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清流·八爷党》吹呀吹

17、册封

　　康熙三十七年，正月康熙巡幸五台山。天气依然寒冷，这次我没有跟随而去，留在了紫禁城。大阿哥胤禔奉命和大学士伊桑阿祭金太祖、世宗陵。三月初二日，康熙颁布了册封令，第一次册封皇子，封皇长子胤禔为直郡王、皇三子胤祉为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佑、皇八子胤禩俱为贝勒。宣布圣旨的时候，我并不在场，是从宜妃口中知道胤禩已晋为多罗贝勒。“八阿哥可是被晋封的皇子中年龄最小的，看来八阿哥很得皇上器重。”宜妃有些感叹。
　　“八弟办事面面俱到，又善于领导人，能力卓越，受到皇阿玛的重视也是理所当然。”五阿哥微笑道，语气里只有欣赏，并无丝毫不悦。“表妹喜欢八弟，实在很有眼光。”
　　那是当然，我得意地朝五阿哥回以大大的笑容，“我喜欢八阿哥，可不只是因为他的能力。”
　　“八阿哥的容貌好看也很重要，对不对？”宜妃言里不无取笑之意。
　　什么吗？我承认我是很欣赏、很喜欢胤禩的俊美，可我喜欢他，是因为他是胤禩，不为别的，也没有原因，只因为他是胤禩。我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胤禟，我记得他好像直到二十六岁才被封为贝子，始终都未受到康熙的重用，连比他小的十阿哥都不如。此次册封，到八阿哥为止，不知他心里会怎么想。他的表情既无喜也无怒，只是一片冷漠。他必定也是有着自己的骄傲吧！不愿意只做一个默默无闻的阿哥，让人在心里看不起。我又面向宜妃，无比认真道：“我喜欢八阿哥是因为我喜欢他。”
　　宜妃一愣，随即慢慢微笑，“那就好。”

　　晚上，康熙特意为阿哥们举办了庆贺宴会，出席的不仅有康熙的妃嫔、子女，还有受宠的皇亲国戚以及朝中重臣。我又被安排在康熙身边，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见到对胤禩命运有重大影响的裕亲王福全，康熙的兄长。还有另一位对胤禩也是大力支持重要人物国舅佟国维，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两人对胤禩都是交口称赞，康熙也笑道：“老八的能力在朕的诸位阿哥中确实很出色。两年前，朕出征噶尔丹，命胤禩整理军务，虽然当时胤禩年纪不大，但在整个战争的进行过程中，组织能力出色，非常善于和那些将领打交道，而且吃苦耐劳，办事麻利，令朕十分惊讶，朕还记得朕当时亲笔写了首诗赐给胤禩，‘戎行亲莅制机宜，沐浴风霜总不辞；随侍晨昏依帐殿，焦劳情事尔应知。’老八当时也和了一首，‘父慈子孝应犹在，一夜东风一朝臣；曾习柳字千千行，亲情爱恨一梦遥。’其乐融融也。”
　　听到的众人纷纷称□□赞，称赞胤禩的出色，称赞康熙陪养出胤禩，称赞两人的父子情。父慈子孝应犹在，一夜东风一朝臣；曾习柳字千千行，亲情爱恨一梦遥。我默默暗念诗句，谁曾想到，多年后，父慈子孝不在，一夜东风换就一朝臣，亲情爱恨真成梦遥。如果不是从康熙口中听到这首诗，我会以为它是后人所编造的。我向胤禩看去，他对来人的祝贺一一微笑回应，态度谦和、亲切，全无骄纵之气，可那温和的微笑之中又有着优雅的尊贵。这样的人物是难以让人讨厌的，难怪那么多人愿意和他交往，那么多人支持他。太子和他比起来，光芒几乎都被盖过了，看到阿哥们向胤禩敬酒，我向康熙道：“皇上，我还没祝贺阿哥们那！”
　　康熙微笑道：“你是该向阿哥们祝贺，可是你会喝酒吗？”
　　“我以茶代酒。”我调皮地一笑，在康熙的笑容中起身向阿哥们的席位走去，最先走到大阿哥面前，提起杯子，微一鞠躬，“恭喜大阿哥被封为直郡王，记琉不会喝酒，只能以茶代酒来敬你。”大阿哥还在迟疑中，十四已叫嚷道：“记琉你不会喝酒来凑什么热闹？以茶代酒可不行！”
　　我转头瞪视十四，就你会捣乱！“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回头继续注视着大阿哥，“大阿哥不愿意接受记琉这杯茶吗？”
　　大阿哥瞄一眼胤禩，不说话，提起酒杯一干而就，淡漠道：“谢谢。”
　　我轻抿一口茶，又走到三阿哥面前，微微一笑，“师傅，徒儿敬你，祝贺你册封为诚郡王。”
　　三阿哥看来很高兴，平时总是淡雅的笑容也有几分兴奋，“师傅接受徒儿这份心意，只是但愿你以后不用我再那么操心。”提起自己的酒杯慢慢干完。
　　“徒儿的字在师傅的教导下，可是有了很大进步。”我已经尽力了好不好？我又没有和你做对，我一口饮干杯中的茶，
　　“比起你以前那些不成字的字，是有了很大进步，至少成字了。”三阿哥也学会和我说笑了，“只是不知道我的头发白了多少。”
　　那有那么夸张，我只是懒了点，逃了几次课而已。“我怎么看不出师傅有白头发？”
　　“等到你看得出，我早就向皇阿玛请辞了。”三阿哥朝我眨眨眼，低声道，“皇阿玛还不知道你开溜的事。”
　　“师傅，我以后都认真听话，听你的教导练字，还不可以啊？”我没好气道，在三阿哥点点头后，降低声音，“可不可以打个商量，放低要求？”
　　三阿哥微笑道：“不行，我对你的要求已经够低了。”看着我不满的表情，“不过，可以放长时间，我可以多给你些时间，让你有足够的时间来练习。”
　　我忙大喜地点头，“就这样说定了。”
　　再倒一杯茶，提到四阿哥胤禛前，“记琉恭贺四阿哥被晋封为多罗贝勒。”我的语气是恭敬的，可我的眼神尽量透露蔑视，用眼神说，你只是被封为贝勒，比不上大阿哥和三阿哥的郡王。
　　胤禛冷冷地瞪着我，并不响应，只是这样一直瞪着我，我也毫不畏惧地回以嘲弄的眼神，想让我害怕、退缩吗？不可能。两人就这样对峙，连十四的催促，“四哥接受记琉的祝贺啊！是不是你也不满意记琉的以茶代酒。记琉还不换回酒来？”我们都不予理会。直到一温柔女声响起，“记琉格格有心了，妾身代夫君回敬你。”四福晋那拉氏手握杯子向我致敬。
　　我缓缓绽放笑容，看着这两人，“好啊！看来四阿哥是不太想理会我了，由四福晋来接受也好。”
　　胤禛在我正要喝下杯中的茶时，快速提起杯子，一口干完，转头冷冷瞪视四福晋一眼，放下杯子，坐回位子上，不再理会我。四福晋低头缓缓放下手中的杯子，也不语。我唇畔带笑、怡然自在地喝了口茶。转向五阿哥，我的大表哥，“大表哥，记琉也祝贺你册封为多罗贝勒。”
　　五阿哥亲切微笑道：“谢谢表妹！”
　　对这个从小由皇太后抚养长大，谨言慎行的大表哥，虽然亲切，但向来没什么话说。我喝完杯中的茶，再倒满向七阿哥也敬过后，终于轮到胤禩，“恭喜你！”
　　胤禩仍然笑得谦和亲切，但笑容了多了几分暖意，“谢谢记琉。”喝完杯中的茶，我又朝胤禩笑笑，回到康熙的身边。康熙揉揉我的脑袋，“小丫头，你和老四是怎么回事？还没一点好转吗？”
　　“唉！”我很无奈地叹口气，“四阿哥不喜欢我，我也没有办法。”
　　康熙摇头笑道：“是你先讨厌老四，捉弄老四的，你还怪老四不喜欢你？”
　　“我们不对盘，我也不指望他对我改观了。”我用力摇摇头，“反正我也不喜欢他，也不要他的喜欢。”
　　康熙这次没说什么，继续和大臣们谈论。宴会在不同的声音中继续进行着。

　　康熙离驾后，宴会渐渐结束，人群渐渐散去，十阿哥扶着快站立不住的胤禟步出大堂，我也上前掺扶，微皱眉看向十阿哥，“你怎么不看着他，让他喝那么多酒！”在宴会中，胤禟礼貌性地向哥哥们祝贺后，就闷不做声地喝酒，我呆在康熙身边无暇顾及，只好以眼神不断示意十阿哥制止他。
　　十阿哥颇为委屈道：“我有制止啊！我已经尽力去制止九哥了。如果不是我制止，九哥还不知道醉成什么样子！”
　　“老九怎么了？”胤禩走来察看。
　　我使劲扶住胤禟快要倾倒的身子，“表哥醉得都快站不住了。”
　　胤禩接过胤禟，“让我来吧。”
　　胤禟忽地抬起头，“谁说我醉了？我清醒着那。”
　　我开始头痛，看胤禟满脸通红，眼神迷蒙的样子，就知道他醉得不轻，他要开始酒后吐真言了，“快点扶表哥回翊坤宫。”
　　胤禩和十阿哥快速把胤禟架离大堂，胤禟犹高声道：“我心里一直都很清醒，我太清醒了！呜······呜······”胤禩在更多人的目光看来之前捂住了胤禟的嘴。

　　“小柱子，还不快来照顾你家九爷？”十阿哥大声叫唤胤禟的近侍。
　　“你们干吗不让我说话？”胤禩一放手，胤禟就恼怒出声，“你们是不是也像那个人那样不将我放在眼里？”
　　我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指谁，胤禩眼里也没有任何疑惑，只是淡淡地吩咐急忙赶来的胤禟的侍从太监何玉柱准备醒酒茶来。就十阿哥一副有听没懂的迷惑表情，十阿哥把胤禟放到椅子上坐好，“九哥，你说的那个人是谁，谁不把你放在眼里？”
　　胤禟怒视道：“皇阿玛，不管我的能力怎样，皇阿玛都不会将我放在眼里，他从来就不看我，我什么也不能做。”
　　“皇阿玛？”十阿哥惊愣，“你是不满皇阿玛没有册封你？可是九哥你年纪尚小，还没有功绩，等你以后有了功绩，皇阿玛自然会晋封你。”
　　“不会的。”胤禟用力摇头，“他不会给我机会的，他不会给我做事的。”说到后来，垂头丧气。
　　何玉柱站在门口张望，胤禩从他手中接过茶杯，“下去吧，等传侍你的时候再过来。”
　　我坐在一旁，任胤禟发泄他的怨怒。胤禩抬起胤禟低垂的脑袋，把茶递到他嘴唇边，“喝杯醒酒茶，冷静一下吧。”胤禟乖乖地把茶喝完。
　　“皇阿玛为什么不会给你机会，我们兄弟虽然多，也不至于轮不到你？”十阿哥更为大惑不解。
　　我叹口气，“十阿哥看不出皇上不喜欢表哥吗？”
　　胤禟冷哼，“他凭什么不喜欢我？不就是我不会讨他欢心吗？我又为什么要一直去讨他欢心？他不会接受我的讨好。”
　　十阿哥似懂非懂地看着我们，没有再问。我起身走到胤禟跟前，缓缓蹲下，“表哥，皇上不喜欢你，还有姑姑和我喜欢你啊！”
　　胤禟边轻抚我的秀发，边柔声道：“还是表妹最好，表哥有你这句话，也不再希罕那个人的喜欢。”
　　“我也喜欢九哥啊！”十阿哥不满地叫嚷。
　　我和胤禟同时转头朝十阿哥看去，“我知道了。”胤禟终于露出今晚的第一个微笑。
　　“你应该冷静了，我也该回去了。”胤禩面无表情地看着胤禟告辞，面向我时转为温和的微笑，“记琉，好好照看你表哥，我先回去了。”胤禟眼神复杂地看着胤禩不说话。
　　“等等！”我连忙起身追上胤禩，“你送送你。”
　　两人一起走出宫门，我看看胤禩，“你应该知道表哥是为什么不高兴的吧？”我试探性地问。
　　胤禩点点头，淡定地看着我。“你应该也知道皇上不用表哥的理由吧？”
　　胤禩再次点点头，淡淡道：“老九没必要那么不满。”
　　“他的一生就此定下，有能力也不得发挥，有怨气也是正常的。”我想起胤禟的失意，不免同情。
　　“老九有他的志向？”胤禩微敛眼神。
　　我只顾着同情胤禟，没注意到胤禩语气里淡淡的不以为然，“表哥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当然不能让别人把他看成无用之人，再说，就算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人活在世间，不有一番作为，不努力过，怎么对得起自己。”
　　胤禩静静听着我说话，不反对也不表示赞成。
　　我以为他的沉默是认同，继续道：“你在皇上面前努力，除了不想让人看不起，不就是为了有一番作为，为了对得起自己曾活过，曾努力过吗？”
　　看胤禩还是不说话，我又道：“你也知道娶我代表着什么吧？我能为你带来安亲王府和郭络罗家的势力，并能够提高你的家势。”
　　“我不是为了这个喜欢你。”胤禩淡淡而坚定道，语气里有丝不悦。
　　我松了一口气，他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一直存有疑虑，担心他是因我的家庭背景对我好。刚才的一番话也只是为了询问他的意思，他说得那么肯定，不容置疑，我无法不相信他的话。“那你喜欢我什么？”
　　胤禩定定地望着我，“因为你是记琉。”
　　我也深深地看着胤禩，“真好！我喜欢你也只是因为你是胤禩。”
　　胤禩摸摸我的脸蛋，温柔一笑道：“我也很高兴。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你快点回去吧，要早点休息，不要太晚睡觉。”
　　我点点头，抱抱胤禩，转身跑了回去。

　　胤禟已躺到床上，略带担忧道：“表妹，你和八哥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们谈论了关于你的事。”表白的事属于个人隐私，我可不想事事都向胤禟报告。
　　胤禟有一会儿的犹豫，“八哥怎么说我？”
　　“他没说你，是我说你不想这样碌碌无为，不愿意这样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其实八哥心里跟明镜似的，没有什么是可以瞒过他的，他有没有看到我的醉态还不是一样！他对娶了表妹你意味着什么，早就清楚明白得很。”胤禟感叹道。
　　我也有丝疑惑，胤禩现在到底有没有夺嫡之心啊？还是他隐藏得太深了，我看不出来？但历史上他谋划那么多，为此努力奋斗，应该是有的吧？但是不管怎样，就算胤禩不做皇帝，也不能让雍正登基，不然我们都难过了！我看向胤禟，“表哥你以后不要在那么多人的场合喝太多的酒，更不要喝醉了。”当心祸从口出，日子更不好过。
　　“表哥不会再醉了，醉一次就够了，我已经彻底清醒了，我也不会对那个人抱什么期望了。”
　　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你能懂得不难过就好！我也放心了，我就不陪你了，去睡觉了。”
　　胤禟拉住我的手，感激道：“表妹，谢谢你。”
　　我朝他微微一笑，“你是我表哥，不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