貌些，对人对己都好，是不是？”
　　“是，是……”
　　小平头早早辍学，整日不学无术，以小偷小摸度日，平时欺负几个本分老实的学生还可以，哪知今天碰上硬茬，悔得肠子都青了。高铮一抽出球拍，他就爬起来捂着嘴一溜烟地跑了。张力看着小平头绝尘而去，目瞪口呆，眼瞧着高铮越走越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掀开方成。方成正看戏看得起劲，一时不察被掀了个趔趄，张力撒腿就跑。
　　将后背暴露给高铮的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
　　“我艹！”后背又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张力痛得膝盖一软，跌坐在地上。
　　高铮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问：“痛吗？”
　　张力再怎么嚣张也还是学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场哆嗦道：“你、你别乱来，大家都是同学，我要出了事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我问你，痛吗？”
　　高铮的语气变得冰冷，张力身子一凛。传闻与现实之间向来有着天堑般的差距，今天他就为自己的武断和无礼付出了代价。
　　“痛，痛！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承认今天是我的错，不该不长眼地抢你们的场地，还嘴脏手贱，我给你道歉！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招惹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事就翻篇算了……”
　　高铮想起怀瑾的泪，想起他青紫一片的肩膀，想起他揉药时疼得手脚蜷缩的模样，一股压抑已久的戾气从心底爬升：“痛你就该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同学’一场，我劝你一句，平时走路还是长长眼睛，胡乱撞人的习惯可不好。”
　　这他妈哪里冒出来的话？张力先是疑惑，紧接着想起上周一他趁课间操借机撞人的事。
　　上次他们一行人的“好事”被搅黄，他心里有气，正愁没处撒，正好在人流里碰见顾怀瑾。其实他并不认识顾怀瑾，只是四人中怀瑾最面善好欺，一副受气包的模样，便想都没想地趁乱撞了上去。看到人痛苦的表情，他胸中的憋闷方才有所缓解，心中快意无限。
　　张力只当高铮今天动手是为了今天的事，没想到是为了给那弱鸡出气。识时务者为俊杰，眼前形势让他不得不低头：“我可以给他道歉！”
　　“道歉？”高铮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冷笑一声。
　　“道歉就能抹去你的所作所为，当作无事发生吗？”
　　球拍抵在张力喉咙处，持拍人的眼睛冷而黑，看得张力心悸。
　　“道歉能让他的肩膀恢复如初？能让他不受痛苦、早些康复吗？”
　　张力感觉到危险，一寸一寸地后退。那球拍上还残留着小平头的涎水，抵在喉间又冷又黏，张力努力吞咽了口口水，颤着声说：“你、你想干什么？”
　　“不能。”高铮摇头，“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道歉。”
　　张力的本能拉响了最后的警报，他猛地跳起来就跑，但惊慌间高铮伸腿一绊，他摔了个狗啃泥，擦出去半米，刚扭过头，高铮便踩住了他的五指。
　　十指连心，张力此时此刻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身子抖得像筛糠，眼泪哗啦啦地流：“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张力手指被碾得惨叫连连，脸色煞白，但高铮没有放过他，球拍在张力背上流连，似乎在考虑打哪儿合适。旁观的方成终于感觉到高铮的情绪不对劲——他是真的动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