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十八 空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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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闲庭停下叙述，拾起一边早已凉透的茶喝下。放下茶碗却并不继续，而是与众人使了使眼色，其余三人亦是一副了然的模样。
花如令放下茶盅，喝道：“六童！”
门外的花随湛一听，心知不妙，赶紧蹑手蹑脚地想要离开，却听见厅内传来三哥花绵城的声音：“想听就进来听罢。”立刻如得了特赦令一般蹦进门。
花闲庭笑道：“听了那么久，脚酸不酸啊？”花随湛知道自己原来早就被发现了，撅嘴正要反驳，突然眼珠子乌溜溜一转，掏掏耳朵笑道：“二哥，我听了也不算久啦，就听到说某人和某人去青楼过夜，爹，你说如果我去告诉二娘，那个某人啊，会不会被打屁股？”
“算我怕了你了，行不？”花闲庭一脸无奈。他虽非尹拂袖亲生，却是是她从小带大，尹拂袖待他亲如己出，亦是严如己出。
“那就继续吧。后来呢？”
花如令轻咳一声道：“庭儿说重点。”
花闲庭明白花如令的意思，略带尴尬地笑道：“爹，其实我们什么都没做！”话音未落，却被花绵城以更大的咳嗽声掩盖。花随湛不明就里，也凑上去咳嗽，激得花迭放将口中的茶水喷出，一时间乱作一团。
好一会儿，待大家都安静下来花闲庭方叹道：“我真的什么什么都没做，一开始我说翦离姑娘今日一袭绿裳，不跳绿腰岂不可惜，于是就跳了一曲绿腰，后来我们对饮，我就借机套问那玉佩的来历，她道是一个乌姓商人赠与她的。”
“乌姓商人？”花如令捻须思忖，“绵儿，让雪鸦堂去查一下这个水月楼。”
“爹，您怀疑水月楼？”花绵城道。
“藉由水月楼，说不定可以查出谪仙谷近年来劫去的财物去向。我一直怀疑谪仙谷除了叶紫扶接治病人，蓝狐与赤狐收金杀人外，还有别的营生，否则雪狐与青狐又怎会查不到一点信息？”
花绵城诺声，转头望一眼花闲庭，忽道：“二哥说这翦离姑娘和苏简一般模样，后来可有对她提过？”
花闲庭点头道：“我问她可曾有姐妹？她道尚未记事起便被牙婆买来卖去，已记不起本姓，更别说家中亲人了。对于与她一样容貌的苏简，到是十分好奇，言道为其姐妹也不无可能，有机会定要见上一见。”花闲庭说到此处，重重地叹了一叹，“当时我笑言有何不可，谁料世事如此多变，苏简如今已是冢中孤魂，翦离便心有怀疑，也无处求证了。”
“二哥，这个翦离姑娘和阿简真的很像吗？”花随湛突然插嘴。
“说像，其实又不像，你会很容易地分辨出她和苏简，因为她周身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语的迷人气质，就像是驱散黑暗的迷雾的星辰一般，和她在一起，你的目光会不自觉的聚在她的身上。”
琥珀色的眸子里拢上了淡淡的光芒，花闲庭沉浸在回忆里，没发现其余四人了然的目光。直到花绵城出声打断：“咳，二哥，苏简和容儿的案子，是云雅为慕容乙洗清的嫌疑。”
花闲庭尚未反应过来：“如何？”
花绵城在心中摇头叹气，继续循循善诱：“加上这个案子，云雅帮我们花家查破的案子大大小小已有十五件，离约定只差一件案子了。”
花闲庭一怔，好似明白了什么，轻眯起细长的双眼低头沉吟，再抬首却只是挥手笑道：“谁又会把那样的约定当真呢？”
“这句话与她说的到是一字不差。”花绵城修长的手指扶上额，语气中带上了半分的无奈：“你不当真，有人却会当真啊。”他的话，句句轻描淡写，却又分明字字如石。
花闲庭一时竟无言以对，沉吟不语。好一会儿，才道：“此事，再说罢……我先去看看五童。”语罢，便匆匆地离开了。
依然是那个窗口的位置，依然是那几样小菜，不同的，只是人的心情。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唐云雅问道。
慕容乙听见她这般问起，立刻换上得意之色：“我有一个伟大的理想和计划，你要不要猜猜看？”
唐云雅白了她一眼：“难不成你要去开妓院？”
“开妓院怎么了？没行情啊？”慕容笑着朝她抛了个媚眼腻声道：“大爷，给小妞笑个！要不……小妞给你笑个？”唐云雅撑不住，将吃的茶一口喷出来，扯着她笑作一团。
笑归笑，但对着唐云雅，慕容乙还是说出了实话：“我在这边有一个朋友，我会暂时住在他提供的住处，然后我想自力更生，开家铺子。”
“开铺子？！你一个人？买什么？”唐云雅立刻腾起了巨大的兴趣。
慕容乙凑到她耳边，笑道：“我要买什么，铺子开张了你就知道了！”
“好你个死丫头，吊我胃口来着！”唐云雅作势便要掐她，被慕容乙笑着躲过。
“好了，是朋友不？是朋友就陪我去看看铺子开在哪里比较好？”
“还用说！走呗！”唐云雅笑着拉起她。
二人说笑着走向门口，冷不防慕容乙的身侧窜出一个瘦小的身影，抢先夺门而出，撞得慕容乙一个踉跄。
“怎么走路呢！”唐云雅扶住慕容乙，冲着那个影子喝斥。那人回头冲她们扮了个鬼脸，看样子竟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慕容乙看着那人在人群中窜得瞬间没了影子，心中突然腾起一股不安。忙把手伸进随身的布包，竟摸出一块松子糕来，再一看，包中早已是空空如也，登时脸色大变，指着远处大叫：“他是小偷！”
唐云雅闻言，顾不上其他，立刻追了出去。慕容乙只见紫影一略便不见了云雅的踪影，只得朝那方向追过去。
唐云雅一路飞掠，但那少年早已消失在人海中，单凭一个模糊的影像，何从寻起？她只得停在一个路口，等气喘吁吁的慕容乙赶上来。
“云雅……怎么样？有……有看到吗？”慕容乙追上唐云雅，喘着气问道。
唐云雅摇头，无奈地看了看周围的人流，又问到：“少了什么东西，重要么？”
“你给我的那个锦袋，”慕容乙哭丧着脸。“还有一根簪子……”
唐云雅见她如此沮丧，料定这簪子必是要紧之物，抿了抿嘴，转头拉住一旁的一个叫卖糖葫芦的小贩：“你可有看见一个大约这么高的少年从这里跑过？穿着深蓝色衣服的。”
小贩偏头想了想道：“有，是有这么一个人。我也知道他跑哪边去了，你要买我的糖葫芦我就告诉你！”
“你要挟我！”唐云雅柳眉到竖，喝斥道，“信不信姑奶奶我毒死你！”
小贩吓得变了脸色忙跪地求饶：“女侠饶命！小的错了！那小子，那小子朝左边的弄堂跑了！”
“哼！早说不就省事了？”唐云雅瞪了他一眼。随即拉起一边仍在发愣的慕容乙向左追去。
看着那两人走远，小贩方从地上站起来，眼中扫去了之前的懦弱与惧怕，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得意。拍拍衣服上的尘土，伸了个懒腰，回头看见街边一群嬉闹的孩子，嘴角裂开了一抹笑容。
三两步走过去，将肩上的糖葫芦悉数分给孩子们，自己则哼着小曲拐进了另一边巷子里。
“算了吧。”慕容乙扯扯唐云雅的袖子：“算了。”
唐云雅恨恨地看着那群孩子们人手一支的糖葫芦，方才听那小贩的话，在那巷子里左拐右转，最后居然到了一个死胡同里！待唐云雅惊觉上了那个小贩的当再追回来，他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街边的一群孩子举着糖葫芦前后奔跑。
“你再瞪着那些小孩子，他们会以为你要抢糖葫芦的……”慕容乙好笑地看着那群孩子略带疑惑而惶恐的目光飘来。
唐云雅噗嗤笑出来，无奈地转过头：“你呀！不过，下次最好别叫我遇上他，不然不把他毒残废了我不姓唐！”
流云抹去夕阳的余晖，日间的暑气也渐渐退去。在慕容乙的坚持下，唐云雅留下她回了花府。一进府，唐云雅便从花小六的口中得知了花闲庭回来的消息。
自然，也从他口中得知了关于翦离的一切。
独坐在花园的石凳上，望着如镜子般平静的水面，心里腾起一股淡淡的凄凉。
果然，会记得那样的约定的，只有她这个傻子吧。
“云雅。”身后传来的低沉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这个声音对她来说，太熟太熟。整理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回头看着银杏树下一袭墨色长衫的花闲庭：“干嘛？”
步子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花闲庭走到她的身边提了提手中的两坛子酒，道：“陪我喝几杯，如何？”
有些愕然，却仍在第一时间抢过一坛子笑道：“还怕了你不成？”
酒么？此刻倒真想一醉方休呢。
暮色退去，夜色渐浓，慕容乙倚着墙，看着月牙儿慢慢爬上树梢，白无夜却依然不见踪影：“怎么还不来？”难道他有什么事耽搁了？
正想着，突然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看来我来的不够早啊，都惹得你想我了！”慕容乙忙跳出来抬头望屋顶上看，那斜倚在瓦背上的月牙色身影，可不正是白无夜？
“好啊，敢情你早来了，专等着看我笑话？”慕容乙跺了跺脚笑骂道。
白无夜一纵身，从屋顶上跃下，落到她的面前站定，浅笑道：“是啊，就等你急得跳脚，我才出现。”
“你！”
“呵呵，逗你玩呢！”白无夜隔开慕容乙指过来的手指，笑道：“临时有个朋友找我，耽搁了一点时间。”说着，右手一翻，将日间被盗的锦袋扔在她手上，微笑着看她的反应。
“咦——”慕容乙立刻将眼睛瞪得堪比铜铃，“这个怎么会在你手上！”
“今天偷你东西的人，不幸正好是我的朋友，他看见绢帕上的字，”白无夜打开白绢摊于掌心，中间的赫然是那支紫玉簪子，“知道你是我的朋友，所以赶紧送回来给我了。”
之前的失落一扫而空，慕容乙开心地直笑。真是个天大的惊喜啊！她突然发现她还真是找对了靠山了！可是，还是想稍稍地鄙视一下他：“你还真是什么样的朋友都有啊！”
“你可别小看他，他才十四岁，妙手空空已经是无人能及了，加上他精湛的易容术，以后，整个江湖都怕是要让他玩翻咯！”
等等，整个人为什么那么熟悉，难道他是——“他叫什么名字？”
“司空摘星。”
居然是他！她居然被偷中之王司空摘星给偷了！对对对！那松子糕，那糖葫芦，这样的事，也只有他能做的出来了！
慕容乙忍不住想放声大笑：“是他……难怪了……”那内伤，绝对要憋出内伤了！
慕容乙一本正经地对白无夜道：“我想跟他交个朋友，你能不能帮我引见一下？”
白无夜略有些讶异，却依然笑着答应：“随时都可以。”
“那我们现在先去看我的住处吧！”完了，她的嘴巴要咧到耳朵根了。
“等等。”白无夜突然叫住她雀跃的身影。
“怎么——”慕容乙转过身，却在刹那间怔住。
白无夜抬手，将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间，顺手挽起一缕青丝，低声道：“我送你的东西，为什么不戴上去呢？”
柔滑的长发在指尖滑落，慕容乙蓦地心中一痛。
好像，又看见了那双眼睛，充满温情的，曾给过她无限温暖和安心的眼睛。
原来，放下一个人是那么的艰难。
原来，不经意间，小五在她的心里，已经住得那么深。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二十八 空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