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 夜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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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一个青衣小婢提着灯在前引路。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白衣公子，冷峻清朗，手执碧箫。风扬起他的衣袍，却始终吹不乱他的脚步。
从来，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扰乱他，所以无医术武学甚至音律上的修为都让人望尘莫及。有人说，沉静如水已不能形容他的气质，花绵城，应该是高山顶上的皑皑白雪，沾染着半分的仙气，任何人都无法亵渎！
的确，花绵城，这个寡默的年轻男子，温文儒雅，却冷若冰霜。他可以和所有人淡淡地笑，却让人仍然不自觉地要和他保持距离，那种景仰崇敬的距离。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他和人热情地说话，那么，不是你疯了，就是他疯了。
迈入漫随园，花绵城对着满园子无人打理的开得满地的花木轻轻地皱起了眉。抬眼，去留阁内灯火通明，再往前几步，便隐隐传来花闲庭和唐云雅的争吵声。
“我都说了，我真的不知道她从没有上过街！”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人都丢了！她一个女孩子家，不会武功，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五童回来，我看你怎么跟他解释！”花闲庭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无论什么事，只要一碰上唐云雅他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唐云雅咬着下唇，眼中已隐隐有了泪光：“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再去找，万一找不到，或者她出了事，我把命还给五童！”说罢，唐云雅便冲向门口，泪眼朦胧，又低着头，刚跑出门便与一人撞了一个满怀。
花绵城扶住踉跄的唐云雅，对她也对花闲庭说道：“不用去了，她回来了。”唐云雅抬起头，一脸听到了天上掉下许多个花闲庭的表情，花闲庭也停下了烦躁的脚步：“她回来了？她怎么回来的？一个人回来吗？”
花绵城道：“方才来时在路上遇上了盈雪，她刚领慕容乙回了清芷园。她只说自己迷了路，找回来的。”
花闲庭“哼”了一声，却什么都没有说下去，唐云雅愣了一下，丢下一句：“我回房去了！”便冲出了门。
花闲庭待她离开，方怒道：“现在倒跟个没事人一样！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怎么会惹上这么个麻烦！”他转过头对花绵城道：“这半日多的时间，她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我们全失去了控制，若她真是青狐，这半日，足以做让我们花家致命的事情!”
花绵城依旧是波澜不惊，好像一点也没有被花闲庭的气急败坏给影响到，而是优雅地坐下，斟了一杯茶，而后仿佛很不经意地道了一句：“二哥，你园中的花木该修整了，都快要漫过道路了。”
“谁管那破花……”花闲庭煞住了话，他突然明白了花绵城的意思。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漫随园。去留阁。花闲庭。
既然这满园子的花草都已随它蔓延，这已经发生的事，又何必再为它坏了自己心情？
花闲庭在花绵城右手边的位置坐下，面有赧色：“三童，二哥惭愧了！”
花绵城淡淡一笑，递上微凉的茶水：“降降火气。”花闲庭也不言语，接过了，一口灌下，放下茶盅道：“大哥应该要到京城了吧。”
“算日子，该还有一日。”
花闲庭叹气道：“川越年素来难缠，也不知大哥这次会遇上怎样的情形。贪官也就罢了，用钱就好说话，偏生他又不贪。”
“是人，就一定有弱点。”花绵城又为自己斟了半盅茶，却只静静地看着那一汪青绿，并不打算喝下去。花闲庭见此，伸手将茶盅夺下，埋怨道：“好茶是用来喝的！才二十有二的人，偏偏要跟个老头子似的，死气沉沉。”
花绵城也不恼，只是淡淡一笑：“这样，不是显得你更年轻么？”花闲庭愣了半晌，方反应过来：“三童！你居然在讲笑话！”
花绵城的注意力却又转向了门外：“有鸽子！”话落，庭中突然落下一只灰白色的鸽子，啁咕不停。“定是大哥来信了！”花闲庭快步走向庭中，捉过鸽子，取下鸽爪子上绑着的信筒，抖开纸条，匆匆看了一眼，脸色已经凝重下来。
花绵城结果字条，上书的的确是花迭放方遒的笔迹：
“未到，悉获川已下江南。即回。”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急地动身。可是来江南又是为了什么？”
花绵城缓缓地摇头，抬手将那纸条靠近烛火，焚烧干净：“静观其变吧!”
“嗯，也只能如此了。”
慕容乙刚灭了蜡烛，便听见房门被敲得震天响，她在床上叹气，却依然纹丝不动，指望敲门的人能够知难而退。
但，很快她就发现敲门者拥有着锲而不舍坚持不懈的良好美德，于是善良的她替门心疼起来。爬下床，拉开门，唐云雅抱着枕头站在门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臭丫头，半天都不开门，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下午也是，不识路也不说，跑哪里去了！害我到处找你！”
慕容乙等她说完，指着她手中的枕头道：“你不会是要在这里睡吧！”
唐云雅不分由说挤进门，把枕头往床上一丢，然后双手插腰：“对头！你要是敢不同意，我就给你下三笑散，让你笑得全身抽筋！”
慕容乙狠狠地打了一个寒噤，她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篇小说中有一句话：“轻易不要惹唐门的人，尤其，是唐门的女人！”
唐云雅见她变了脸色，噗嗤一声笑出来，拉过慕容乙：“逗你玩呢！三笑散要是用你身上，五童可是要哭断了肠子了！快告诉我，你拉着新娘子跑了之后怎么样了？”
慕容乙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唐云雅。于是她眉飞色舞地把下午的调包新娘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她只说了上半部分，下半部分她只字未提。
“就这样啊？晚柔就这样离开了吗？”唐云雅兴奋的表情在慕容乙的眼前放大：“那她是自愿嫁给了钱随其咯？”
“我想，她口中的那个无夜公子一定会救她的吧。”慕容乙偷偷地打了个哈欠。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浅黄色长衫的身影。
“无夜公子？”唐云雅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对此人丝毫没有印象：“他是谁啊？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
慕容乙睨了她一眼：“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反正就让她装傻到底吧！
唐云雅点点头：“也对哦。”她将身子侧过来，“对了！小乙你说晚柔是倚翠阁的姑娘，那么那个无夜公子是她的什么人呢？”
慕容乙看着她的脸突然悟出一个道理，时代在变，八卦，亘古不变。
然后，她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他们是很纯洁的男女关系！”说完她立刻对自己恶寒。
唐云雅笑道：“你又如何知道？”
“因为她……”慕容乙急急地刹住话，懊悔地咬了咬舌头，然后尽力圆谎：“因为她说，她之所以愿意冒这个险，是因为她心里面有一个人，就在钱府。”她想起了晚柔和风彻，眼角隐隐有些湿润。
“云雅。”
“嗯？”
“你有告诉过花闲庭你喜欢他吗？”
“怎么可能！”唐云雅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要激动。
“可是云雅，你不怕吗？”
“怕？怕，怕他不喜欢我，怕他知道了会躲着我，怕他嘲笑我……”唐云雅平躺着，眼望着帐顶，一叠串说出她的怕。
慕容乙摇了摇头：“不是这些，你不怕这一刻不说出来，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说出来了吗？”
唐云雅的身子轻轻一颤：“会……会么？”
“人生无常，这一刻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或许突然丢了性命，或许失了忆，或许……”或许突然穿越了时空……她想起自己，苦笑着摇了摇头，突然觉得，如果此刻，她突然咻地穿越回去了，身旁的人会怎么样呢？
唐云雅道：“如果只是我一厢情愿，说出来岂不是徒增彼此的困扰？”
“如果他喜欢你呢？你忍心让他在失去你之后独自承受痛苦吗？更何况你不说，他也不说，你们要这样守一辈子吗？”
唐云雅不语了，半晌，方偏过头，柔软的眸子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小乙，你知道吗？我总觉得，你和我们是不同的。像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一样。”
慕容乙心下一惊，继而叹了一口气：“既然你都看出来了，我也不打算瞒你了，其实，”她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唐云雅，一脸的正经：“我是天上来的神仙。”
唐云雅猛地坐起身子，瞪大眼睛看着她，却不说话。
良久……
“好啦别看我了，我开玩笑啦！”慕容乙装不下去了。
唐云雅舒了一口气，复躺下：“我说呢，神仙怎么会是你这个样子呢！”
这个是……鄙视！赤裸裸的鄙视！慕容乙毫不犹豫地把手伸向了她的胳肢窝，唐云雅立刻缴械投降。
“好了，不闹你了，云雅，你多告诉我一些盛亭的事好么？”慕容乙笑道。
“五童么？我且告诉你一句童谣罢。”唐云雅道，“花小五，闷葫芦，读书习武不叫苦，被人欺负不敢哭！”
“啊……”慕容乙愕然，“闷葫芦……”
唐云雅正色起来：“其实你现在看到的小五已经是很不错了，小时候的他，才真的……唉，总之他常常会被人忽略掉。我们在一起玩时，玩着玩着所有人就都会忘记他的存在。他不像花闲庭那样爱闹惹大人欢喜，也不像花绵城那样能够让所有大人把赞叹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甚至连二夫人都不怎么会主动地关心他。”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呢？”换做是她，这么乖的孩子，应该大爱才是啊！
唐云雅叹气：“可能，是因为大夫人和四童吧。”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 夜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