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蛰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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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下脚步，看向窗外的夕阳，一时也感慨不已，“为了成就一个强大的国家，为了我们的未来，付出任何努力都是值得的。”尽管困难重重，问题多多，我还是想要更改现行的政策。如果改变历史为的不是让中国避免衰落，那这个改变又有什么意义？
“我堂堂天朝大国，岂能落后于人！”隆科多神情有些激昂，“我愿意为扶持八贝勒积蓄力量，为了未来付出努力。”
“我们就这么商定了，具体要怎么做，也不用我多说，你也可以想得明白，你现在先养好伤吧。”我又走到门口，提高声音喊道，“小白。”
洪临很快就走进来，目光瞟过床上，又看向我，“谈完了？”
我点点头，“他的伤势现在怎样，什么时候可以无碍？”
“他的体质非常好，复原得很快，过两天就可下床自理了。”洪临目光又扫过隆科多，“我已经开好药方，只待买好药，让他服下，就可控制他的生命。”语气冷淡，却有点过冷，隐隐含有不赞同的意味。
我暗叹口气，刻意忽略他的语气，“小白，谢谢你了。”不好意思地看一眼显得坦然地靠在床上的隆科多，扫去心里自我小人的感觉，我这么做不是出于对历史的顾忌吗？“你好好休息，我和小白就不打扰你了。”扯着小白的衣袖，也不管隆科多的回应，就往外室走。
走到客厅中央，才放开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面对着洪临道，“小白，你愿意帮我吗？”
洪临缓缓地走几步到靠墙摆放的椅子坐下，等到我也在旁边坐下，低着头轻声道，“我不是已经在帮你了吗？”忽地抬起头，紧紧地注视着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眼神坚定地回视他，“你清楚我的身份，我想帮助我家八八上位，做一番尝试。”
洪临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从未问过你，当年想要杀你的是什么人，对你下毒的又是什么人，你现在可以说吗？”
“你猜得到什么人？”我反问道。“而这里面的原因你又想的到什么？”
洪临声音低沉，“我对你们皇室的具体情况并不是了解，但也猜得到必是与争权夺利有关。你的出身为亲王府和硕格格，又贵为皇子嫡福晋，能够对你下毒几年而不被发现的人，身份想必也不简单，而让你身子虚弱，无法怀上子嗣，怕的该是你和你夫君会造成对他们的威胁。想要杀你的人和对你下毒的人，都很有可能是其他有志于继位的皇子们，也就是你们的竞争对手。万人之上，唯我独尊的宝座诱惑之大，可使人丧失人性，宫廷历来黑暗，涉及最高位的争夺更是冷酷无比，连父子都有可能互相残杀，更何况是兄弟之间。”
我苦笑，“这你可猜错了。”在洪临惊讶的目光下，继续道，“下令刺杀我的人不说也罢，而对我下毒的人却是当今皇上。”
洪临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震惊，“康熙？他为何对你一个女子也要这样防范？他既然对你有如此重的猜忌，在你解毒后，又怎肯放过你？”语气里不乏关怀，还有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要防范的是我的家族，猜忌也是对我背后的家族，应该还有对我家八八的牵制。至于放过我，我还不到非除不可的地步，他也不愿杀我来坏他的名声。”我既感不屑，也甚感无奈，我曾努力地试图将康熙当做长辈看待，可他的作为让我彻底明白了他首先是个皇帝，其次还是个皇帝。
洪临不解地皱起眉头，“你想要你夫君继承皇位？你不是不喜欢这些尔虞我诈的权谋设计？还有，你可以忍受后宫无数的女人吗？而且，你并非爱好权力之人，怎么会不顾重重的困难去争？”
“这个一言难尽！”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好要怎么回答，看洪临眼怀关切，显是很关心我，思绪转了转，“我也从未问过你，你为何与父亲和洪门关系冷淡，你是有什么不满的吗？据我所知，你推崇的船山先生可是坚决抗清的，你怎么没有继承他的遗志？”想起隆科多还在内室，而我们就在这里讨论这些话语，被听到那还得了，忙指指屏风，“内室听得到我们的讲话吗？”
洪临神态缓和下来，还有一丝笑意，“你现在才想得到这个问题吗？前面你在里面谈了那么久，就没考虑过我是否听到了？”
我挥挥手，不以为意，“我知道你不会偷听，其实我反而更希望你有听到。”后面一句是小生嘀咕的。
洪临微笑道，“你还真相信我的为人！事实我，我也的确没有听取你们的谈话。放心吧，里面听不清的，况且他喝的药也有增加人睡意的效果，他现在是已经睡着了。”微笑渐渐退去，神情转为严肃，“我年少之时确实是跟随船山先生学习过几年，也仔细阅读过先生的著作，对其思想是认同的，但还是有些想法不赞同。先生年轻的时候坚决抗清，晚年的时候先生实际上已不再那么抗拒清廷，但他性格孤高耿介，不会说清廷的好话。受先生影响，我另外拜读过梨州先生、亭林先生的书籍，了解这些被我洪门奉为始祖的大学儒的思想和事迹。亭林先生至死都不改其志，梨州先生晚年已不再抗拒满人的统治，在他为人人撰写的碑铭传状中赞誉康熙帝为‘圣天子’，称清朝为‘国朝’、清军为‘王师’，并从使用干支纪年到采用顺治、康熙等年号，甚至希望‘同学之士，共起讲堂，以赞右文之治’。从这些言论中可看出他已顺从清廷，他还曾派遣他的儿子黄百家协助朝廷修史，没有直接出仕，也只是出于读书人的气节了。”
我还以为黄宗羲一直坚持抗清呢！其实我也没有拜读过这些人的作品，只是看过简介而已，我不免有几分惊讶，“他不是很有民族气节吗？怎么会改变态度了？”
“在我们汉人的读书人的观念里，一直有着华夷之辩，华指的当然是汉人，夷指的就是你们满人之类的中原周边少数民族。中原一直都由在文化上先进，人口上占多数的汉人统治。而少数民族入主中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接受我们的文化，如孔子的思想和治国理念，融入我们中原文化，才算正统的王朝，才被读书人接受。读书人也多有出世为官的愿望，康熙继位后，一改顺治在对待反清读书人暴力镇压，对待汉文化上抗拒的态度，逐渐任用儒学门人，还祭拜孔子，表示尊敬中原儒家文化，不少汉族读书人也相应地改变了立场。同时，清廷的统治日益稳固，光复明室汉人江山无望，康熙的文治武功也确有可称道之出，并非昏庸之主，梨州先生就是在这样的想法和现实下，改变其一贯的反清立场。”洪临的语态里平和之下有着无奈。
汗！原来古人的华夷之别是这样分，我还一直以为是以血统来论的。“既是如此，你为何不出仕？”
“这就要从我所在家族和洪门的渊源说起。”洪临声量更低，“我曾祖名讳洪英，为明朝崇祯年间进士，后入幕史可法，与船山先生、梨州先生等学士都很有交情。后在三叉河苦战殉国，也被洪门尊为始祖，但比起其他几位始祖，关系更为密切。正式创建洪门，被洪门列为前五组的蔡德英、方大成、马超兴、胡得帝、李式都是我曾祖的得意门生。曾祖去世后，曾祖母带着我祖父隐居苏州，还教导祖父不忘汉人身份，不忘父仇，坚持抗清，而曾祖的门生们则投奔台湾，在国姓爷手下为将，创立洪门，宣传洪门精神，直至台湾也被清廷占领，洪门弟子分散各地，后来洪门中人与祖父相识，无意中知道了祖父的身世，对我祖父自是十分敬重，在洪门中有着近似长老的地位，后祖父虽已仙逝，洪门的领导人也有所更换，但传承下来对我家族中人依然十分重视。家父仍为洪门龙头，我是洪英的嫡系传人，和洪门自是脱离不开联系。”
原来小白家族还和洪门有这样深的历史关系啊！我是有些明白了，“就是因为你家和洪门的亲密关系，所以你才不出仕的？”我还是有着不解，“可我怎么看你对洪门事务好像不是很热心？你不喜欢洪门吗？”
“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洪临神情黯然不少，瞄我一眼，才以平淡的语气继续道，“天下真正在意自己民族并且敢于同清廷抗争的的汉人只占少数，这少数人里面除了如洪门中人具有强烈的民族意识、气节，或者与清廷有着血海深仇的人，就是前朝遗臣和文人学士。文人！文人！不可信赖的文人！”连续几声的深深感叹，“最讲究气节的人是文人，最容易抛弃气节的人也是文人了。真正的汉族文人名士，大多以‘清流’自居，可又热衷与功名，想要维护世俗固守的道德，可又屈服于现实。康熙一个开科举的举动就可招纳大批的读书人来为他效命，做出尊崇儒学的姿态就可吸引无数名士逃奔清廷。”重重地叹了口气，“康熙为帝是你们满人之福，却乃我汉人之不幸。”
小白看得很透彻哦！但话好像还没有说完的样子，我弱弱地问，“你似乎对康熙别有看法？”
“康熙看似尊崇我们的文化，还曾祭拜孔子，但我看过他命人编修，颁行天下的《性理精义》一书，就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性理精义》一书，推崇的是与我们心学相对的儒家理学，有的只是忠孝思想，要推广的只是忠于朝廷的思想。他是想要我们汉人都臣服于他，将满人朝廷尊为父母，自发地从心理上忠于朝廷。”洪临语气越发冷峻，“我是真正的认同船山先生、梨州先生、亭林先生的多数看法，虽然他们中的有些人最后看似放弃了自己的立场，可并不证明他们书中的思想是错的。抗清和降清是他们身为文士人生态度的矛盾，我并非完全意义上的读书人，没有那么纠结的心思，也容易看得清，康熙实际上并不认同真正的儒学，并没有想要融入中原文化的诚意，我是不会为这样的一个朝廷效命的。我对洪门中的事务不热心是因为我知道我们的力量太弱小，根本无法与强大的清廷对抗，特别是面对上康熙这样聪明，懂得拉拢汉族学士的满洲帝王。普通的汉人百姓只求温饱，对亡国并无多大感觉，难以奢求他们会冒生命危险来反清，我们能够依靠的只是少数人，成功的日子遥遥无期，我不想去做这样无望的事。更何况，就算我们真的推翻的满洲的统治，又该如何去做，重新建立一个汉人的王朝吗？”摇摇头，“明朝是比现在要好些，但也有着黑暗的方面，也有着自己的不足，我并不赞同重复王朝的轮回，可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宁愿埋首我喜欢的医术药物中，济世行医至少也能够直接帮助到少数人。”
我定定地与洪临对视，“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帮助我的了？就算我是认同中原的思想文化，你也不能改变主意吗？”同时在心里哀叹，唉！我选择的究竟是怎样一条艰难曲折的道路！
洪临注视我良久，目光闪动，双手捉着扶椅，缓缓道，“我了解你，可并不了解你的夫君，可否等我看过你夫君后，再答复你的请求？”
小白很谨慎吗！我想了想，点点头，“我明日就带他来这里，你放心，他也认同汉人的思想文化，不过，比起儒学，他好像更喜欢道家学说，最喜欢的是庄周的文章。”事实上，我感觉胤禩追求的人生态度、人生境界，与外在表现的儒雅礼贤相比，更推崇庄周的思想。
“这样吗？”洪临沉吟，“没关系，两千多年以来，道、儒、法三家早就互相渗透，喜欢道家并不和推行儒家矛盾。”
我激动地和洪临握握手，革命同志相遇式的握手，喜悦之情洋溢而出，“能够有小白的帮助就好了，那隆科多就交给你了，就麻烦你去制药，解药的事也交给你来负责了。”
洪临脸露微笑，“我还没答应你，你就提前丢事务给我了，还是不怎么光彩的事，你就不怕你夫君不能让我满意？”
“呵呵！”我放开怀地轻笑出声，“我相信我足够了解我家八八，我对我家八八很有信心。”
“你对你夫君向来有信心！”洪临低声感叹，“而他也没有辜负你，但愿这次他也不会让你失望。”
我起身拍拍洪临肩膀，“那你就放心吧！相信我就等于相信我家八八。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隆科多的事就拜托你了。”向洪临拱手，“不要顾忌你大夫的医德，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洪临也站立起身，神情肃然，“我现在是彻底了解了你要下药的顾虑，我答应了你的事就不会更改。”当先走在前面，“我送你出客栈吧！正好我也要买药。”
我追上去，“小白，我家八八大概已经回家了。今天就不请你吃饭了，先记先，明天我和我家八八一起请你吃饭。”
洪临步伐一顿，很快又继续往外走，“明天要不要一起吃饭，明天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蛰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