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清流·八爷党》吹呀吹

52、胡扯

　　三阿哥也微笑道，“不介意我也一起去吧？”
　　胤禩恢复温和而淡雅的笑容，“皇阿玛应该不会介意，还会高兴看到我们兄弟一起向他请安。”目光看向大阿哥，“大哥也要一起去吗？”
　　大阿哥的脸色已开始发青，在胤禩看似淡然，实则冷厉的目光下，一愣后语带僵硬道，“不了，我还有事要办，今日就不同你们一道去向皇阿玛请安了，我先走了。”转身拂袖，终再难忍怒意，快步走离开来，侍从太监忙小跑追上去。
　　“皇阿玛应该更高兴看到八弟妹安然无恙地回来。”太子的笑中带着嘲讽，“八弟妹可是皇阿玛最宠爱的格格。”
　　我暗瞪他一眼，这个太子干吗老是表现出愤世嫉俗的姿态。你被康熙压制而不得自由，你自己日渐暴戾，能怨谁？老是针对我，能怨我么？自己管不住自己能去怪谁？哼！亏我以前还对你有同情，现在我对你只有可怜了。
　　三阿哥点头附和道，“是啊！皇阿玛可是一直都很关心徒儿你，还多次向老八询问起你的消息。”
　　我暗叹口气，也不知道三阿哥是真听不出太子是在说反话，还是故意无视。不过，听太子这么一说，我也满期待看到康熙的反应，来吧！我已准备好去面对，笑呵呵地对太子和三阿哥道，“那我这就去让皇阿玛高兴、高兴。”
　　太子一愣，眼底渐现嫉恨，神情渐冷，“好！是该向皇阿玛请安了。”

　　经过太监的通报，我随着胤禩走进了乾清宫，屋里除了站立一旁侍候的太监，只有康熙一人高坐在塌椅上，不到三年的时间，康熙看起来却似老了许多，细想来，他今年快五十四岁了吧！人的年纪越大是越容易显老的，特别是在古代缺少有效保养方法的条件下。如果忽略他威严的神态和凌厉的眼神，大名鼎鼎、掌管着朝政大权的康熙看起来也只不过是个行将步入晚年的迟暮之人。看到我，康熙的眼里已无意外惊讶之情，更多的是考量。尽管从来都不是自愿，我还是随阿哥们一起跪下，请安问好，“记琉拜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这个皇阿玛不容易叫出口，我还是称呼出来。呵呵！自己先赞自己一个先。
　　康熙的表情渐趋缓和，“平身！你们都坐吧。”得到允许，我们这才起身，寻了合适的位子坐下，我理所当然是坐在胤禩旁边，胤禩牢牢地握着我的手，给我以鼓励。康熙依然看着我，“记琉将近三年的时间一直在外寻医，不曾回来过，实在不是为妻之道。但念在你是为了寻医，也可以理解，如今你既已回来，身子该是改善了不少吧？”康熙已经尽量缓和神情，显示一个慈爱长辈的关心，可还是难以掩盖疏离的事实。
　　“臣媳本也不愿和胤禩分离，只是记琉的向来体弱，太医院的人也无能为力。为了改善体质，记琉不得已暂时离开胤禩外出寻医，也是天不负人愿，治好了记琉一直以来的顽症。”说谎大赛正式开始，我倒要看看是谁更会演戏。
　　康熙眼神一敛，“不知道是那里的大夫，医术竟然比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高明，应该将他请进太医院才是。”
　　我早料到康熙会问这样的问题，微笑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是所有大夫都喜欢进太医院的。为我治疗的大夫爱好隐居，不喜欢世俗的纷扰，现在恐怕是找不到他人了。”
　　“竟然能治好御医们一直束手无策的先天之症，此人的医术高明得不可思议，可又隐隐无名，绝非沽名钓誉之辈，可惜胤祉无缘结识此人。”三阿哥颇为仰慕地感叹。
　　太子瞟一眼三阿哥，嘴角带着淡淡的讽刺笑容，却没有说话。康熙暗瞧三阿哥一眼，继续看着我问道，“记琉是在那里，什么时候找到医术如此高明的大夫的？又为何需过了近三年的时间才回来？”
　　我就知道会面对康熙的逼问，是在那里呢？当然是越远越好，如果据实回报说是在江南地区，还不被询问为什么久不回京城，“记琉是跑到岭南一带，两广地区才遇到这位隐世之人。遇到这位大夫，我已离开京师一年了，要彻底改善久积的体弱之症，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记琉也是治疗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才治好的。”我也和胤禩商议过，上报我疗养的地点为岭南。
　　“两广那里？”康熙继续追问。
　　我暗觉好笑，你这样逼问有意思么？就算问到我话语的漏洞，你也不会公开在自己的猜忌下使出黑暗的手段，事实如何又何必问得那么清，就算你是决意要找出那个为我解毒之人，也应该明白我是不会透露的。“臣媳是在广西苍梧地区的山野里机缘巧合之下遇到这位大夫。”我继续瞎掰。
　　康熙沉吟片刻，“这么说来，你在那里住了一年半多的时间？”
　　我点点头，“确实是一年零六个月。”
　　“一年零六个月的时间啊！”康熙低声叹息，“住了那么久，你对岭南地区的情况肯定是了解了不少。”
　　“皇阿玛对岭南的风情也有兴趣了解吗？”我微挑眉，想要揭穿我的话就问吧，看是我对南方了解还是你。
　　“岭南地区，特别是广西那种蛮荒之地，竟然也会隐藏着医术高明的大夫？”三阿哥不可思议地惊叹。
　　胤禩一直安静地听着我回答康熙的询问，只是微笑地注视着我，以眼神鼓舞着我。胤禟也同样静看我与康熙对答，这两人对我还真是相信！都知道我对南方的了解一点都不比南方人少，并不担心我回答不了康熙的问话。唉！有时候太要强也是不好，看吧！胤禩和胤禟都放心地让我应对康熙的刁难，也不想着来帮我回答！我在心里暗叹之后，向三阿哥摇头晃脑，“师傅此言差矣！广西地区虽多为土司管辖，兼为穷山恶水之地，还是有不少人居住耕作，说不上这个荒字。岭南等地的原住民虽然也多为客家人，但岭南一带常为历代文人、官员贬谪之地，受中原文化影响甚深，民风虽较中原彪悍，也不至于评个蛮字。”
　　“四贝勒和十三阿哥求见！”我刚讲完一段话，突然传来太监的通报，康熙点头应允后看回我道，“你连岭南的历史也了解到了。”
　　哈！雍正和十三也来看热闹了，我笑笑，“毕竟在那里住了一段时日，了解到一点。”
　　胤禛和胤祥同步走了进来，向康熙请安后，又问候过兄弟们，康熙看看想要禀报的胤禛，“有事待会再说，朕正在听记琉讲述在岭南长住后的感受，你先坐下吧。”
　　胤祥满脸喜悦之色地看着我，“没想到现在就见到了你！四哥告诉我你回来了，我本打算出宫之后就去探望你。”
　　我朝他嫣然一笑，“十三，好久不见，成熟了不少哦！”
　　胤祥开心地笑，“你看起来也好多了，恭喜你身体痊愈，强健安康。”
　　“十三，你也先坐下吧。”康熙看十三还有和我闲聊下去的意思，开口暗示他退下，胤祥对我再笑笑，在胤禛旁坐下。“朕记得岭南地区气候炎热，日晒严重，所以岭南等地的人都比较黑，记琉你好像没有被晒黑吗？”康熙以近乎关怀的口吻询问。
　　佩服！明明是试探的话，还可以表现为关心，“记琉没有晒就不会黑了，基本上天气热的时候我都是躲在屋里，很少被晒到。”这么简单的问题也想问倒我？实在是太小瞧我了！
　　太子冷睨我一眼，微笑道，“岭南地区盛产荔枝，八弟妹在那里住了一年多，应该有品尝到吧？”
　　“东坡居士曾有诗，‘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可见荔枝的美味，徒儿可有幸尝到岭南新鲜的荔枝？”三阿哥好奇又羡慕地问道。
　　怎么会扯到荔枝来了？我暗自纳闷，预想中剑拔弩张的场景没有出现，反而尽是讨论岭南的风情，也罢！问我岭南的事，我还不了解吗？我可是在岭南地区生活了二十多年，不了解才奇怪。“师傅这回没说错，荔枝确实美味。最奇特的是荔枝这种水果要吃就要一次性吃多，一次多吃没事，吃得少却容易上火。”
　　“原来这些年你跑到岭南那么远的地方去了啊！”胤祥感叹，“怪不得连过年也不回来。”
　　胤禛依然坚持冷面王本色，保持着冷冷的表情，沉静地听我们讲话，无意插嘴，偏偏康熙不放过他，“老四，你对岭南地区的情况比较了解，记琉从岭南归来，对岭南的认识应该不比你少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记琉吧。”
　　我暗暗撇撇嘴，康熙你自己问就好了，还要带上别人，无聊不无聊？郁闷不郁闷啊？胤禛目光冷寒却专注地看着我道，“儿臣曾与岭南等地的官员接触过，曾听闻岭南当地的方言，与我们所讲的话可谓完全不同，没学过的话是根本听不懂的，不知道八弟妹是任何与当地人交流的？”
　　“学啊。”我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没兴趣对雍正友善，也没兴趣看他，微抬头看着房梁回答，“都是汉语，要学起来也不是那么难，更何况有着方便的环境，很容易就可学会。只不过，岭南地区方言众多，各府之间差别甚大，我是不可能所有地区的都学会，只会苍梧一地的方言。实在不行了，也可以用文字来交流，反正用的都是汉字。”
　　“两广地区远离京师，又多为蛮族不开化之人，兼且语言不通，素来难管。八弟妹既然曾在那里久居，可有什么治理的建议？”胤禛难得地会向我一个小女子讨教。
　　众阿哥都惊异地看着胤禛，其中以胤祥的目光最为惊讶，连康熙的神色都有意外之感。我翘起首来，还是不以为然，“我说过岭南等地评不上蛮字，哦！差点忘了，你没听到我刚才的话。”我想了想，继续道，“一般平民百姓求的不过是吃得饱，穿得暖，睡得着，岭南地区的民众也不例外。广州府地区物产丰富，历来为富饶发达之地，民众生活水平较高，动荡也少。而广西等地多山区，种粮不容易，百姓生活陷于穷困，没有财富可守，就无所顾忌，在闹事的时候也就难以管教了。当然，语言上有所隔阂也是岭南和中原文化不能真正地完全融合的原因之一。”我摇摇头，“没有完全接受中原文化，依然保留了部分自己的特性，以我看来，这也是造就两广有的地方民风彪悍里的重要原因。但也不必过于忧虑，如果不是出现重大灾荒，没有英明的领导，当地人再彪悍也只不过是一盘散沙，只能在小地方内闹闹事，影响不了全国大局。”
　　“如果在两广推行官语，改变当地语言，是否就可将岭南完全融入中央？”胤禛再次向我不耻下问。
　　“不知道。”我耸耸肩，“这种设想有一定道理。”想当年日本侵略中国的时候，在被占领地区不就推行日语教育，以此来奴化中国吗？当然现在是对自己人，只能说是同化，“但很难推行，两广地区世代讲的都是当地方言，这种习惯已根深蒂固，当地人多数不知道讲官言，只会说当地方言。没经过教育，强制推行官言，他们根本就不会讲官言，你是要他们不讲话吗？”我言里已有取笑之意。
　　“可以让他们学习，规定年龄较小的必须学习官言，年纪大的就算了，如此一来两广地区的人以后就都讲官言了。”胤祥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我不置可否，谁来教？请人不是要花钱吗？清代那个朝廷有那个闲钱去做这种事，“强制推行绝非上策，每一种天然形成的语言都有自己的历史和文化内涵，存在就是合理。文化的融合经常是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起变化的，而要真正达到这种融合是无法依靠强制来实行，强势语言的背后不仅是强势文化，更是有着强势经济的影响。”
　　“经济？”康熙微蹙眉，“经济不过是经世济民，经国济物，治国平天下之意，何来强势一说？”
　　现在经济这个词是这样解释的吗？哦！我想起来了，现代经济一词是在十九世纪从日语译过来的。“啊！我说的经济是指朝廷拥有的财富和在物资生产，调配上的能力。”忽然发现话题跑到政治和经济上来了，我暗捏一把冷寒，我怎么又开始跟康熙讲危险话题了？暗瞪一眼胤禛，都怪这个家伙，没事谈论什么治理吗？想要我被康熙更为顾忌，想要害我也不用这么阴吧？
　　太子眼光异样地看我一眼，低声自喃似地道，“存在就是合理吗？”
　　胤禛倒是一副坦荡荡的模样，并无丝毫阴谋的气息，难道他是真心向我请教，是我以小人之心来揣度他了？不管他了，还是想办法来补救吧，“记琉治疗期间，整日无所事事，只是偶尔翻看史书，太过无聊的后果就是胡思乱想，身处岭南地区，就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浅薄的见解，说出来让皇阿玛和阿哥们见笑了。”自己贬自己，不能让你们看高了我。
　　“虽然理解有些困难，但徒儿的见解可一点都不浅薄。”三阿哥思索之余，惊佩道。
　　师傅！你欣赏我是很高兴，可我现在需要的是将我贬低的话。胤祥不苟同我的自谦之语，反而称赞道，“我也觉得八嫂的话听起来是不好理解，但仔细一想还是很有道理的。”
　　胤禩使力捏捏我的手，眼里是宠溺又无奈。“皇阿玛，琉儿向来爱好经史，无事之时就喜欢翻看经史书籍，只是做为个人爱好，我也就由着她了。”
　　康熙神色渐增严厉，“为人妻子不想着侍奉丈夫，养育子嗣，整天去关注朝堂之事，成何体统？”
　　康熙说翻脸就翻脸，胤禩的解释像要弄巧成拙了，我降低音量顺眉道，“记琉谨遵皇阿玛教诲，以后会只想着侍奉好丈夫。”
　　阿哥们都是不以为然的表情，敢情一个都不相信我的话？那么康熙又怎么会相信呢，只见康熙神色还是严厉，扫一眼胤禩，“老八年纪快二十有六了，可还没一个子嗣，这些年来，又不愿没问过你的意见就纳妾，你说该如何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