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96心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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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阿哥胤祉也不再保持沉默，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我，微笑道，“我怎么没听过徒儿的这些话？”
我收起心中的疑虑，基本上我说的话只能算是比较浅易的分析，也没有超出时代的认识吧？不以为然地笑笑，“我了解的只是皮毛，可我喜欢往本质方面想。也许事实上我以为的本质还是表象，可我愿痛苦去地思考。即使是会令人发笑的思考，至少我会自己思考。师傅你又没跟我讨论过这类话题，我没事说它干吗？”
一直保持着微笑表情的太子，笑容几不可察地一顿，若不是正好我的目光转向他，也发现不了。太子微敛眼，略带思虑道，“记琉总有自己的看法。”
“宗教就是宗教，不应参合世俗政权的争斗。我对教派中人是没有好感，可对明明野心勃勃还做出清心寡欲修行的装逼样的人是极为恶心，对明明该是方外之人的修行者还热烈地参与政权斗争的人更是厌恶万分。宗教的目的应该是指导人们的从痛苦中解脱，是一种精神界的道路。当宗教过多地参与政权斗争，它就不是纯粹的宗教了。当然，宗教的发展不可能离开世间，毕竟要进行修行的还是人，还没成为神仙，还活在世间，不可避免地受世俗的影响和约束。可宗教该有它永恒的精神，这是它比不断更新交替的世俗政权存在要长久的原因。”我说完这段话，看众人皆是不解的表情，“咳咳！”我轻咳两声，继续未完的话，“真正的宗教修行应该是心灵净化之路。”想起雍正的信佛，摇摇头，轻叹道，“可惜真正抱着这个目的并且能够坚持下去，最后得道的人少之又少。天主教为了传教而过度捉取人们灵魂中脆弱的一面，可以说是为了传教而传教，这样的宗教已是异化的宗教。对于我国这样世俗的社会，天主教那套和佛教相近的精神解脱并没有什么优势。”目光看向白晋和艾若瑟，“我相信两位对自己的信仰一定抱有十分虔诚的态度，难道你们愿意这样异化自己的信仰，将之世俗化地变质？”
白晋以着审慎的态度缓缓道，“我们愿意遵守贵国传统的遵孔和祭祖礼仪，这种仪式并非迷信，参加者并没有把死者看成神灵，并没有向死者祈求福祉。这种仪式仅仅表示对死者的感激，代表着未完的尽孝，没有任何宗教意义。教徒进行祭祀先人和祖先的礼仪并不与他们信奉的教义相触。”
闻言我只想到掩耳盗铃和自欺欺人两个成语，很适合形容白晋的话，那个中国人在拜祖的时候，不曾祈求过祖先保佑？我就不信白晋遇见的都是这样万中无一的特例，这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嘛！没想到看起来学识不浅的白晋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一时惊得说不出话，不由得感叹果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以西方国家现在的实力，他们的教廷和政府都还没有资本跟中国的朝廷叫板，更遑论这些身在中国的传教士，敢叫板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我想其实不是基督教后来变邪恶了，而是他们一直都不是善良之辈，在实力还不够强大的时候，他们在中国的做为不得不受制于朝廷，不得不向中国的传统文化低头，一旦他们依靠的力量占据上风，立马露出狰狞的面目。即使是在中国还未衰微，他们还未强大到战无不胜的地步的今天，他们也已露出极端自我中心，极端自私的真实面目，中国礼仪之争不就起源于他们罗马教廷的自大吗？越想越不喜欢基督教，也不在乎对白晋等人打击，“你们想固守教旨，握有最大的控制力，可惜随着人们物质生活条件的改善，对你们怀疑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向现实让步，世俗化是你们的宗教想要继续生存下去而不得不做出的选择。虽然我对你们的西洋的历史不是很理解，还是依稀记得这个时候你们的天主教已经分裂出新教，新教不仅不受你们的教廷管辖，在教义上也有所不同。”费神回忆着，抬头不客气地向着白晋发问，“不再是世俗的政权听命教会，而是教会依附于政权，应该已有不少国家支持新教了吧？”未等到白晋回答，目光又转过众人，却发现众人都是神色有所疑虑地望着我，呃！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依稀记得这个时候……”太子玩味地缓缓重复我的话句，眼神明亮得锐利地盯着我，“听起来记琉你好像还知道后来的事？”
原来是这句话有问题，我低头暗恼，一时口快没注意到语，这样都被你们听出漏洞了，我说你们这么聪明做什么？再抬头努力做出大惑不解的表情，装傻道，“这话该是这样理解吗？我知道我记性不好，对具体年份更没概念，不记得他们新教出现的具体时间有什么稀奇？”
“八嫂怎么会知道他们远在万里之外的地方发生的事情？自己的教派闹分裂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没有那个传教士会愿意让人知道吧？况且……”胤祥疑惑不已地皱眉道。
“我是道听途说得知的。”我打断胤祥的话，似笑非笑地看眼白晋，“神父们不会主动提起这些事，一些商人们可没有这样的避讳。”
“记琉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太子的话听似赞叹，可怎么听怎么怪异，我老疑心着是试探。
“新教出现应该已有近百年的时间，算不得新闻了。”我淡淡道，“只要你们有兴趣了解，不难知道。”
“照琉儿的说法，倒是我们孤陋寡闻了。”胤禩玩笑道。
“同种宗教内部有不同的流派是很正常的情况，在儒家里也有理学和心学之分，佛教更是教派林立。”王鸿绪不以为然道，“世事变迁，时代不同了，宗教和学说也会发展出新的涵义来适应时代。重要的是那一派更有前途，代表着主流。”
“王大人这话……”我斟酌着话语，“一般来说，后起的学派是应时代而生，而旧学说固守传统，明显不比新学说适应时代，两派之争，多数是旧派落败。”
白晋和艾若瑟已脸有不悦之色，却又不能活不愿辩驳，只是沉闷地饮茶。“八福晋此言差矣，理学兴起于宋代，心学兴于明代。”竟是洪临反驳我的话，“按理心学更为先进，更为适应时代，却没能替代理学的主流地位。”
“那是因为心学虽然独树一帜，常常有惊世骇俗之言，可并不真的适合现实。心学从来只是受到少数人的推崇，从未成为过主流。”李光地这才正眼打量洪临。“心学从王阳明起就不能摆脱空谈的嫌疑，到后来更是流于空疏，不仅与现实无益，更引起不少人的非难。”
“说心学是空谈完全是误解。”洪临神情认真道，“心是什么？心的本体是心，无善无恶就是没有私心物欲的心。什么是有理？只要格物致知来达到一颗没有私心物欲的心，心中的理其实也就是世间万物的理。天理不是靠空谈，是靠格物致知，靠实践，靠自身，提出心学的阳明先生就提出了知行合一。心中有天理，无私心者，就好比世间有规矩和规律，有规矩就能丈量世间万物的方与圆。无论有多少方和圆，无论这些方和圆的大小，都能靠格物致知的实践来揭破其规律，不然这些规律就是不被认可的。”
看众人的神情都若有所思，连白晋和艾若瑟这两个外国人都在认真聆听，就我闷了，因为我除了听出个知行合一，其它的话就完全听不懂洪临在说什么了。每个句子都明白，可连起来就不知道他说什么了，真不好理解。洪临不可能因为我理解就停下话，继续道，“好比孝顺父母，光是心中有这个意念还不能算作孝，必须在行动中有所体现，并且能够奉养得父母满意，才是真正的实践。表面上看这个实践好像是在对本体外客观存在的父母进行，但你的心意得到了体现，其实也是对自己的本心进行作用，万物皆在本心。这个孝顺父母的天理并不是在父母身上得到的，父母也没有教我们要我们孝顺他，这是纯粹发乎没有私心物欲的良知。而且父母百年后，我们的孝顺之心也不会因父母不在而消失，一言蔽之，唯心而已。”
“我记得八嫂也很重视心的作用。”胤祥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太子恍然大悟状，“我说记琉怎么这么自以为是，原来信奉的是心学那一套。既然如此，记琉你也发表一下对心学的看法。”话到后来，带了几分玩笑意味。
洪临双眼炯炯有神地望着我，表情冷漠沉着。“嘿嘿！”我有些尴尬地笑笑，“我那懂什么心学？我对心学的了解只有心外无物和知行合一两个词，其它的了解就剩下人云亦云的解读了，你要听我的臆想也可以，不过那真的只是胡说八道了。”
“徒儿你不遗余力地大肆攻击人家的天主教，毫不客气地寻找人家的漏洞，怎么说到心学就这么谦虚了？”胤祉也笑道。“你对外来的天主教都那么了解，对我国的学说怎么反而了解甚少了？”
“身在其中，只是略知一二，就不要说来贻笑大方了。”我摆摆手，拒绝在众人面前出丑。在座那一个人对儒学的了解不在我之上，那轮到我来班门弄斧。再说，我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捉到我话里的错误来取笑我，自损脸面。“你们说，我来听。”话完感到口渴地拿起茶杯，想要喝茶，这才发现杯里的水已经干了。举起杯子，刚想唤小二来加茶水，一只手先拉着我的手，“琉儿不要再喝茶了，你有孕在身，喝太多茶对你不好。”胤禩柔声道。
我放下杯子，转头面对着胤禩道，“可是我口渴了，而且我才喝一杯茶好不好？那里多了？”
胤禩还是温柔地微笑着道，“一杯茶已够了。”瞄眼面前的汤品，微叹口气，似有些可惜，“琉儿真的不想喝汤，也不能勉强，那就喝水吧？”
我撇撇嘴，老大你都决定了，还用这种询问的语气干嘛？“琉儿也不喜欢啊？”胤禩苦恼似地微皱眉道，“那琉儿想喝什么？”
“苹果汁。”我瘪嘴赌气道。
胤禩一愣，哭笑不是地苦笑道，“琉儿真的要喝苹果汁？”
看胤禩为难的样子，我忽然又后悔了，胤禩也是为我好，我生的什么气？“唉！”叹口气，怀孕还真是麻烦，“还是喝水好了。”
“徒儿，知道什么是对你好，也是为你好，你还是听老八的吧。”胤祉大约是有些看不过去了，为胤禩说话，出言相劝。
“八八，水呢？”我耸耸肩，“喝水就喝水吧，又不是没喝过。”
胤禩又是一愣，随即微笑地招来小二。我转回头再次面向众人，奇怪道，“你们怎么都不说了？”看向神情一如往常地冷漠的洪临，“小白，你不是正说到心学吗？说完了？”
“心外无物和知行合一虽然只能算作心学观点的一部分，却也算是高度的概括了。”洪临的神情依然带着习惯性的冷漠，只是在说到所好之时，语调才有起伏，仔细聆听，不难听出他对心学的支持。“理是世界万物的终极本原，这在理学和心学里都没有疑问。但在心学里，心即理，万事万物皆由心而生，由心而发，所以才说心外无物。”
“理是万物客观存在的根本法则，先于人存在的自然之理。”王鸿绪明显不能苟同洪临的话，“万事万物各有一理，此为分殊。但物和人的各自之理都源于天理，谓之太极之理，太极之理是一切理的综合，它至善至美，超越时空，是万善的道德标准。”
我暗地叹气，我怎么越听越玄乎，越来越理解不能了？洪临脸上擒了丝冷笑，“理学主张由道问学，强调格物致知，强调学习知识的重要性，认为人的道德水准必将随着知识的增长而增进。可现实是这样吗？一个人学识的多寡真的能够决定他的道德水准吗？”
太子脸有不豫之色，“你想说什么？”
我又是暗暗叹气，小白这话难道竟然触动了太子的神经？唉！想起来了，太子学识倒真的不低，可形象向来为暴戾不仁，他自己大概也是有些自觉的。“学识的多寡未必能决定一个人的道德水准，但知识的深浅还是有助于道德水准的增长，前提是你要把学习的目的做为完善道德的追求，而不是谋取福利，同时接受的教育也该是正确的。”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96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