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至荼蘼》苏十二

39、三十七 人质

　　但场上的形式已容不得她再细想了。围攻的人远远比原来要多，更不断有人要加入战圈，看来诛灭三狐的功劳，是谁都想分一杯的肉羹啊。尽管赤狐银狐依然不变那份傲然，但是初时的那份从容已慢慢消失，毕竟双手难敌四拳啊。
　　众人心知二狐配合默契，便想方设法地将冷月蓝与柳逸逼离银狐的身旁，将三人的距离扩大，使冷月蓝与柳逸不能及时回身给银狐解围。
　　蓝狐赤狐自是心知肚明，只是苦于对方人多，一开始的形式便不利于攻守，时间拖得越久越无法控制场面的变化。冷月蓝更是打的气闷，她的武功路数以刺，打，扫为主，敌人逼得越近，越无法发挥出箫作为兵器的威力，只得连连退步寻求更空阔的场地，这一逼一退，竟离柳逸与叶盈雪的位置越来越远，而慕容乙的立身之处越来越近了。而柳逸则同样的方法被逼向院子的另一个角落。登时银狐身周便空了出来。邝君杰见计谋得逞登时大喜，抽身离开对柳逸的攻击，飞上前剑指叶盈雪，叶盈雪此时以无力抵抗，接了一两招便被扼住了脖子。
　　正在冷月蓝柳逸回身无力，叶盈雪绝望，慕容乙要惊叫出声时，却听见穆尔一声低吼：“住手！”
　　“怎么？穆堂主要出售阻拦吗？”邝君杰阴阳怪气地叫道，手上却不自觉加重了力道。
　　穆尔阴沉着脸，痛苦的目光刺穿了夜幕：“请，出去。”
　　“什么？”邝君杰似乎没有听明白。
　　“这里是青云堂，不是公堂，请出去解决你们的私人恩怨！”他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不逸出一声的哀咽。
　　正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邝君杰与穆尔身上之时，看着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束手无策的蓝狐，慕容乙却被逼出了主意。
　　一个踉跄，跌在冷月蓝身上，一声尖叫，掩住对她说的那一句：“挟持我！”
　　来不及惊讶慕容乙的目的，在目光对上的那一刹，冷月蓝把箫抵上慕容乙喉，这一切一瞬间就完成了，快得像是蓝狐才是行动者一样。
　　“小乙！”花盛亭一声惊呼，冲出人群。
　　“站住！”冷月蓝看到了他的焦急和担心，那在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情感，狠狠地撕扯着她的心房。“放了盈雪，不然我就杀了慕容乙！”
　　“邝大侠！”请求的目光望向邝君杰。
　　“不可能！”邝君杰吼道，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凭什么要让他把到手的机会给送去出！他做不到！
　　“花盛亭！”冷月蓝冷声道：“如果邝君杰的手指再往里收一分，我就让慕容乙给盈雪陪葬！”
　　“不要！”花盛亭急的往前冲了几步。“小蓝，放了她好吗？”
　　若放在别时别处，听到他的那声小蓝，她一定满心欢喜，可是此刻，这二字却是如此刺耳，“我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他放开盈雪！”
　　“你做梦！”邝君杰怒道，双目赤红，狂笑道：“孩儿，爹爹为你报仇了！”话未落，登下杀手。却见当下一条人影扑向邝君杰，未挨近身，便见邝君杰似被一道力狠狠弹开，待花盛亭落地，却正好接住瘫下的叶盈雪。
　　花绵城叹道：“邝大侠，谁的命又不是一条性命呢？令子死的冤，若为此赔上更冤的性命，请恕在下不能认同。”
　　邝君杰急红了眼，哪里管花绵城说什么，直直地扑了回去。柳逸怒咤一声，飞身上去阻拦。
　　柳逸素来是用杀人的剑法，而邝君杰此刻更是拼命的打法。二人一交手，便招招是攻向要害的打法。再下去必定是两败俱伤。
　　叶盈雪缓过气来，忽然道：“五少爷。盈雪有一事相求。请务必要答应。”
　　花盛亭不知她有何要求，但见她脸色苍白，双目微阖，心下不忍只得道：“你说。”
　　“废了，废了我的武功……”她喘着气，又补充到：“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方法。”
　　“这……”花盛亭愕然，正犹豫间，只见堂上突然跳下一人，介入柳逸与邝君杰之间，各接下二人的招数，将二人硬生生地分开。仔细看，竟是实在看不下去的花闲庭。
　　花闲庭道：“邝君杰，银狐已中了你的毒，你何必一定要在此刻杀她？蓝狐手上还有人质，难道你一点都不顾忌人质的安全吗？”
　　邝夫人怒道：“她算什么东西，银狐杀了我儿，一命抵一命！我定要看着她死了才能安心！”
　　花闲庭大笑道：“邝君杰，有些话不说，是给你留着面子，邝彦武仗着武力，视人命如草芥，欺男霸女，纵是银狐不杀他，也终会不得好死！”
　　邝夫人尖声道：“你胡说！”
　　花闲庭厉声道：“我是不是胡说，整个江湖都可以做证！”
　　花绵城步入庭中，目光如炬：“邝夫人，花某方才已经说过。谁的命不是一条性命呢！今日局势既如此，花某这里有个折中的方法。”虽是探讨的语气，可是他却只是淡淡扫一眼邝氏夫妇，“花某今日代这里所有想取银狐性命的人废去银狐的武功，但，放她三人安全离开青云堂，我会在你们离开后的一炷香内保证你们三人的安全，但是你们必须放掉慕容乙。”
　　“不行！”此言一出，邝君杰和蓝狐一起反对。
　　花盛亭更是大愕，三哥的方法，竟与叶盈雪所提相同，再低头看，叶盈雪双目微阖竟是一脸的轻松与释然。
　　花绵城望向众人：“此法是为这里所有与银狐有仇者所提，我问的，也是大家的意见，请问各位，有反对的吗？”邝君杰在打斗中，以他人为盾，自己伺机报仇的行为早已惹得众人不满，此刻权衡利弊，比起在此看着邝君杰报仇，废去银狐的武功，在一炷香的时间后亲手报仇的诱惑立刻占了上风，于是众人皆沉默。
　　蓝狐道：“我不同意！慕容乙现在在我手上，你们想要她活命，就不许碰盈雪一根头发！”说着，手上的力道又加深了几分。
　　慕容乙后悔地肠子都打结了，蓝狐不会真杀了她吧，利用她做人质全身而退，然后顺手解决掉这个大情敌。天啊，她怎么就把自己送到了最想杀她的那个人的手里呢！
　　“我同意。”柳逸忽道。
　　冷月蓝怔了一怔。急声道：“柳逸！”
　　“蓝儿，”柳逸望向冷月蓝，“或许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选择了。”
　　冷月蓝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安静下来，慕容乙只觉得耳边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像是风吹过树叶那样，若有若无。
　　“好，我同意。一到十里外我就会放掉慕容乙。”握着碧箫的手指狠狠地用力，徒劳地用力……
　　花绵城在叶盈雪身边蹲下，温声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叶盈雪撑起身子坐好，淡笑道：“三公子，请吧。”
　　花绵城目光中略带赞许，手指却如闪电急出，直击叶盈雪的琵琶骨。只听叶盈雪闷哼了一声，原本便苍白的脸色，更显蜡黄，豆大的汗珠立时滚下额头。冷月蓝低呼一声几欲上前。柳逸则立刻上前扶着叶盈雪。
　　良久，叶盈雪才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已是弱不可闻：“谢，谢三公子留情……”谢了花绵城，目光却飘向了堂上的某处，和那焦急又压抑的目光轻轻地碰触，却又如灼伤般躲开。
　　或许她能说的，只有一句苍白无力的，对不起。
　　“既然在场的各位都默许了我放才的做法，我希望大家都能遵守我们的约定。”花绵城道：“一柱香的时间内，我们不会有任何行动。但是你们若伤害到人质的安全，一切的约定都不复存在。”
　　“谢了！”柳逸背起叶盈雪，对冷月蓝道：“蓝儿，走罢。”冷月蓝挟起慕容乙，随着柳逸跃出墙去。众人见她二人也是瘦弱的女子，虽均拖着一个人的重量，轻功却竟然丝毫不受影响，不禁惊叹纷纷。
　　花绵城望二人远去的方向，轻轻抬手沉声道：“点香。”
　　香烟袅袅，丝毫不为众人焦急的心而增快几分。或有人想投机取巧，施些力道与这香，却都被花绵城不动声色地化解开来。
　　花盛亭望望那香，又望望深蓝的天幕。一面盼着时间快过，一面担心着慕容乙的安全，他不是不知冷月蓝对慕容乙的恨，只怕冷月蓝一个不忿，便让慕容乙身首异处。

　　却说柳逸与冷月蓝背着一个病人，又挟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质。二人行一段路便要停下来交换背负叶盈雪。虽是发足狂奔，却终究影响速度。
　　“等等等等！”慕容乙终于忍不住了。往地上一坐，她哭丧着脸喊道：“我真的跑不动了！”
　　冷月蓝怒斥道：“起来，你不跑我就杀了你！”
　　慕容乙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跑不动了！”
　　冷月蓝心急如焚举手便要拍她，却被柳逸拦住：“留着她还有用！”
　　“可是，”冷月蓝指着叶盈雪道：“她还能等吗？一炷香的时间马上就会到了，如果不能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给盈雪疗伤，只怕我们三人未必能全身而退啊！”
　　慕容乙心中大喊不好，这一番狂奔，竟忘了最重要的事情，赶紧摸出口袋中的解药道：“快给她服下，是邝君杰身上的解药。”
　　冷月蓝睨着她，接过解药，却满脸戒备：“你如何会有？”
　　“是那个老人家从他身上偷过来交给我的，不然你以为我没事干来陪你们逃命啊！我才没有当人质的癖好呢！”慕容乙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你！”冷月蓝气结，碧箫一挥，慕容乙只觉得肩上着了一下，登时如触电一般，整条手臂又麻又痛，半晌不能动弹。
　　“这只是对你的小小的惩戒，叫你乱说话！”冷月蓝冷哼一声，在低头看手中的瓷瓶，却也是笃定不了。
　　一直闭目的叶盈雪忽开口道：“如果……是那位老者，到……倒信一次也……不妨，咳咳……”
　　“为何？”柳逸问道。
　　“那时我要自尽……那些贼人要杀我……是他发的筷子……救……我。”似乎因为这一长串的句子耗费了她好不容易续起的力气，说完这句，她又闭上了眼睛。慕容乙几乎要以为她会就这样睡着睡着就死去。
　　“不管是真的假的，就算要解毒，也必得找个安稳的地方。”柳逸收过冷月蓝手中的瓶子。
　　“不如去无夜的小楼吧？”慕容乙提议，如果有白无夜在应该能牵制下蓝狐吧。
　　“不行，不能把那些人引到白无夜那里！”冷月蓝一口回绝了她的希望。
　　“去燕子林。那里有树有乱石，易守难攻。”柳逸忽道。
　　慕容乙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冷月蓝拖起来向前狂奔。
　　“又，又跑啊……”天呐，快来个人拯救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