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别样缘》飞絮

180、定编

　　罗老爷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同行的还有穆老爷子和他的警卫员。听见了动静，罗老太太和永男一起去门口相迎。保姆已经开了门，罗老爷子和穆老爷子两人一边换拖鞋，一边还在拌嘴，警卫员祁参谋一脸哭笑不得。
　　“你们两个，都这把年纪了还这样不肯相让，也不怕小祁和永男笑话！”罗老太太嗔道。
　　穆老爷子不以为然，拍了拍永男的肩膀：“你小子来了。”
　　永男头微微一低，行了个家礼“永男见过两位太爷爷。”
　　“进去说！”罗老爷子到是有点不好意思，永男于他终归还算不上自家人。
　　穆老爷子毫不外道，带头往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穆老爷子和罗老爷子盘腿分坐在炕桌两边，永男不等吩咐，洗净了手，开了小炉膛，煮水泡茶。祁参谋不善此道，每次来罗家，穆老爷子都要揪着他給罗老爷子打下手学泡茶，也每次都被罗老爷子的眼神嫌弃得恨不得地上有个洞。今天总算是逃过一次，安心坐在一旁了。
　　“太爷爷，秋干气燥，白茶味甘性平，喝它可好？”永男轻声建议。
　　“嗯，就它吧！”罗老爷子点了点头，要论茶道，永男可谓家学渊源，不比自己差在哪里。
　　永男烫了杯，倒了茶，双手奉給罗老爷子和穆老爷子，再端了一杯递给祁参谋，然后正了身子在一旁坐着。
　　穆老爷子喝了口茶，嘟哝了一句：“这玩意寡淡的，和喝白开水有什么区别，弄再多得名堂还不是解渴的！”
　　“这品茶的乐趣，你这粗人不懂！那前门的大碗茶三分钱一碗，管饱，最合适你，要不让小祁給你去买上一碗。”罗老爷子一脸的鄙视。
　　穆老爷子被怼得没脾气，狠狠拍了自己大腿一下：“让你嘴碎，又遭人说了吧！”而后看着祁风抖动的肩膀，训斥道：“你小子到底是谁家的，不知道帮我，还在这里看我笑话。”
　　祁风无辜苦笑得摇摇头，两位老爷子斗嘴，自己被迁怒，也是常有的事了，人说老小老小，大概就是指的这个了吧。
　　“一大把年纪，还拿小辈撒气。”罗老爷子斥道，他不能看着穆老爷子在永男面前自毁形象，这以后还怎么震慑永男啊！“说正事。”
　　穆老爷子摸了摸鼻子，看向永男：“听说你小子干得不错啊！上下对你都是好评，除了觉得你酸腐了点。”
　　“都是各个军区的强兵悍将，实在不敢不尽力拼搏。”永男诚恳地说。
　　穆老爷子历来喜欢年青人飞扬自傲，觉得那才是青年人该有的风采。“这官方的客套话，你说的还挺熟练。”穆老爷子一脸的瞧不上。
　　这话接了不是不接也不是，永男抬头看了眼穆老爷子，又把头低下去，把上身挺了挺，什么也没有说。“你小子，那是啥眼神！有不满意就说！做个闷葫芦算怎么回事！好像我欺负你一样。”穆老爷子不干了。
　　罗老爷子乐得看永男如何应对，自然不会給他解围，一旁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永男无奈地給穆老爷子续了茶，下了踏，垂手直立，回道：“是我举止有差，但我绝无不敬之心。”
　　永男上次参加穆家的月考，祁风因为参加党校培训不在，所以对永男这套行事，看得是神思恍惚，差点以为自己坐错了地方。穆老爷子看到乐祁风的反应乐坏了。祁风跟自己这么多年，是越来越老持稳重，越来越不好玩。一张脸整天板着，把自己像孩子一样管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想想就生气，难得今天露出傻样子，开心！
　　穆老爷子有心再逗逗祁风，脸一垮，对着永男气呼呼地说：“若不是把你当小辈看，就你这点斤两，还到不了老子的跟前，更轮不得到你和我打官腔，口口声声和我说什么敬不敬的！”
　　见穆老爷子动了真怒，永男虽不知自己到底哪做错了，也不知道怎么应对，想来想去，还是按着家中的规矩先认了错。
　　“都是我的错，我愿领罚。”永男单膝跪下，低下头认错。
　　祁风把眼睛都瞪直了，穆老爷子继续做戏：“你这以退为进到是不错，看来你的小心思还挺多，只可惜老头子我不吃这套！你既然说罚，那就拿出态度来。”
　　“是”永男恭顺地一边应承，一边解开腰间的军用腰带，将上衣褪到腰间，再用双手将军用腰带捧过头顶。
　　穆老爷子瞧着差不多了，正想朝着祁风努嘴，让他給自己递个梯子，却被永男身上的纱布和绑带吸引住，他走近了永男，用力按住了其中的一个，问：“我看过你们的训练计划，这是刑讯课留下的？”
　　永男不防备，闷哼了一声，回答道：“不是。”
　　“瞧你这样子，这刑讯倒不是只是个花架子。”穆老爷子若有所思，接着追问。
　　“对抗考核的时候。”永男回答。
　　“你们对抗还用上手段了？”穆老爷子眉头拧了拧。
　　“这不是明摆着吗，还用问。行了，孩子还跪着呢，就算要问话，也先让他站起来。”罗老爷子虽不知道穆老爷子找永男的茬是何用意，但也不会拆他的台，所以在一旁并未出声，现在看到了永男的伤，就不能无动于衷了。
　　穆老爷子抬手让永男站起来，继续追问：“刑讯是旧社会的遗留的痈疽，解放后彻底被取缔了，现在上这个科目，也受到了很多的批评和怀疑，所以一直都是小范围的试行。你怎么看刑讯这个科目？”
　　永男顿了顿，谨慎地说：“只要出任务，就会有被抓获或者甄别的风险，那么对手使用非常手段迅速瓦解我们的意志是在所难免的，刑讯课目不但能帮助我们对这些手段熟悉，而且能让我们的身体对此有一定的适应。”
　　“所以，你是赞同的。那么如果有机会，你会对敌人上这些手段吗？”穆老爷子严肃地看着永男。
　　永男感受到穆老爷子的威压，索性坦诚地说：“是的。时间和准确有效的信息是致胜的关键。”
　　穆老爷子眼睛紧了起来，但射出目光更加犀利：“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回归的国民党研究室的杨德茗他你们收了你做徒弟，那个王一山更是刑讯的高手，你应该学到了不少，很有些心得吧！或者应该说感受到了此中的乐趣！”
　　这话透出的森森的寒意，让永男接触穆玖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位从枪林弹雨中爬出来的老人的冷酷，只要自己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处理掉。
　　“当初我有参加去接回师父们的任务，后来师父蒙师父们垂青，正式收我做了弟子。师父们曾告诫我，任何所长都是一把双刃剑，是造福还是危害全在于使用的人！所以，心志坚定，是师父们对我最大的要求。王一山是我的三师父，虽然他在刑讯上有心得，但他认为这些终究是有违道德和人性，本想把这些都带进坟墓的，没想到最终还是因为刀锋特训队的需要妥协了。而我也因为参加了特训队，接触和学习了刑讯。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彻底明白了三师父的担忧和顾忌，我相信假使有一天我需要用到它，也一定能很好的把握尺度，不会迷失了本性。”永男虽字斟句酌，但声音却异常坚定。
　　穆老爷子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说：“其实我也是不赞同刑讯的一个。我一直认为一个国家进步的其中一个表现，就是刑讯手段的禁止，即使我们的初衷是好的。今天听了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不妨且行且看。不过，让你们受这罪，心里有没有怨气啊？”
　　“有心理医生组成的医疗小队进行跟踪和干预治疗，大家都还平稳。”永男回答完，松了口气的同时，再一次感受到上位者的威严和被他人主宰的无奈。祁风也跟着松了口气，老爷子自从进入了常委几乎就没疾言厉色过，上次见到还是四年前呢！那次老爷子发作了好几个人，连潘军长都差点被撸掉了，至今一提到这事，大家都是杜口木舌。
　　“你们快速反应部队是军里的重要实验项目，可以说是摸着石头过河。不过从这次的考评来看可圈可点。我呢，也特意关注了一下对你的测评，算是没給我丢脸。这次你们休假的同时，你们所有的档案就正式归编了！你媳妇快生了吧？我和罗老头商量了，这两地分居，对你们小夫妻和孩子都不好，所以呢，你这次回去问问你媳妇，看是在部队找个位置呢，还是罗老头給安排个去处。”穆老爷子随口说完，拿起茶杯想喝，发现没茶了，把茶杯往前一伸。
　　永男接过茶杯，提壶续上了一杯，双手捧給穆老爷子，感谢道：“谢谢两位太爷爷为我考虑，我问过了宝儿意见，再向您二位禀告。”
　　“嗯，考虑到你们这批大多是有家室的，为了方便训练和生活，军里把你们安置在万寿路靠近京西路的总后部队大院里，我女儿本慈也住在那个院里，到时候带你去认认门。”穆老爷子又重新变回了那个满脸堆笑的老人。
　　罗老爷子冲着穆老爷子不客气地说：“认门是必须的，我们罗家多是书生，现在重孙中算是有了个吃行武这碗饭的，正对你的门下，你可要把他和乘风他们看齐，好好培养提拔，否则我可不依你！”
　　“你个老家伙，忒霸道了点！”穆老爷子笑骂了一句，又说：“乘风他们我可是想骂就骂，想打就打，要是表现不好让我不高兴了，我还会把他放下去捶打筋骨，你到时候可别心疼。”
　　罗老爷子不以为然：“好钢尚且要重锤敲！他要是嫌辛苦烂泥扶不上墙，我也只会怪小刚眼瞎，挑挑拣拣这么多年，就挑了这么个东西。”
　　祁风朝着永男看去，见他仿若没有听见这番对答一样，在一旁静静地站着，不由得也心生了几分赞赏。在这个年纪，能有这份大机缘，还能不骄不躁，不卑不亢，也难怪两位老爷子肯抬举他。
　　“老家伙，你这话说得！真当自己是太爷爷了，大包大揽的。别我们瞎起劲，人家还觉得憋屈得慌！”穆老爷子斜眼扫了扫永男。
　　“也是，那你自己说！”罗老爷子顺势把话锋丢給了永男，看他怎么应对。
　　永男微微欠了欠身子，言辞恳切地说：“永男能得义父义母垂爱收为义子，自当视其为亲生父母，视义父义母的长辈为永男的长辈，孝顺恭敬。长辈们管教，永男自当受教，岂敢有不愤之心。再者说，长辈们也是把永男视为家中小辈，才肯花心思管教，为我打算，永男又岂是不知道好歹的人！”
　　“记着你自己的话！”罗老爷子沉声说道。
　　穆老爷子点了点头，掷地有声地说：“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看人也不会有太多偏差，但是就算有闪失，修正对我们而言也只是动动嘴罢了！你要说我们仗势欺人，老头子还告诉你了，就是了！提着脑袋闹革命一辈子了，这点势我还真没什么不好借的。”
　　永男恭顺应了声：“是。”然后就摒着气，一旁伺立着不语。
　　穆老爷子和罗老爷子对视一眼，得了，就这份沉得住气，也不得不让人喜欢几分。
　　“你今天先别回去，明天和乘风一起陪我去见见几个老家伙。我让祁风早上十点来接你，穿训练服就好！”穆老爷子最后丢下了这句话，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