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 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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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大雨来得猛烈，花盛亭只得在荒郊找了个亭子避雨。等待雨过天晴。
草亭破蔽不堪，挡不住倾盆的雨，只剩下亭子的一角顶上尚显坚固，能为他遮蔽一点风雨。
约摸两个时辰之后，雨才渐渐停了下来。花盛亭唤过听风，翻身上马，准备加快行程，免得天黑无处宿脚。
听风才迈开四蹄，花盛亭便听见一缕箫声悠悠响起，不由心下一紧，忙勒住马。四下里张望。
说来也奇，这箫声穿过那大雨后的空气，竟好似混着水汽般传来，带着水音，如在江南水乡间行走一般，听着小船划过，桨声欸乃，悠远绵延。又如车轮轻轻碾过了那被细雨湿润的青石板路，无限温柔。
花盛亭虽无三哥花绵城的音乐造诣，但此刻，那箫声仿佛穿透了他的心防，轻松地占据了他心里的每一个角落，不经意间带出一丝丝已被他封存的幼年的回忆来。
江南，烟雨，还有那开得满山遍野的不知名的小花。泛着粉色的景象，芦苇旁无邪的笑靥……
他好像听懂了箫声，不应该说是乐声懂他，或者说，箫声的主人，懂他。
箫声嘎然而止，只留似有若无的余音还在萦绕。花盛亭好似在梦中惊醒，忙寻找箫声来源。莫非是蓝狐？
树梢微动，花盛亭忙抬头望，只见一个浅蓝色的身影从上轻轻跃下，可不正是蓝狐冷月蓝？
冷月蓝轻盈地落地，嫣然一笑：“看来小五哥还未曾忘记我，月蓝真是好福气啊！”
一句小五哥，震得花盛亭身子一颤：“你……你是什么人？”
冷月蓝向前迈了一步，幽亮的眸子里闪过深蓝色的哀伤：“小五哥不记得小蓝了么？”
花盛亭跃下马背，落到冷月蓝的面前，站定。
他望着她，轻锁的眉间是震惊与质疑。
眼前这个谪仙谷的第一杀手，会是幼年时牵着他的衣角满山跑的，带着天真的笑容叫着小五哥的小蓝？
“小五哥不信？”冷月蓝的容颜一时黯淡，手忍不住轻抚上脸，“月蓝的变化……真的很大么？”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柔柔软软的声音穿透了空气，直伸向记忆最深处，与回忆中那清清糯糯的童声叠合在一起……
这、这是他教她的第一首诗。他失声道：“你真的是……小蓝？”
“是，是我。”盈盈的眸子渗上了水汽，嘴角却挽上了笑。
这一刻的重逢，天知道她等了多久……
“那年你无故失踪，原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你，想不到竟然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这十三年，你……过得好吗？”花盛亭看着她蒙上雾气的双眸，急于想知道这些年来冷月蓝的遭遇。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小五哥……”冷月蓝缓缓地摇着头，向他走近，“你可知道这些年月蓝有多想你？我做梦……都梦见你在教我念诗啊！”
“小蓝……”看着冷月蓝的逼近，花盛亭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再对上她刹那间黯然的目光，心知这个动作已在无意间伤到了她，只得定了定神情问道：“你又怎么会加入了谪仙谷呢？”
“十三年前，老谷主问我要不要做她的弟子，我答应了，就这样。”她恢复了冷冷的语调。
原来要将她的尊严狠狠地践踏在地，一步足矣。
花盛亭想弥补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再三，吐出口的却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她倨傲的目光扬起，用迭声的质问掩去伤口：“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为了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吗？是月蓝比她差么？”
“不，与她无关。”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从心里抽离：“小蓝，是我唯一的朋友，能看得见我的存在，记住我说过的话的朋友。可是，冷月蓝她不是。你……明白吗？”
“可是小蓝没有离开啊！”她冲口而出，急切地有些语无伦次，“她只是变得更强大了，变得能够保护自己了！难道这也有错吗？”
花盛亭摇摇头，痛惜的目光灼伤了那抹浅蓝色的影子：“小蓝，有些东西……失去了，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冷月蓝忍不住向前几步：“那么你就重新认识我，认识冷月蓝好么？”
花盛亭不答，而是望着她的双眼轻声道：“小蓝，如果你能脱离谪仙谷，我想我们还是朋友。”
即使你脱离谪仙谷，我们也只是朋友。
冷月蓝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她看着花盛亭说：“对不起，小蓝，我还要赶路。”再看着他翻身上马，看着他对她抱拳，又看着他策马离开。
下过雨后的地面，到处是积水。马蹄踏在这泥泞的路上，带起无数的泥水，溅落一地。
“爱上那个女人，你会后悔的！”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她用尽力气大喊。可是喊声连同那青衫骢马，一并消失无迹。
羞愧，愤恨，难堪，百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冷月蓝只觉得这十几年来的感情一夕间付诸东流，万般不甘皆藉箫而出，只是苦了那周围的草木，一时间皆成了她发泄的物品，倾颓折走，待她停下，周围竟连一处完整都无剩下。
只是那个蓝色的身影却失去了平日的傲气，如那残败的草木一般。了无生气
“发泄完了？”一个红色的身影闲步走近，缓缓拢上折扇，脸上的表情颇具玩味。她提扇勾起冷月蓝的下巴，抬起她已满是泪水却依然绝美的脸，连连啧声道：“蓝儿啊蓝儿，为了男人，哭成这样，值得么？”
冷月蓝挥开她的折扇，望着远方的黑亮的眸子中有着撕裂的绝然，她狠狠地咬牙：“花盛亭，就算你是千年寒铁打造的石柱，我也要将你折弯了！”
柳逸叹道：“你又要怎样？你不要再自作主张了，谷主已经发过火了。”
“这次我不单是为自己，也是为了谷主能得到环龙佩。”冷月蓝仿佛恢复了冷静。
“怎讲？”柳逸轻挑眉角。
冷月蓝嗤笑一声道：“因为花家恐怕又要出一块环龙佩了。”
柳逸变了变脸色：“你是说和肃公主……”
冷月蓝却不回答她转语道：“青狐，也该行动了。”
一场雨，拂去了连日来渐高的温度带来的燥热，使这一个夜晚分外地凉爽。慕容乙索性倚在窗边吹起风来。
傍晚打听到川越年住处在东隅的溯澜小筑，慕容乙的心也稍稍放下。
至少乖乖待在落霞阁就不用怕会被他撞见了。
对了，还有那个叫容儿的小丫环！她想起这件事，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明天就去找她吧！如果她听见有个人跟她说飞机，她是会吓得跌倒在地上呢！还是开心地一把抱住她然后两人抱头痛哭？
她倚着窗，想得乐不可支，不知什么时候便趴着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过来时，她却躺在了床上。
又穿越了吗？她吓了一跳，看着周围熟悉的布置，昨日搬到窗边的那张圆凳和打开的窗，才放下心来。
或许是她忘了，自己回到床上的吧。她敲敲头，自嘲地笑了笑，坐起了身，狠狠地抽了个懒腰，再放下手，她却怔住了。
床的里侧，放了一个卷起的白色绢帕。
那不是她的东西。也决不是阿简云雅顾迷的东西。那么，是谁的？
她拾起布包，里面是个细长的物件，慕容乙忍不住打开来，里面竟是一根紫玉雕琢的蔷薇花状的簪子！
难道昨晚是花盛亭来过？慕容乙脸上一热，却随即发现包裹簪子的白绢上亦有几行字，忙摊开来，寥寥数字，却是龙飞凤舞，加上又是繁体字，慕容乙只得一字一字地艰难辨认：“昨日毁花，雕玉簪以赔，笑纳。无夜……字留！”
是白无夜！慕容乙差点叫出声来。
白无夜竟然连花家也毫不忌惮，来去自如，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古龙的书中完全没有提过这样一个人物？难道说，她没有穿越到正书中，而是落到了谁家的同人小说中了？
还有上次她见到的那个落入别院的月白色身影，难道也是他？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吓得赶忙跳起来，找寻地方去藏手中的烫手山芋。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上床沿将白绢连同簪子塞进了帐顶。苏简敲门声响起时，她恰好站回地面。
一早上都有点心神不宁地想着白无夜，直到顾迷和唐云雅过来，身后跟着容儿，慕容乙才回过神来。
吃了早饭，慕容乙寻了个空，溜到在屋外趴在地上数着蚂蚁玩的容儿面前，笑眯眯地对她说道：“容儿，你是不是从飞机上掉下来的呀？”
可是她没想到，昨天晚上兴奋地睡不着觉想出来的一堆的场景竟然一个也没有用上！
并且这位容妹妹在甩下一句：“我知道你们说我是疯子！”之后，居然不给她说第二句话的机会就跑了！
这又是哪出跟那出嘛！
慕容乙愤愤地瞪着地面，决定接过数蚂蚁的大任，却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在做什么？”
心跳募地漏过一拍。她转过身子，对着眼前那张酷似某人的脸浅笑：“数蚂蚁呢！你来找我……我顾姐姐的么？”
“是，是啊，哦不，”花盛亭有些紧张，“我是来找二哥的，二哥他来过吗？”
顾迷迈出屋门道：“五童，爹怕迭放出事，让闲庭去接应他了，怕是要和你大哥一起回来了。你找他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那我先回去了，大嫂。”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坐会？”唐云雅的话是向着花盛亭，目光却瞟向了慕容乙。
慕容乙则是决定将装傻进行到底。任唐云雅怎么跟自己使眼色都当她是抽筋。气得花盛亭走后唐云雅直掐她的脸。
“你呐……还一板一眼地教训我呢，自己的事情都搞不定！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在喜欢对方！”唐云雅抚额长叹。
慕容乙撇撇嘴，却在心中叹气：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你又怎么会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八 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