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八夜：（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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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6年12月12日，凌晨5：46]—
山羊胡裹着被子藏进了书店的实木柜台。
透过柜台下支脚之间的空隙，他能看到外头人来人往兵荒马乱的场面，养尊处优的美国人在面对天灾时，竟然还有那么点骨气。
还真是叫他有些意外。
不过感慨归感慨，他要“惩罚”的人，也一个都不会少。
他要让外面那群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残忍与正义。
作为重病号和英雄，人们决定要麦克、莱昂和汉诺威先行上楼，而作为他们的亲友，乔伊、诺丁、卢森也可以跟着一起走（当然，其中还包括了唯一的儿童，肖恩）。
为了方便之后的转移，诺丁和几个来帮忙的年青人，临时先把麦克搬到了莱昂的房间。
麦克一进门，就看出莱昂的脸色不对，“莱昂，你别再胡思乱想了哈。人跑就跑了，他没有武器，谅他做不出什么大事。”
莱昂脸色发黑的抬眼瞪他，“那个家伙，手无寸铁也依旧能闹的鸡飞狗跳。”
“操，现在这种局面，还怕他闹？”麦克低头往地上粗鲁的啐了口唾沫，骂道：“横竖也就是六七十条人命，我他妈的就不信他能作破天！”
“麦克，你——”诺丁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咽下了将出口的责怪，“以命换命，值得吗？”
大厦里这些可都是无辜的公民啊，凭什么要在历尽千难万险后，陪着一个他们只知道外号的恐……怖分子去死？
麦克抬头看着诺丁漆黑明亮的眼睛，没辙的叹了口气。
“说起来，到底是谁让咱们几个先走的？”
莱昂转了转眼珠，忽然莫名其妙的的提出这个问题。
诺丁一愣，抓抓头发，不太确定的说道：“……好像，是护士长？有什么问题吗？”
在确定集体转移后，克伦特马上就指明人群上楼的先后顺序，要莱昂他们“打头阵”也是她的意思。
莱昂嗤的冷笑出声，“你猜不到吗？”
诺丁短暂的考虑了一下，脸色蓦地变得很难看，“你是说……”
莱昂的笑容更加阴郁，“若是有危险，她想要我们先去‘送死’。”
虽然作为楼里唯有的三个CIA探员，麦克他们有义务保护其他人，但是像这样重伤还要被推出去抵挡“可能有”的危险，实在教人心寒。
CIA探员怎么了？CIA就该充当义务炮灰？就该慷慨赴死？
“护士长，她……不至于……吧。”
诺丁本能的反驳虚弱无力，下意识的看了看麦克，他惊奇于他的沉默。
乔伊坐在床尾，正靠着莱昂脚边，自责的喃喃道：“其实说这么多，最错的就是我，是我没看好山羊胡，是我……都是我……”
若不是他前天抛下看管山羊胡的责任跑去找莱昂，山羊胡就不会找到机会弄到别针，现在他们就不会再为此觉得苦恼和焦虑了。
麦克和诺丁异口同声的叹道：“这怎么能怪（怨）你呢，乔伊？”
麦克伸手握住诺丁，直到十指纠缠掌心相贴，才侧过脸看着乔伊说道：“莱昂都没怪过你，你自己又瞎琢磨什么呢。”
乔伊对莱昂的感情早不是一天两天了，莱昂护着他也不是最近才开始，要不是乔伊跟着麦克做搭档比较安全（麦克一般都是走内线或者掩护，莱昂负责冲在前头抓人），莱昂和麦克肯定叫交换彼此的搭档。
乔伊干巴巴的笑道：“不怨我，怨谁？我明知道山羊胡狡诈成性，还放他一个人待着，我……”
再也听不下去的莱昂伸手扯过乔伊，张嘴亲上他的嘴唇，干脆利落的堵住了乔伊没说完的话。
麦克嘬起嘴唇，打了个极响亮的呼哨，“哟——”了不起的办法！
诺丁听出他的揶揄，笑着用胳膊敲了敲他的肩膀。
至此，屋里紧绷的气氛，终于松快缓和。
短吻转瞬结束。
乔伊有点尴尬的垂着眼，不敢去看麦克和诺丁的表情。
倒是麦克被他俩毫不避人的亲密刺激到，酸溜溜的直嘟囔，“乔伊，你也是个二十七八的大老爷们儿，不就亲个嘴，扭扭捏捏的干嘛。”
“靠，”护短向来不落人后的莱昂笑咧了嘴，直接把针戳进麦克的心窝，“你有本事也让诺丁扭捏个。”
“我……”当然可以！
不过瞅瞅身边但笑不语的诺丁，麦克明智的咽回了反驳的话。
卢森醒来，入眼的第一个人就是哭红了眼的肖恩，然后是芮妮，威瑟斯彭还是不在。
力竭的闭上眼，卢森的脸色愈见惨白，“我就跟他说不要去……不要去……他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
“哥，你睁开眼看我，哥……”肖恩哭的满脸是泪，拽着卢森的袖口，凄苦的摇晃着，“哥，你别吓我……我求求你……”
“比博撒医生，你别这样啊，没……没见到威瑟斯彭医生之前，谁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啊。巴度教授直说上面出事了，没说威瑟斯彭医生也……拜托，为了肖恩，你要振作啊。”
听到肖恩的名字，卢森的眼角溢出大滴大滴温热的泪水，他抬手摸摸幼弟的脑袋，放弃似的哽咽道：“肖恩……我没事，我没事的……”
芮妮说的对，就算是为了肖恩，他也要坚持下去。
汉诺威从噩梦中惊醒，眼前一片白雾茫茫，半天才能看清楚。
守在他身边打瞌睡的罗宾听到耳边的动静，惊得一哆嗦，眼还没睁开手就摸上了汉诺威的下巴，“汉诺，你没事吧，需要什么——”
“罗比——”汉诺威往左一偏脸，恰巧被罗宾的手指堵住了鼻孔，疼的他直皱眉，“你能不能看着我说话！”
皮特走过来握住罗宾的手往回收，欣慰的说道：“汉诺，你醒的好快。”
汉诺威绷着脸指指太阳穴，“头疼，做恶梦，我睡的沉才怪。”
“楼上情况怎么样？你昏迷前只说上面死了很多人，吓得这边一群人乱七八糟，我和罗比也担心的不行，偏对讲机坏了，也没法联系上面。”
“跟你一起上楼的人，真的都死了吗？”
“没，只有珀森、希斯……还有，还有朱诺叔叔。”
低沉的说出那个名字，汉诺威沮丧的垮下肩膀，极重地喘了口气。
皮特和罗宾震惊的瞠大了眼，“卡瑟尔教授死了？！怎么会？！”
—[2056年12月12日，早上7：00]—
随着天色的转亮，大厦内的温度更低了，不过因为人们都在爬楼、活动，所以暂时没有谁觉得冷到受不了。
麦克、莱昂、诺丁、乔伊四个人走在最前头，随行的是帮忙抬担架的几个小伙子，再后就是其他的重病号跟病人，压后的是脚步发飘的汉诺威以及皮特夫夫。
因为体力状况最好，所以乔伊还担当了抱着KIKI爬楼梯的重任。
上楼的进程缓慢冗长，间或有人咳嗽、叹息，甚至是粗鲁的咒骂，所有人的情绪都阴沉消极，表情都紧绷而沮丧。
初时麦克和莱昂还偶尔开个玩笑、说几句话，后来人群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两位重伤员干脆闭嘴睡觉。
诺丁和乔伊相互搀扶着跟在担架一侧，抿着嘴一蹬一蹬的，安静的爬楼梯。
缀在所有人之后，罗宾边走边问汉诺威楼上事情的来龙去脉，忽然天外飞仙的来了一句，“说起来，汉诺，要是巴度博士过来找你，你会原谅他吗？”
“他来找我——？现在这种情况？”
汉诺威不在意的挑挑眉，压根就不相信，“算了，好歹他是我父亲，我不想他冒险。”顿了顿，才心情复杂的又补上一句，“何况……他还有人要照顾。”
皮特叹了口气，“其实，你们父子俩别扭也闹的够久了，汉诺你就不能原谅他吗？”
汉诺威抬头眯着眼望着前头人的背影，耸耸肩，“要是能活着出去……操，谁知道呢。”
罗宾笑了笑，说道：“汉诺，你知道我跟我爸之前也有段时间相处的很糟糕，一个礼拜前跟他分开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真的很想哭……你知道，人都是一代代的成长，然后一代代的老去。我看着我爸一夜间白了那么多的头发，心里疼的……我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所以汉诺，作为朋友我想告诉你，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汉诺威停下脚步，侧过脸看了看罗宾和他身旁的皮特，郑重的点点头。
罗宾和皮特一起笑了。
芮妮担忧的扶着卢森，跟着担架上的肖恩慢慢上楼。
卢森气喘得厉害，额头冷汗淋漓，显然是又发作起来。但芮妮劝他找人帮忙，他却不肯。
肖恩仰脸看着他的哥哥，眼圈儿红红的，却闭着嘴巴什么也不说。
年龄小不代表不懂事，哥哥混乱的思绪跟心情，他猜得到。
休息的差不多，眼看着天也亮了起来，威瑟斯彭叫上其他几个人继续搬动房间里的家具。
偌大的房间一点一点的被清空，木质及其他可供燃烧的家具及生活用品堆满了走廊，顺带堵住了走廊西侧的出入口。
艾伦和桑切兹的精神看上去好了点，两人顶住沙发往墙边靠的时候，还露出了微笑。
威瑟斯彭却注意到，米罗一直都是沉默的，就算他们三个人跟他说话，也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状况……实在有点糟糕。
约两小时后，人群已经在艰难中移动到二十一楼。
麦克躺在门板做成的担架上，原本就受伤的胳膊跟肩颈疼的越发厉害，却强忍着不说。
还是诺丁心细，看出了他的不对劲，“麦克，你怎么样？你的脸色很差。”
麦克咧咧嘴，笑的很勉强，“呃……我还好，你呢……你累不累？”
诺丁摇头，“还好。”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放心的再追问道：“你真没事？要吃止疼药吗？”
麦克小声说“不”，忽然朝着诺丁伸出手去，脸上是恳挚的请求的表情。
诺丁毫不犹豫的把手放进他的掌心，任他宝贝似的握住，撇过头去悄悄的勾起了嘴角。
两人就这么“手牵手”的，爬完了最后四层楼。
快到二十五楼时，汉诺威跟皮特刻意加快速度超过了人群，率先跑到楼梯口和走廊上看了看情况，发现威瑟斯彭等人已经把尸体和现场清理干净，才回去叫人上来。
基于麦克他们对大家的无私奉献，人们一致同意他们优先选择房间。
麦克、莱昂他们在短暂的商量过后，选了带有封闭凉台和壁炉的主卧室，威瑟斯彭、卢森兄弟、以及汉诺威、米罗、皮特夫夫，也被塞进了这个房间。
伤势未愈的麦克、莱昂、肖恩睡床，其他人打地铺。
折腾大半夜，几个人都是一沾枕头就睡死过去，只有威瑟斯彭还强打着精神在壁炉里生火，卢森沉着脸坐在旁边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因为只有12位女性（其中包括两位重病号），所以她们被优先安排进主卧室对面的Queen Room，其他人则安排到客厅和另外一间有壁炉的娱乐室。
床位安排妥当、食物也锁进了厨房（钥匙交由菲佛丝保管），绝大多数人立时便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中，唯有少数几个人睡意全无。
比如，卡瑟尔一家。
几乎一上楼，萨拉就去找汉诺威，希望能尽快与丈夫团聚。
深色悲伤的青年垂眸注视她许久，才道出了她心里隐约有所预见，却怎么也不愿去相信的残忍事实。
直至见到气息体温全无的丈夫，萨拉也还是不敢相信，连一滴泪都没有。
妮可和詹姆还不知道，萨拉也不晓得自己该怎么跟那两个孩子开口。
短短数小时，她的人生完全倾覆，她的世界彻底破碎，她一生的依靠……再也不见。
萨拉只觉得万念俱灰。
山羊胡拖着伤腿爬上二十五楼。
走廊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暗淡的天光从玻璃墙外投落进来，映的大理石地面泛起湿亮的寒光。
山羊胡眯着眼看看前头堆叠如山、成功阻隔了他全部视线的家具，闪身拧开了身旁早就被砸破的防盗门。
先找个地方落脚再说吧。
壁炉都顺利的燃起了火焰。
室温明显回升，无论醒着还是睡着的人，都微微的露出了笑容。
KIKI和诺丁同被而眠，睡梦中发出短促的哼哼声，耳朵不停的抖动，居然是做梦了。
诺丁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拍拍它，正要再度睡去，身侧却忽然响起一声脆响。
好像，是扇耳光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八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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