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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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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营中众人尚处在睡梦中时,洛川已然着装齐整,轻车熟路地摸黑探出了营,同轮哨的打了个招呼,在相距不远的林子里寻了处僻静之地开始晨练。洛川此举,一是生活习惯,一是为多些自保手段。
待操练完曾经军中的那套章程后,洛川拾起一根枝身韧直的木棍,摆出拿剑的架势,演练起原主记忆中的剑法。
“谁!”
洛川目光一凛,收势回望,只见林冠葱茏间有一猴儿般的身影极灵巧的跳来蹿去,却由于天色昏暗,瞧不清面容。那猴听见声音,止住了动作,愣愣地望向洛川所在方向,忽地,似是瞧出了什么,手脚并用,极快地顺着树干返回地面。
“洛大哥!”李苟面带喜色地跑到洛川面前,拿着几个刚摘的果子问,“吃果子吗?”
“吃。”洛川答得爽快。
李苟听了,在随身背着的布袋里挑挑拣拣,择了几个品相极佳的果子递过去,“洛大哥,来,你吃这些个。”
“谢了。”洛川咯嘣咬上一口,汁水香甜,果肉可口,他极享受的眯了眯眼,漫不经心道,“怎么起这么早?”
“不起早,鱼都没了。”提到这事,李苟极为怨念。
此事洛川亦感同身受,自那日同卓晋云闹翻后,他三人在营中新兵里总有些格格不入,处处遭排挤,捕鱼时,鱼不是被抢走就是被吓走,再不济,就有人在上游撒尿,宁可两败俱伤,也不愿给他三人一点“可乘之机”。
洛川忽地凑近了李苟,拿胳膊碰了碰他,好奇道:“说说,你把鱼都藏哪儿了?”
“呃……”李苟面露难色,对他这样极有储粮意识的人来说,同人分享自己的藏粮地是件极别扭的事,这就如同你愿意借钱甚至送钱给某人,却并不愿让他知晓你到底有多少钱,这些钱放在哪里一样。
幸而洛川很快意识到方才言语中的不妥之处,连忙换了个话题,“你刚才在树上认出我了?”
李苟点头。
“你能看清?”洛川惑道,他抬头望了眼天空,远处虽已有些熹微光亮,头顶这片天却仍是灰蒙蒙的。
李苟想了想,“有点模糊,瞧着大致像你。”
洛川又道:“会打鸟吗?”
“会。”
“能打几只?”
“单个瞄准的话,十只里能中个四五只吧。”
洛川默然,他觉得李苟视力极好,准头也不差,平日里瞧着也有耐性和灵性,稍加培养,或许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弓箭手。
“洛大哥,有什么问题吗?”见洛川久不言语,李苟出声询问。
“没什么。”洛川回过神来,他想到现下营中完全不具备训练的基础条件,与其给李苟一个不切实际的目标,倒不如暂且按下不发,但这天赋着实不该浪费,他转而道,“狗子,你以后少摘果子,没事儿的时候多去打打鸟,咱们换换口味,等过段日子天冷了,想吃也吃不着了。”
“哦。好。”
李苟应得干脆,洛川越瞧这小子越喜欢,怎么看怎么像个当兵的好苗子,便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瓜。
这时,自营地里传来一声绵长厚重的号声,这是营中叫起的信号,再过一刻钟便会点卯,迟到者,杖十,念及此处,洛川同李苟也不敢耽搁,大步流星地往营中赶。
今日点卯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洛川到时,百来尺见方的操练场上挤满了人,他寻了个空隙站妥,瞄了眼自己前后左右多出的老兵油子,其中以唐远山那张粗犷的大胡子脸最为显眼。
待全员集结完毕后,一个将领模样走到正前方,此人生得高大魁梧、虎背熊腰,单以身体素质论,营中怕是只有赵二和唐远山能匹敌一二,洛川想着,转头瞧了赵二一眼,见他神情肃然、肌肉紧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下生疑,捡了个石头丢过去,比口型道:“怎么了?”
赵二微怔,指了指那将领,又指了指自己,无声道:“我,哥。”
洛川恍然明了,此人便是公明将军座下第一等的得力干将赵权。
赵权端的立在那处,不走动,也不说话,只用那双见过血的犀利眸子盯着营中众人。忽地,他大手一挥,战鼓声起,方才还嘁嘁喳喳的操练场瞬间安静下来,他道:“我刚才还在想,我今日到底是进了叫卖场还是进了窑子窝,现在我看清,原来我进的是一个军营——一帮有血性、有胆气的大老爷们儿待的军营!”
众将士被赵权虎啸般的怒嚎给震住,洛川同老兵们还好,毕竟见过类似场面的,但新兵们则忙着“对号入座”,直把自己臊得满脸通红,埋下头,恨不能挖个坑钻进去。
“抬起头来!”赵权上前几步,吓得离他最近的那几人抖如筛糠。他跳下高台,凑到那几人身边去,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怎么?我很可怕吗?”
“不……不可怕……”
那声音断断续续,细弱蚊蝇。
赵权很不满意,“回答我!”
“不可怕,都统大人!”那人几乎要哭出来,放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地胡乱抽搐着。
赵权从军日短,尚未有京中所赐的阶品,但他得了公明将军的青眼,自身亦是战功彪炳,想来封官赐带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是以,众将士皆以军中掌兵的叫法唤他一声都统大人。
“你等男儿,每日不思考如何保家卫国、抵御敌寇,反而在衣食米粮上大做文章、争勇斗狠,甚至不吝用些下九流的招数!”赵权在行伍间巡视,锐利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众兵士身上,“你说,你偷是没偷!”
“我……我……”被盯上的倒霉蛋吓得几欲昏死过去,这罪名他不敢认,窃货盗者,以财物价值折抵杖刑,更逞惶在向来以军纪严明著称的公明将军军中。想明白这点,他更不敢答话,目光飘忽着似要找寻一个寄托。
赵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对那人道:“那你来回答。”
卓晋云在心底将甩锅那人骂得狗血喷头,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都统大人,我们没偷!”
“哦?”赵权挑眉。
“按军例,我们入营时每人当分到一床被,两套兵士甲胄,一碗一箸,及米粮若干,但营中什长肆无忌惮地以次充好,甚至直接克扣,衣物也就罢了,弟兄们不是吃不了苦的,但没有米粮,叫弟兄们该如何生存?如何作战?都统大人久经沙场,自然明白粮草的重要性,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正是这个道理。”
不过片刻功夫,卓晋云已想明白赵权定然是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其讨巧狡辩,倒不如义正言辞地说个够本,以免失了他好不容易聚起来的人心。
“你说得有理。”赵栓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有赞许的意思,“马校尉,你如何说?”
这马校尉就是洛川入营那日校验他的那位将领,从军已有十年,无功无过,因伤了那处、无法人道,被朝廷知晓后,封了个正九品的陪戎校尉,管着这方军中的五百来人。若以阶品论,赵权见他是该行礼的,但此时是战时,又在军中,他自该受着赵权的管。
“此事是我治军不严,但细节如何尚需查证。都统或许不知,这人是个有反骨的,自入营结党营私,闹事甚多,我曾听手下人说,他曾说过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马校尉的声音尖细嘲哳,此时气急,又添了几分阴柔狠厉。卓晋云听得心惊肉跳,见赵权面露不善,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忿忿不平地恨了洛川一眼,心道,这人那日就揪着这句话不放,想来除了他,不会是旁的人告密。
原在看戏的洛川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又在何处招惹了他。
“再者,”马校尉面露难色,“军中存粮已是不多,如今战事吃紧,提粮的请令到现在都没批下来。”
“竟有此事?”赵权皱眉。
马校尉颔首称是。
“这粮草不可不提!这位小兄弟说得对,粮草是行军的首要大事,此事我做主了,你即刻遣人去彭城取粮。”赵权直接拍板,高声问道,“不知哪些兄弟愿走这一趟?我想,三十人足矣。”
“都统大人,晋云愿去。”
卓晋云自然是要去的,尤其见赵权话里话外都透着对自己的赏识之意,在这种急需身先士卒的时候,他怎会甘心落于人后。而向来依附于他的那群人也跟着走出了队列,如此便占了十来个名额。
唐远山紧接着走了出去,与他同时的,还有吴家三兄弟和另外八、九个老兵,洛川记得这些个人都是有些真本领,不甘心蜷在这营中,只盼着建功立业的,如此名额又去了十数个。
“洛大哥?”
李苟投来询问的目光,洛川摇了摇头,做了个观望的手势。
今儿这事着实有些奇怪,卓晋云身处其中看不明白,洛川却瞧得一清二楚,此事怎么看怎么像是针对那帮闹事新兵设的局,但若单是为了给他们个教训就叫来赵权这等人物,又未免过于夸张,再看唐远山等人的反应,怕是此中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弯弯绕绕。
此滩污水趟是不趟,着实是个问题。
“没人了?”赵权激将道,“难道我营中儿郎的血性只有如此?”
又几人出列,洛川始终忍而不发。
【任务05:加入运粮队。任务奖励:积分50】
随着电子音的响起,洛川愈发肯定,此事不只是押运粮草这么简单。
“马都尉,你去,把那些个瞧着偷奸耍滑的都逮出来。”
马都尉领命,带着三个侍从走到阵列中,其中一个身量不高,身段纤细的男子径直走向洛川,他臂上还缠着一只拇指粗的小青蛇,行走间众人唯恐避之不及,下意识地往左右移了小半步。
洛川未动,他识得这人,这人唤作阿南,是马校尉从苗疆产蛇地带回来的,他入营那日杀的蛇就是这人的。
阿南似是极享受人们惧怕的目光,愈走笑意愈盛,直至站到洛川面前,嗤笑道:“你那手飞刀倒是惊艳的很,可惜,却是个没胆的。”
洛川并不答话,他知晓这人定会点自己,多说无益。
“我不光要点你,我还要点……他!”阿南忽地指向李苟,见洛川皱眉,笑得分外畅快,继而压低了声音道,“你们自求多福吧。”
如此看来,马校尉也是知情人,再联系到他方才同赵权的一唱一和,洛川皱眉,此行怕是另有所图,可惜他只是一介甲兵,触不到这等机密,事到如今,也只能且走且看了。
不多时,三十人选定,以唐远山为运粮小队队长,即刻整顿装备,立时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