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随波逐流》竹伊韵

4、微妙的空间

　　初春的白天亮的越来越早。
　　周六清晨的小区总是很安静，上班族都在懒床。
　　闹钟从七点第一次响，到七点十分第二次响，直到七点二十第三次响时才被我懒洋洋地抬手关掉。
　　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旁边的家伙竟然还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你一夜没睡？”神的能力总会令我诧异。
　　他调转目光，空洞的眼神似乎在打量我，我顺势拿起床柜上的镜子，啊，这发型睡得和飓风一样劲爆，张牙舞爪的。
　　尽管男孩依旧一副淡漠模样，可在此时的我眼里，却像在嘲讽我的造型。
　　待洗漱完毕，吃了早餐出门时已是八点四十多了，早上给最近的孤儿院打了电话，约定九点半把人送去。
　　临出门时，那个静静躺在玻璃桌上的可乐棒棒糖猝不及防的闯入眼球，我踌躇着最终还是把它塞进了背包。

　　车站等车的人冷冷清清，道路两旁开满了金灿灿的迎春花，枯枝败叶正在生长发芽。
　　等车的时间百无聊赖，于是我指着迎春花丛道：“小二，你看。”
　　男孩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片柔和的金色映入眼帘，他下意识觉得刺眼，微微皱了皱眉。
　　“美不美…？哎，来车了，快走…”
　　拉过他的手，跑几步上了车。
　　这趟车由于经过不少旅游景区，又正值周末，人出奇的多，好不容易在车上挤出个芝麻大的地方摇摇晃晃站着，男孩在我右手侧人群缝隙里，木头似的站着。
　　左手边西装革履的男胖子差点没把我挤成肉饼，右边却宽松的很，几站下来皆是如此，我带着好奇低头看去，猛然被眼前景象震惊了。
　　男孩握住座椅后的扶手，用力到手上青筋凸起，骨节发白，把右侧的秃顶壮汉挡在手臂之外，给我留了不明显但宽松的微妙空间。
　　他脸上一派毫无温度的淡漠，目光空明的穿过玻璃望着窗外，好像一切与他无关，秃顶壮汉厌恶的眼神和渐渐向他压过来的重量与他无关，他少年的身体是否能抵御壮汉的体重与他无关，我能不能发现他隐蔽的行为也与他无关。
　　一股道不明的情绪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起，我黑了脸：“小二，你到我前面来。”
　　或许是车上人声太嘈杂，他似乎没听到我说的话，依旧木然望着窗外，随车摇摇晃晃的站着。
　　无奈等到停车间隙，我才伸手把他拉到了身前：“扶着！”没好气地嘱咐道。
　　十多分钟后，总算到站下了车，我长长地舒了口气，瞥了眼身旁的神：“哎，我说，你……”
　　音未落，却见这家伙胸前的白衬衣渗出一丝血迹，我神经瞬间紧绷起来，神马情况？
　　四周扫视一眼，见无人怀疑我虐待孩子，才拉着男孩来到车站旁的公园隐蔽处，解开衬衣扣子，倒吸一口凉气，昨晚看到的可怖伤疤…流血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别给我装圣父，不想去孤儿院就直说，用不着这么做。”
　　我语气出奇的急促，他机械的垂手站着，死水般的目光与我擦肩而过，越过我望着身后的虚空。
　　貌似从早上出门后他就再没看过我……
　　尽管那是毫无温度的空洞眼神，可还是让我有一丝失落。
　　他在地下道被乞丐带走无所谓，伤口裂开正流血也无所谓，怎么会是故意的呢？
　　我错的冲动而愚蠢。
　　“对不起……但是我想，孤儿院的人会好好照顾你的，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目的是什么，我知道你是个不错的神。”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道歉并顺带肯定他为神的资格，目光才再次从背后的虚空缓缓落到我眼里，深邃的探入我的灵魂，估计除了真诚，他再找不到其它了。
　　还是在九点半之前把他送到了孤儿院，刘主任满脸堆笑地夸我是个善良的女孩，搞得我很尴尬。
　　主任让小王护士带男孩去处理伤口，然后带我到她办公室填了相关信息以备联系。
　　留下手机号等各种号后，我们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孤儿院。

　　走出大门，我细细探究了此刻自己的感受，70％是轻松，甩掉了大麻烦，30％竟是…担心……担心他不吃饭不睡觉会不会暴露，普通医疗技术能处理他的伤吗？
　　还是有点小遗憾，他被小王护士带走的时候没有回头。
　　摸了摸背包，突然想起可乐棒棒糖还没给他呢，虽然他或许并不需要，不过在地下道时他可是攥得紧紧的。
　　于是我顺其自然的转身回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