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拯救冬菇穿越记》佛罗伦萨的倒吊者

96、初代线6：光景

　　伦德家族的基地坐落在一个环境清幽的庄园内，这一代首领祖上是没落的贵族，转型为商人发迹后购入了这座庄园，连同家族的全部基业一并搬了过来。

　　伦德首领已经年过半百，鬓角处长了些许白发，面容温和慈祥，在接见年纪比他小得多的Giotto和伊瑞恩时没有摆任何架势，就像一位平易近人的长者。

　　两名首领进到办公室私下交谈去了，因为这是一次非正式会谈，留在庄园里的伦德家族成员们表现得很随意，伊瑞恩还被他们拉到花园，参与他们围在小长桌前的闲聊和八卦，有个年轻人演奏起了手风琴，有人从椅子上蹦起来，随着音乐的节拍手舞足蹈，欢乐极了。

　　等两位家族首领出来时，已经过了晌午时分，从二人面上的表情可以看出，这次会面聊得还算愉快。

　　“伦德先生，感谢您的指导，让我受益匪浅。”Giotto言语中透露着尊敬，“与您相比，我的经验和阅历还是过于浅薄。”
　　“阁下过于谦虚了。”伦德首领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当然，谦逊只是你众多优点中的一项，你最大的优势还有一项，就是年轻。”
　　他目光慈祥地望着在花园里追逐、打闹的孩子们，“我对自己的眼光有自信，能看得出未来的方向在哪里，因此我希望与彭格列家族的同盟关系能一直传承下去。”
　　“感谢您的信任。”Giotto与他友好地握了握手。

　　一个大约七八岁、梳着双麻花辫的小女孩突然跑到Giotto面前，将手中以满天星和矢车菊制成的花环高高举起，圆圆的脸蛋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先生，这是我亲手编织的花环，送给您！”
　　“这是我的孙女赫蒂，她的母亲是外族人，他们那边的习俗就是给尊敬的客人献上花环，不分男女。”伦德首领笑着解释道。
　　“好漂亮的花环。”Giotto半蹲下身，视线与女孩平齐，神色温柔，“谢谢你，可爱的小赫蒂。”
　　“我可以帮您戴上吗，先生？”女孩的眼神饱含期待。

　　当伊瑞恩再次见到Giotto时，发现金发男人头上戴了一顶色彩鲜艳的花环。
　　“哇噻！我们的首领看上去就像圣洁的天使！”伊瑞恩笑着调侃道。
　　原本男性戴花环会看上去有点奇怪，但放在Giotto身上却显得很合适。归根结底在于他有一张堪称漂亮的脸蛋，加上独属于大空的包容的气质，无论男女老少都很容易被他的外表吸引吧……
　　伊瑞恩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打住打住！他想这些做什么，总感觉再深入下去，思想会越过一条危险的界限……
　　“咳，别打趣我了。”
　　Giotto有些不好意思，此时他们已经骑马离开了伦德家族的领地，他觉得一直戴着花环太过招摇，便把花环取下，小心地收进了马背侧边的行囊里。

　　气氛突然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伊瑞恩罕见地一言不发，Giotto也没有如往常一般适时调理氛围。只能听见马蹄一前一后踩在砂石上的踢踏声。

　　伊瑞恩胡思乱想许久，回过神来时猛然发现自己的马匹正跟随前方的Giotto通往一条陌生的路。
　　“咦，Giotto，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伊瑞恩忍不住问，这跟今天上午来时的路明显不是同一条。
　　“没有走错，我们来的时候走的是大路，这是一条我无意间发现的捷径。”Giotto的声音听上去很沉稳，“跟我来吧。”
　　“行。”伊瑞恩不疑有他。

　　他们跨过砂石路，越过灌木丛，进入了树林里的小径。阳光穿透枝叶落下斑驳的影子。
　　走了一会儿，伊瑞恩隐约听见了潺潺的水流声，很快的，一条秀气的溪流出现在他眼前，平缓轻荡的河面仿若流动的玻璃，河水晶莹剔透、毫无瑕疵，连河底圆润光滑的鹅卵石都清晰可见。

　　“原来这里有一条这么漂亮的小河，我之前都不知道。”伊瑞恩说。
　　“嗯，正是因为知道的人少，河水才这么干净清澈。”Giotto说。

　　马儿从河床上的大石头横跨过去，二人渐渐来到密林的深处，Giotto带他走的这条捷径似乎未被人开发过，路面完全被落叶与腐土覆盖，他们几次穿过杂乱生长的草丛，爬上过稍显陡峭的坡道。伊瑞恩回过头，只看见层层叠叠的树林，看不见来时路。

　　“Giotto，你确定我们不会迷路？”伊瑞恩颇感纳闷，“要不我用罗盘确定一下方向？”
　　“不会迷路的，我保证。”Giotto说，“因为我已经走过很多次了。”
　　见Giotto这么自信，伊瑞恩只能相信他。

　　他们继续前行，这座葱郁的森林仿佛没有尽头，无数茂盛的枝叶将阳光裁剪成细碎的光影。一阵风吹过，夹杂着微微湿润的水汽，混合着青草、花儿与绿叶的清新气息，那是一种令人心安的味道。

　　身前那匹红色骏马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Giotto说。
　　明明还在森林里，伊瑞恩正想头顶冒问号，顺着Giotto的目光望过去，不禁愣住了。

　　那是一棵擎天巨树，主干笔直挺拔，气势雄伟，树冠若伞状华盖，高耸入云根本看不到树顶，枝繁叶茂形成一片浓密的绿荫，日头的光线几乎无法渗透。

　　“这是……”
　　伊瑞恩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巨树下，它的树干粗壮到需要将近十人才能合抱，上面覆盖着如铠甲般坚硬厚实的树皮，手掌触碰到这层硬木，仿佛能感受到它散发出的蓬勃的生命力量。
　　“好雄伟的古树！”他惊叹道，“这么粗的树干，起码得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历史了吧！”
　　“嗯，我觉得保守估计也有一千年了。”
　　Giotto也下了马，他走到伊瑞恩身旁，抚上粗壮的树干，神色似有所感，“千年的光阴，足够世上的多数生命经历不知多少次轮回……它就像浩瀚时间的化身，在它面前，我感觉自己不过是一粒微渺的尘埃……”
　　伊瑞恩这才意识到Giotto是特意带他来看这棵古树的，他好奇道：“Giotto，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我以前在这附近的一处山崖锻炼，回去路上经过这边森林，迷了路，无意间发现了它。”Giotto神色透着怀念，“后来，我便时不时一个人过来这儿，尤其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

　　心情不好的时候？
　　伊瑞恩有些奇怪，虽然这棵古树确实很壮观，但正是因为太壮观了，厚重的叶片几乎把全部阳光遮挡住，四周的景色变得十分阴暗，这样的氛围正常来说只会让人心情更抑郁吧。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Giotto笑着解释道：“因为，还有比这古树更壮观的景色。你想看一看吗，瑞恩？”
　　伊瑞恩彻底被激起了兴趣：“好啊！”

　　Giotto额间蓦地燃起橘红色的火炎，在幽暗静谧的森林里显得格外温暖明亮。

　　伊瑞恩还在疑惑Giotto怎么好端端的进入了战斗模式，眼前的人突然贴近，手臂环过他的后腰，伊瑞恩感觉到腰间有微微的力道箍了上来，促使二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形成一个亲密的拥抱姿态。
　　“抱紧我。”
　　Giotto死气状态下略显冷淡的声音近在耳畔，但伊瑞恩的大脑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变得一片空白，僵了好一会儿才听懂指示，动作极其不自然地抱住了Giotto的肩膀。
　　下一秒，Giotto带着他一飞冲天！

　　“啊！”
　　伊瑞恩被吓了一跳，这次是真用力抱紧了Giotto，金发首领似乎正带他顺着古树的枝干笔直地向上飞行，伊瑞恩看着周围的景物急速下降，那片辽阔的森林也渐渐落在了他们脚下。片刻后，Giotto终于在半空中停下，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从树干伸展的粗大枝桠上。
　　伊瑞恩正想抱怨自己差点被Giotto吓死，却一眼望见了远方的景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高远洁净的天空下，一艘又一艘白色小船在浩渺无边的大海里穿梭，起伏飘荡，仿佛一朵朵微小的浪花。蜿蜒迤逦的海岸线，绵延的金色沙滩，矗立海边的木制风车在风中旋转。视线稍微偏移，便看见哥特式教堂的尖塔、古老的钟楼，周围环绕着连成一片的红色屋顶建筑，宛如童话小镇般富有浪漫气息。俯瞰近处，松柏和云杉漫山遍野，形成排山倒海的恢弘气势。

　　“你说得没错，Giotto，”伊瑞恩终于找回了语言，“这确实是比古树更壮观的景色。”
　　他察觉Giotto在他身边坐下，但他的眼睛不愿从眼前的美景移开，他真希望能当场用照相机拍下作为纪念，只可惜在这个摄影技术还没发展起来的年代只是妄想。
　　“现在理解为什么我说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这儿了吧？”Giotto轻笑。
　　伊瑞恩嗯了一声，沉浸在如此壮丽的风景中，他感到心胸豁然开朗，仿佛人生的所有烦恼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但是也只有你能轻易地飞到这么高的树上了，真羡慕你啊！”伊瑞恩感慨道，这里简直是一个绝佳的观景点，可以将各种最美丽的景致尽收眼底。

　　此时太阳正渐渐沉向西边，原本耀眼的光芒变得柔和，天空的颜色也在悄然变化，天际隐隐透着些许炽烈的绯色。海面在斜阳的照耀下折射出碎金般的光泽。

　　“这里算是我的秘密基地，从春到冬，从黎明至黑夜，万物更替，世事变迁……这里的风景每一年、每一月、每一日、甚至每一刻都是不同的……每次看到这片景色，都会扫去我所有迷茫，让我更有勇气地去坚持自己选择的道路……”

　　Giotto声音平和，甚至透着某种类似于信徒的虔诚。伊瑞恩仿佛能看见昔日Giotto一个人坐在这里眺望着远方，在这片祥和的景色中汲取心灵的慰藉。

　　平民称颂他为救世主，他是无数人的精神支柱，后世也将这位初代首领的生平事迹撰写得如同史诗般壮阔，但他终究只是个被神化的人类，在世人看不见的背后，他也曾感到迷茫，迷茫之时也会寻找一片清静之地默默消化自己的情绪。

　　伊瑞恩心头有些许触动，他转过头，正对上Giotto的视线，认真地说：“Giotto，你已经非常优秀，比很多很多人都要做得好了。”
　　“谢谢你，瑞恩。”额间的火炎熄灭后，Giotto眉眼显得很是柔和，“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儿吗？”
　　“为什么？”伊瑞恩不假思索地反问道。
　　“因为……某一天我突然觉得，这样好的风景，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太可惜了……”
　　Giotto似是还有未尽之言，那双如天空般能包容一切的眼眸，此刻只深深地印着他一个人的影子。
　　“……”
　　伊瑞恩突然有点不太敢听他接下来的话。
　　但是Giotto根本没有留给他逃避的空间。

　　“所以当时我想，”
　　青年的侧脸被日暮镀上瑰丽的鎏金，他说：
　　“如果将来有机会，我要带我喜欢的人，来看看只有我能看到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