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大安吉

16、第十六章

　　温叙安觉得她当年备战高考的时候都没这么忙过，每天上课、做实验、查资料、写论文，恨不得一天当成两天过，吃饭都得挑花时间少的来。
　　天气越来越冷，寒潮甚至让江滨极其罕见地在十二月未结束就见到了雪景。
　　温叙安睁眼躺在床上，身旁是还在熟睡的百里雅南。
　　外面，雪下得纷纷扬扬，连带着染白了江滨常年灰色的天空。
　　八点钟。
　　温叙安按掉手机上的闹钟，看到有一条未读短信，顺手点开。
　　是沈放。
　　十二月一开始，沈放便跟着去县里视察的沈市长一起走了。
　　短信里说他二十四号回来，圣诞节想跟她一起吃饭，问她有没有时间。
　　温叙安回绝了。
　　太忙是一点，最重要的，她不想去。沈放始终不肯放弃，那就只能她更决绝一点。
　　回了短信，她把已经冰凉的手藏进被窝，望着天花板发呆。
　　她们住的是顶楼，下雪前落了好一阵的雨，雨水渗进来，天花板上的墙皮有些脱落，像一个丑陋的疤。
　　过了一阵，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温叙安偏过头，看见百里雅南满脸严肃却眼带迷茫地盯着被子上的米黄色条纹。
　　她笑着，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发给乔然，片刻后收到一个写着“赏！”的红包。
　　这是百里由迷糊转为清醒的必经过程，每每睡醒都要经历一次。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她着实惊讶了好一阵，这呆萌呆萌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平常的百里。基于炫耀的心理，她还拍了张照片发给乔然，然后意外地收到了一个略丰厚的红包。此后这个交易便在两人之间默契又无声地进行着。
　　顺带一提，其实她一直怀疑乔然拿这些照片作为某种意义上的下酒菜，但因为那略丰厚的报酬，就始终没有告诉当事人。
　　“饿不饿？”她轻声问，一边开始点外卖，“我们吃生煎包吧？”
　　百里没反应。
　　温叙安习以为常，选了两份肉沫粉丝，四个虾肉生煎放到购物车里，想了想，又加了一碗中份的青菜酱鸭粥，填备注的时候百里才说话。
　　“我好像听到你说吃生煎包？”
　　“嗯。虾肉的，四个，还有粉丝和酱鸭粥，吃吗？”
　　“太多了，吃不掉。”
　　“粥点了一份，我们一起吃。”
　　“好。”
　　百里雅南爬下床去洗漱，从卫生间出来，看见温叙安坐在凳子上拨弄着桌上那束已经枯萎的玫瑰。
　　纪白藏不住事，已经把那天的事情告诉她和南一柯了。想来温叙安最近一段时间的反常也多半与那男生有关，可感情这回事，她们作为旁观者也不好说什么做什么。
　　“你今天不用去实验室？”百里拿梳子扒了两下头发。
　　“后夜的班。”
　　“我待会儿要去S大，你要不要一起？”
　　“好。你去那儿干嘛？”
　　“就是那个话剧，他们说有个地方总感觉不对，让我帮忙看一看。”
　　“那个不是早就在排了吗？现在都快十二月底了，难道还要改啊？”温叙安随手把头发扎起来。
　　“不知道。反正我没事，看就看一下吧。”
　　“阿白今天有事吗？我们之前还说找时间去看女神排练呢。”
　　“我问问。”百里爬到床上把两人的手机拿下来，然后给纪白打电话。
　　温叙安抽了两张纸巾去卫生间，上完厕所后在洗脸台那面仔细一看污迹斑斑且怎么也洗不干净的大镜子前照了一下才开始刷牙，中途隐约听到百里跟纪白讲电话的声音。
　　“阿白怎么说？”刷完牙，她把头伸出去，问道。
　　“她说待会儿来找我们。”
　　温叙安点点头，把脑袋缩回去继续洗脸。
　　等她磨磨蹭蹭弄完，外卖电话就来了。
　　“我去拿。”百里从温叙安床上拿了自己的羽绒服穿上，不等她说话就匆匆走了。
　　温叙安想叫她带上伞，出去看人都没影了，回来又看到百里放在自己桌子下面的靴子，叹了口气，无力地坐在凳子上。
　　杨姗姗和何娜找了兼职，天还没亮就出去了，鹿颖和男朋友昨晚去了朋友的生日会还没有回来。
　　寝室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
　　她以为她已经假装得很好了，每天忙忙碌碌，照吃照睡，和身边的同学朋友说笑打闹，对每天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后面的路川视而不见，却发现还是让她们担心。
　　她咬了咬下唇，收回思绪，站起来开始往脸上拍保湿水乳。
　　没一会儿，百里就回来了，脸上被冻得红扑扑的，呼出来一口一口的白气。
　　“雪好大呀！”百里把外卖放桌上，脱掉羽绒服，抖干净上面的雪花，“明年菜肯定不贵。”
　　“一般人最先想到的应该是闹雪灾吧！”温叙安去衣柜里翻了双新的羊绒袜子扔给她，“赶紧换双袜子，别感冒了。”
　　百里笑嘻嘻接过，拆标签的时候直感叹它的舒适手感。
　　“安安，这袜子你哪里买的？好舒服啊！”
　　“我干妈买的。我柜子里还有，你喜欢待会儿拿两双回去吧。她买了好多给我。”温叙安把外卖塑料袋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桌上。
　　天气还没这么冷的时候，唐女士看新闻知道寒潮要来，连夜给她准备了一堆御寒的东西让唐依斐带给她，还特地打电话告诉她要注意保暖，天气太冷，衣服就不要洗了，没得穿就去买新的，钱不够花就说之类的一大堆，她只能在电话这头不停地“嗯嗯嗯”，顺便隔三分钟劝一次唐女士真的不需要来学校看她。
　　百里雅南扔吊牌的时候随便扫了一眼，看见那几乎快顶自己一个月伙食费的数字，觉得脚下 突然长了刺一样，拿着吊牌伸到温叙安眼前。
　　“干嘛？”温叙安往后仰，看吊牌一眼，又拉百里坐下，“赶紧吃，不然冷了。”
　　“作为无产阶级，你怎么可以这么奢侈！这可是我一个月饭钱！”百里摇头叹气，“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也是我一个月饭钱啊！”她无奈，夹了个生煎包狠狠咬了一口，“我干妈给我买东西都这样，劝了她也不听。我觉得十块钱三双的袜子也挺好的呀！”
　　“我也好想有一个这样的干妈呀！”百里憧憬着，脑海里却“嗖”地闪过纪白的脸，“那阿白以后不就是豪门阔太了？”
　　“是啊！所以赶紧去抱她大腿吧！”她斜眼过去，“不然你做我嫂子也可以。”
　　“如此艰巨的事情，交给纪白同志就好了！”百里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完，转眼又开始担忧，“也不知道阿白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
　　“等她想明白，黄花菜都凉了！”温叙安喝掉最后一口粉丝汤，“我跟你保证，阿白到最后肯定是被霸王的。”
　　百里眨眨眼，想象了一下唐依斐满脸□□上演八点档狗血剧情的场景，顿时一身冷汗。
　　“唐师兄……应该不会吧？”
　　“赌一杯奶茶。‘甜度’。最贵的。”温叙安勾起一边的唇角，笑得意味深长。
　　百里想了想，道：“我要《忍冬诗集》。”
　　“你不能赌点有意义的吗？”温叙安翻了个白眼，端起青菜酱鸭粥往自己粉丝碗里倒了一半，另一半连着碗推给百里，“快吃，冷了会腥。”
　　百里不理她，继续嚼包子，暗自发誓待会儿要多拿几个月伙食费。
　　两人慢吞吞吃完早饭，却始终不见纪白过来，索性各自换好衣服去纪白寝室叫她。
　　纪白正躺床上玩游戏，见两人进来，嚷着叫她们坐一下，等她这局打完，说话的同时兼顾着游戏，手抖得跟羊癫疯一样，一句话里穿插着的国骂比真正有意义的字还要多。
　　温叙安捡回方才拿她贞操换奶茶的一丢丢愧意，暗自琢磨要不要把她灌醉了直接扔唐依斐床上，省得她又动不动惹唐依斐生气牵连其他人。
　　好不容易等纪白洗洗刷刷完毕，三人才全副武装正式出门。
　　周末的寝室楼里向来没什么声音，加之天气实在是冷，安静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三人说说笑笑下楼，对于坐在楼下的路川，也只当没看见。
　　路川这样已有半个多月了，每天早上天还未亮便等在楼下，温叙安到哪儿他就跟哪儿，待温叙安结束一天的事情回了寝室，他才回自己在校外临时租住的屋子。
　　乍见温叙安下来，路川刚来了感觉的喷嚏又缩了回去，他揉揉鼻子，抓起书包甩肩上，紧随而去。
　　雪势渐小，细碎的雪飘了漫天。
　　马路上的积雪很薄，缀着两道清晰可见的车辙，两边树上的雪却厚得快要压断枝叶。
　　温叙安一行三人走在前面，说话声被风裹着，轻轻柔柔往后飘去。
　　几步之遥，路川双手揣兜跟在她们后面，羽绒服的大帽子扣在头上，看着温叙安的背影，心不在焉地想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