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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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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月亮觉得自己像被胁迫了一样,有些闷闷不乐,但也无可奈何。
于是,成熙就开始了蹭饭模式,每天早上准时到她家,两人一起吃早餐,下班时准时来接她,遇到她加班的时候,她会提前通知他不用来接她了,但每次她总能看见成熙的车悠悠停在她面前,他还给她带了夜宵。
月亮从来就是孤孤单单一个人,突然有个人这么闯进来了,月亮没觉得有丝毫违和感。反而觉得挺享受的,成熙愿意依赖她,她也愿意让人依赖,她甚至承包起成熙的家务,隔段时间,就去他家打扫一次,而成熙早把她家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家。她仿佛真的有了一个弟弟,一个和她一样孤单的弟弟,但至少两个人可以相互牵挂不是吗?也挺好的。
今天月亮难得地高兴,因为盛楚瑜给她涨工资了!能得到盛楚瑜的认可更加让她开心,林姐起哄让她请客,月亮也觉得自己在公司呆了这么久,也应该请大家一次,于是就答应了。
她打电话给成熙,叫他今天不用来接她了。结果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月亮只觉得他可能是忘了拿手机或者没听见,就给他发了条短信。
一伙人嘻嘻哈哈地簇拥着月亮走出公司,刚好遇见从车库里开车出来的盛楚瑜,大家立刻正经了起来,毕恭毕敬地给盛楚瑜打了招呼,盛楚瑜难得地问了句:“你们去干嘛?”
一位嘴快的同事答道:“今天月亮请客。”
盛楚瑜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目光飘忽的月亮:“哦,好好玩吧,只要记得明天按时上班就行。”
盛楚瑜一走,大家议论纷纷“哎呀,你说盛总今天是怎么了,竟然还关心我们去干什么!”“哈哈哈哈,是啊,他平时那么高冷…”“钻石王老五是不是看上谁了啊?”“是看上你了吧!”“你发春了吧?哈哈哈…”
林姐倒是一本正经:“要是盛总没他那个岳丈和孩子拖累着…”林姐欲言又止,月亮从来没打听过盛楚瑜的私事,此时听林姐这么一念叨,突然觉得也许盛楚瑜也是个可怜人吧。每个不苟言笑的人可能都有一个不愿去触碰的故事吧。
一行人找了一家大排档,一直闹到十一点。月亮实在推不过,喝了一点啤酒,也不是很醉,倒是有些同事,对饮如牛,结果大家费了好大气力才把他们送回去。
等忙完已经十二点多了,月亮在楼下望了一下,成熙家的灯关着,应该是睡了。她有些愧疚,今天成熙是不是生气了,电话也没回她,可那种场合她是真的不敢带他去的,大家都认识他,出了传言,她可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月亮被坐在门口的人影吓了一跳,她定睛一看,是成熙!月亮连忙跑过去,拍拍他的脸:“成熙,你怎么了?”
成熙面色惨白,鼻青脸肿的,他睁开眼,气息微弱地叫了句:“月亮…”就一下歪了过去。月亮连忙抱住她,却摸到一手滑腻腻的液体,她低头一看,是血,成熙的血。
月亮慌得六神无主,回过神来,她立刻拨通了电话,她发现自己声音都颤抖着:“112吗?…”
成熙送了进去,月亮签完手续,一下瘫坐在手术室的外面。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手上还残留着没来得及清洗的血,成熙的血。
月亮觉得头有些晕,她靠在椅子上,浑身像被抽光了力气。
她脑子里开始回放起成熙对她的好,成熙对她的笑,成熙和她的点点滴滴…他千万不要出事,她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牵挂,一点眷恋,难道老天连这点温暖也要夺走吗?
时间像一个世纪那样拉长…月亮浑身无力,但脑子里的神经却一直紧绷着,怎么也松不下来。她觉得手术室的大门都快被她盯穿了…
终于“手术中”的灯光一暗,医生出来了。月亮立刻站了起来:“医生…”
医生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她,说:“伤者已经抢救过来了。”
她眼前一黑,浑身一软,倒在地上。
醒过来时,躺在床上,她坐了起来,很快一位护士走了过来:“伤者家属,医生请您过去一趟。”
她立刻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坐下吧。”医生的面色有点严肃。
“你报警了吗?”
“还没…”
医生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说:“伤者从背部被人捅了三刀,脸部头部也有被殴打的痕迹。幸运的是那三刀虽然都捅在关键部位,但深度不是很深,所以对内脏的损害不是很大。但是,我觉得小姐有必要报警,因为,这明显就是一次刑事案件,很可能就是为了要伤者的性命。”
月亮呆在原地,她想不到有谁会这样算计成熙,毕竟成熙和她一样,都是在这世上孤零零的人,他们能伤害谁?会挡着谁的路?
月亮报了警。
很快就有警察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一位气度非凡的威严老者率先走了过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问道:“是你救了我儿子?”
月亮原本不敢与他对视,听见他是成熙的爸爸,就抬头看了他一眼,果真很相似,但气质一点也不像,成熙从来不会像他这样咄咄逼人。
“是的,先生。”月亮尽量不让自己太失了气度。虽然面对眼前的人,很少会没有没有压迫感,还有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你提一个要求,我都能满足你。”
月亮睁大了眼,呆呆望着眼前的人。
“你不必客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一定会满足你。毕竟是你救了成熙。”
月亮感觉有个东西卡在了喉咙里,最终她摇摇头:“谢谢先生,我不需要什么。”
老人目光一下变得更加尖锐:“你要是什么都不要,我会怀疑小姐的用心。”
“先生,我真的什么也不需要。既然您来了,我就先回去了,再见。”
月亮努力使自己的步伐稳健。“小姐,错过这次机会你不后悔吗?”
月亮回过头冲他一笑:“先生,我看得出来您跟我不是一种人,但世上不是什么都能用来交换的。”
老先生目光如炬地看着她,良久才淡淡笑了一下:“姑娘是个聪明人,希望自己能好好保重。”
月亮逃也似的离开了医院,坐在车上,她的眼泪一直不停地默默往下掉,不是的,她从来不是什么聪明人,她是个傻子,世上最傻的傻子,她知道她要失去成熙了。
第二天,就有人站在她门前,她打开门,淡淡看了对方一眼,叹了口气:“进来吧。”
男人环视了一下客厅,坐在沙发上:“郑小姐,希望您能离开b市,最好,是离开中国。”
月亮满眼震惊地望着对方,半天没说出话来。
“郑小姐还年轻,前途多的是。出国的事我们会替你打点好一切。”
“如果我拒绝呢?”月亮的语气冷冷的。
“这是先生的意思,希望小姐好好考虑一下。”
月亮沉默了半晌,开口说话:“我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也有自知之明,你们何苦这样逼我?”
“小姐不这样想更好,但我家少爷可不这样想。”
月亮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成熙笑嘻嘻地对她说,如果谁娶了她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她在情人节收到的那束莫名其妙的玫瑰,他看自己时越来越深沉的目光,他对自己有意无意的亲近…心里涌过的是什么,悔恨遗憾还是心痛,她真的很傻。月亮的指甲陷进了肉里,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全听先生安排。”
对面的男人松了一口气:“小姐也不用急,可以回去看一下亲人朋友,航班是下周一的。”
月亮去公司办了离职手续,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还有人恭喜她涨工资了。
她进了总经理办公室,交了辞职信,盛楚瑜冷冷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
月亮低着头底气不足:“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换个工作了。”
“是吗?你想换什么工作?”
月亮皱了皱眉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歇歇吧。”
盛楚瑜站了起来,挡在她面前:“看着我。”
月亮有些迷糊,她苦笑了一下,抬头看着他,这个男人,她的上司,她是第一次这么近这么仔细地看他。他眉眼间刻着威严和别人看不看见的哀愁,他的五官刀刻似的硬朗,一看就是个刚正不阿很有原则的人,他很苛刻,但不可否认,他对她不错,他俩从来没发生过冲突,最多就是他用扣工资吓唬她一下,结果却一分不少地发给她。
“为什么要走?”他问她。
“我…我想我可能惹上了一点麻烦。”
“什么麻烦?”
“你帮不了的,我必须离开。”
“没办法了?”
“没有。”月亮有些无力。
“但是,月亮,我觉得我会需要你。”
月亮震惊地看着他。他慢慢地俯下身子,吻住了她。
月亮完全没反应过来,突然她推开盛楚瑜。
盛楚瑜拉住她:“你是我看中的人,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
月亮还没缓过来,盛楚瑜叹了口气,把她拥入怀抱:“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月亮没挣扎,她想留下来,她已经没有人可牵挂了,可她不想再离开她熟悉的一切。她希求的那么少,可上天却把属于她的那一点点都夺走了。
“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放心,一切有我。”盛楚瑜的声音掷地有声。月亮淡淡地想,她可以再改变吗?
月亮走了,盛楚瑜也离开了公司,他自己开了一家公司。
三年后。
郑月亮站在一片冰天雪地里,望着东边刚刚升起的朝阳,整个天际都被染成了火红,淡淡的雾气升起,天边仿佛燃起来了。
郑月亮痴痴地望着这片美丽的景色,沉醉其中,她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谁也联系不上她了,她仿佛静悄悄从大家的视线中消失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她时常想起自己的过往,觉得很荒谬,她用了十八年去爱一个根本就不爱她的人,她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去错过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是除梁程外第一个让她心动的人,可是她从来没意识到,因为她没料到爱情来得这么汹涌,汹涌到,到一眼就可以确定下来了,毕竟她爱了一个人好多年,久到她都忘了爱情的滋味。也罢也罢,她这辈子可能注定要与孤独为伴吧。
她不足周岁的时候陈锦华离开了,她被郑阳午送到了爷爷那儿,她与爷爷相依为命,老人家为了养活她,讨了百家奶,她到底也算也健健康康活下来了,六岁生日那天,爷爷出去给她买蛋糕,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后来,她一直未曾谋面的爸爸回来了,于是她被接到了工厂里。她从小就很懂事了,每天回去她就会乖乖地把饭做好,等着晚上回来的爸爸一起吃。那时她最羡慕的就是梁程,他们一家子都是那么好看且温和,那时的她最喜欢去梁程家玩耍,因为他有那么多好玩的玩具,况且他也是唯一不嫌弃她没娘并且会帮她出头的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人生目标,她以后要嫁给梁程。
她开始了她漫长的追逐生涯,她一直跟着梁程,他谈恋爱的时候,她就帮他和他女朋友拎书包,他和女朋友接吻时,她就给他们放风,梁程失恋的时候,她就默默坐在他身边陪他一起难过,用存下来的零花钱给他买东西来讨好他,无法想象她到底能做到多卑微,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梁程,但除了梁程自己。他仿佛早已习惯她的追随,甚至有时候有点嫌弃,可他又享受这种追随,这种追随能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他一度觉得全世界抛弃了自己,月亮也会永远站在他身后。月亮为了和梁程考上同一所大学,脱胎换骨,在一片诧异声中考上了c大。
有人鄙视过月亮,说就算梁程和别的女人上床了,她也会心甘情愿地给他们洗床单。月亮很伤心,但她没有反驳,她追随了梁程那么多年,她不知道除了追随他,她还能再做什么。她也迷茫过,生气过,但只要梁程一开口,她永远没办法拒绝。
梁程最终和她的朋友锦夕好上了。她成了他们的御用电灯泡。甚至在他们开房时没拿身份证,都是让她送过去的。终于在他们结婚的前一天她忍不住了,她被失去梁程的恐惧打倒了,她离开了d市。第一次出逃。梁程再没给她来过电话,他毕竟不可能再和她有任何可能了。锦夕除了结婚的前一天给她打过电话,也再也没了联系。她想,他要断,那她就断个干干净净,满足他最后一个要求好了,她拉黑了锦夕以及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那样,她就不用听到任何有关他们的消息。她断了自己的后路。
陈锦华在她上大学的时候联系到了她,她说她要供她上大学,她拒绝了,但陈锦华又开始无处不在的渗透她的生活,连梁程都帮她说话,于是她勉强接受了这个已经成为别人母亲的妈妈。盛阳午在她上大一那年也成立了自己的重组家庭,她一直记着父亲的好,哪怕她成长过程中没时间给她足够的关爱,但他至少没抛弃她,怕影响她,也一直没再找一个女人,她既然大了,他有理由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只是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归宿,她却仍旧孤零零地飘着,她不是不想融入,而是没办法融入。深深的孤独与生俱来,没人真正在意过她,用心爱护过她。
她离开梁程后,发现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她的薪水足够养活自己,也够孝顺郑阳午。她还遇到了一个她从来没想象过的美好男孩,她发现他和她一样孤独,他愿意依赖,她愿意给予,两个人就这样懵懵懂懂过着日子,她觉得挺好,不戳破最后那层窗户纸,保留着各自的防卫底线,安安静静,岁月静好。
可美好从来不眷顾她,总是那样短暂,她就那样被莫名其妙地送到了美国,然后她又逃离了,她来到了北欧。她觉得这是童话世界,应该是可以给她慰藉的地方。她要把一切埋在这深深的雪里。
她现在在一家福利机构工作,生活不富足,但她很满足,她能尽力地给予孩子们关爱,让他们安安心心地依靠她。
辗转反侧,今天是郑阳午的生日,她打了一个越洋电话回去。
接电话的是盼盼:“姐姐,你在哪儿?爸爸病了。”
挂了电话,她就一个人站在电话亭外默默地哭泣,她害怕,她害怕再也见不到郑阳午了,虽然她对他有怨气,但爱一直远远大于恨。
“月亮,你怎么了?”院长乔安娜走过来安慰她。
月亮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对不起,乔安娜,我要回去了。我爸爸病了。”
乔安娜给了她一个拥抱:“傻孩子,我希望每个不幸的灵魂都能有一个归宿,得到上帝的救赎,你愿意回去,我很替你感到高兴。”
月亮埋在乔安娜怀里大哭,她早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妈妈。
袁氏总部大楼,最高层,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坐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他就是袁氏的继承人袁成熙,一个年轻有为,冷酷无情的商业巨子。谁也没想到袁氏的继承人最后会落到一个默默无闻的私生子手里。袁氏长子袁承泽和次子袁承旭都被发配到分部,现在这里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但也并非如此,至少最终的决定权还握在病榻上的袁老爷手里。
袁成熙一回到山庄,就直奔自己房间,“成熙,成熙…”一个雍容贵妇跟在他身后。
袁成熙却毫不留情地将房门关上。开了灯,袁成熙就看见床头的女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仿佛要从相框中走出来一样,然后她还会轻轻地唤他:“成熙,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