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别样缘》飞絮

196、谈心

　　副楼本来是外祖家的餐厅，客人房 ，游戏房和健身房。后来二层的客人房拿来给永男和宝儿做了婚房，客人房就移到了三层。本来永胜和永丽也住在三层，永男想着不弟妹和外人混在一起，总有些不方便，所以就把自己和宝儿婚房改在了三楼，和弟妹在同层。既方便章自己和宝儿照顾弟妹，同时等自己去了部队，宝儿也不会太过寂寞。客人房就移到了二层。顶层游戏房和休闲室维持原来不变。
　　永男上了顶层，推开了游戏房。里面原本的桌球台，兵乓桌都搬走了。空空如也，地板上铺就一层兰草编织的席子，中间放着一张小圆桌，上面摆放了笔墨纸砚，应该是罚抄写用的。四壁都是空的，只有难免挂了一张条幅，上面书写着斗大的两个字：“思过”，苍劲有力！
　　永男脱了拖鞋走了进去，走到条幅前跪下，挺直后背，凝神定心，抱圆守一，调息养精。
　　这边苏老太终于从永男带给她的震惊中缓了过来，她不敢相信地对丈夫说：“他怎么敢这么说！怎么敢！”
　　“怎么就不敢了！你当他还乳臭未干吗！他如今在外面，也是人人称赞的青年有为的人物！这么多年，秀婕是怎么嫁给刘石的，刘石又是怎么止步军长的，我们不说，你以为刘家的人不说吗？他会不听不想吗？要不他怎么连交待都没有就转去读了军校，他那是要为他父亲争光！”苏慕容疲倦地看着老妻，声音有些生硬。
　　苏老太不甘心地说：“要不是图着他军功的庇护，秀婕会下嫁给刘石！还别说比秀婕大了快二十岁了！”
　　苏慕容脸沉了下来，呵斥道：“非要这么说你才痛快吗！这么年纪越大，你行事越来越冲动，说话也口无遮拦了！”
　　和丈夫结婚几十年，丈夫鲜少和自己发火，更别说这么训斥自己了！苏老太刚刚经受了宝儿差点小产的惊吓，又有了两家签订协议的憋屈，再加上刚刚永男那番话的冲击，现在丈夫还不留情面地训斥，苏老太彻底崩溃了，她猛地站起来，尖声道：“是我要说吗！是那个小孽畜在说！秀婕一生凄苦，至今还在外面求医不得归，他不心疼愧疚，反倒是是在替他那个家暴的父亲感到委屈！”
　　老妻如此激动，苏慕容有些不忍，叹了口气，道：“你也说了，刘石是他的父亲。血脉相连，他又怎么会不心疼！何况他那个父亲并不是一开始就落魄潦倒，酗酒成性的。他父亲的意气风发，他父亲对他的疼爱有加，这两下的对比越是强烈，他的心也就越就越觉得父亲也是情有可原，没那么不堪了！所以秀婕眼睁睁看着刘石病发身死，他心里应该是怨恨的。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会答应刘桂的条件，因为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你看得透彻，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也不告诉秀婕？”丈夫的分析如此地冷酷，苏老太忘了刚才的愤怒，喃喃地问。
　　“我也是刚刚才明白！这小孽障心思深沉，我们都低估了。”苏慕容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那他就不觉得秀婕可怜吗？他曾经是秀婕全部的希望啊！秀婕花了多少心思在他身上，为他挡了多少刘石的拳脚啊！他的心不会痛吗！”苏老太简直不敢相信。
　　“世人都是怜惜弱者的。刘石越落魄，他心自然就越偏。刘石一死，他心里的天平就完全一边倒了！等他指认了秀婕，也就了全了对父亲的交待。他就又开始了对秀婕的愧疚自责，所以他才会宁死不和秀婕断绝母子关系，任凭秀婕和我们责打！接着他又发现自己的背弃，正是部队生存的大忌，他为此差点也断了自己的路，他才真的明白他做错了决断。不过，一个人即使有了赎罪心理，时间长了也是会淡的。要不是秀婕牢里面受辱差点疯了，你以为他一直这么听话，任由你找借口打骂他出气？”苏慕容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苏老太听着丈夫近似于呢喃的话语，突然明白到永男的表现其实对丈夫也是一个冲击，也开始真正审视自己对永男的心结所在，难道真的是把对秀婕的亏欠和愧疚和对刘石的怨恨都算在了他头上吗？那自己对他的所为，对他而言是苛责和不慈，在其他孩子们眼中怕是一个乖戾的老妇！苏老太想到此，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一时间苏老太和苏慕容相看无语。好半天，苏慕容才柔和地说：“楠梓，历朝历代权柄都掌握在军政的手中，商人做的再大，也不过是为人做嫁衣，随时可以夺取。我们当年依靠刘石，就是最好的列子。所以，苏家想不再重蹈覆辙，就要改变现状，而唯一的桥梁就是永男。他如今有郭家帮衬，又有了罗家做靠山，以后定会蒸蒸日上。这也是秀婕归宁，我把他顺势归入苏家的原因。还有永胜，日后在公安局做事，有宝儿的大哥关照，仕途也差不了。有了他们兄弟两个，以后子玉他们也能借着他们进那个圈子。你要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以后对永男好些吧！”
　　苏老太瞧着眼前的丈夫，心中一阵冰凉。秀婕当年挥刀斩断情丝，下嫁苏家，自己心痛得日日不能入睡，那时丈夫也是这般轻声细语地劝解的。那时自己还为此自责，丈夫眼睁睁看着爱女牺牲，心里也是痛苦不已，还要忍痛安慰自己。现在想来，丈夫痛苦是有，不已怕是没有吧！用一个秀婕解决了家中的危局，还把齐格送去了美国，给苏家留下了后路，怎么算都是划算的。自己怎么就忘了丈夫不仅仅是父亲，还是苏家的掌舵人！
　　苏老太闭上了眼睛，把泪水和心灰意冷都逼了回去，再睁开时，往昔的苏老太又回来了。“你说的对，是我太沉迷于自己的心结，做的过头了！我会改的。不过让我忘掉他对秀婕的伤害和背叛，对他如往昔，也是断不可能的。”
　　苏慕容宽慰地点了点头：“他对秀婕做下了这等事，也不敢奢望我们对他如常。少许给他些温和就足够了。他羽翼渐丰，你我要花心思对待了。梓楠啊，苏家祖上几代声名，到了我这才败落，你要听进我的话，好好帮我，让苏家在子玉他们手中重展往昔的盛景。”
　　苏老太掩去了眼底的厌弃，丈夫对此是如此的执着，这份心结比自己更甚吧！可自己要的不过是子孙后代幸福安康，不要再重蹈秀婕覆辙。可惜这份心意和苏家前程相比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对入定的永男说来不过是匆匆，永男调息完毕了，睁开眼睛看了下表，已经是两个半小时，他起身离开了思过堂，回到主楼客厅，只有外祖母一个人在看书。永男心里一顿，上前行了个礼，道：
　　“外祖母，外祖父呢？”
　　“一个老朋友找他说点事情，他出去了。”苏老太淡淡地说。
　　外祖母如此平静，永男禁不住抬眼看了一下她。
　　“怎么，我现在这样，不是你此次来的目的吗？你反倒不习惯了？”苏老太嘴角露出一丝讥刺。
　　“外祖母以前也是这般的，不过是久违罢了。”永男坦诚地说。
　　苏老太已然明白晓畅，再不喜永男，也不会轻易直眉怒目了。“倒是你这幅样子，我倒是今日才得见，以前真是委屈你了。”
　　“外祖母言重了，若是外祖母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回医院了。”永男不接话，也不辩解。
　　“我岂敢吩咐你！好好照顾宝儿。”苏老太也也不想再应付永男。
　　“是”永男说完出了客厅，和平时一样，不想碰到下人，他穿过花园小径，离开了。
　　回到病房的时候，王一航正被宝儿追问得快撑不住了，看到了永男，松了口气，嗔怪道：“怎么这么久？再不回来，宝儿就要去找你了。”
　　“不好意思，妈。”永男一边道歉，一边扶着在床上呆不住站起来的宝儿回到床上重新躺好。
　　“你是不是回你外祖家了？外祖母是不是又找你麻烦了？有没有打你啊？疼不疼啊？快让我看看。”宝儿急切地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是回去了一趟，这样等你出院了，我就可以多陪着你，不用再去道别了。”永男笑着说。
　　“那顺利吗？打你了吗？你快回答我啊！”宝儿追问着。
　　永男在床沿边坐下来，回答道：“没有打我，挺顺利的，你别担心。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明白吗？”
　　“我这天天在床上躺着，还要怎么养。你说顺利，那怎么去了那么久？”宝儿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苹果啃了起来。
　　“人家祖孙说说话不行啊！你瞎操心。再说，苏老爷子答应了妈，就不会爽约的。”王一航白了一眼宝儿，接着说：“永男回来了，我就先回去，等会过来换他，今天晚上我来陪你，正好明天一早，等丁医生检查完了，咱们就可以办出院手续了。”
　　“好，那妈你早点过来啊！也好让永男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宝儿大大咧咧地说。
　　“知道了！你个胳膊肘朝外的死丫头！”王一航对女儿这心思，是连生气都懒得生了。她站起来，拦住了要送她的永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