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续别样缘》飞絮

110、代理团长

　　段兵按住上涌的浮躁，笑着说：“是你啊，怎么样，修养得如何？身上的伤好了？”
　　政委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永男坐下。永男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了：“谢谢团长和政委关心，我都好了。”
　　“好了，放松点，以后你可不是我的兵了。”段兵感慨地说。
　　永男不意外这个结果，他没有出声追问，只是静静等着团长抛出答案。段兵冲着政委一努嘴，意思是说：看见没，就这份心静就没人能比啊！
　　政委笑了，对永男说：“接到命令，你将去五团担任代理团长。恭喜你！刘永男同志！”
　　永男站起来給团长和政委敬了个礼：“谢谢团长和政委一直以来对我的教导。”
　　“好了，别这么客气，坐下吧。”团长把永男按回了椅子上：“你小子上次升了少校，我就知道你在这个营长位置呆不了多久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你小子运气真是没话说了。”
　　“也是永男军事素质好，作战技术过硬，敢打敢拼。”政委到底是政委，说话永远是两面光。
　　永男腼腆地笑了：“秦团长高升了？”
　　段兵和政委的笑容一下子冻结了，过了半饷，政委才叹息道：“老秦前阵子检查出来胃癌晚期，回家了。”
　　“是啊，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老秦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身体又壮实，怎么就说病就病了，还是晚期。”段兵想起来就难受。
　　“老秦家在山西，他一心都扑在部队里，已经连着两年没回去过春节了，这次算是回去了，却是和家人诀别。”政委的心情也沉重起来。
　　秦团长，在军里也是数的上人物，大家都说他迟早要调到师部去的，可没想到却落了这么个结果，真是人世无常啊！永男想到了自己了，又何曾想到过和母亲会是今天这样的胶着呢！
　　一时间，三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好半天没有人说一句话。最后，还是政委先开口：“行了，都是老战士了，别感伤了！ 革命流血不流泪，生死寻常无怨尤。”
　　段兵也恢复了常态：“是啊，最后我们都会死的，不过是个早晚。乘着马克思还没有叫我们，我们还是该干嘛干嘛，悲秋悯月不是我们的调调。”
　　“五团的政委邢家栋做思想工作可是把好手，和秦北搭档六年了！得到他的认可，你在五团的工作就能平顺开展了。”政委提点永男。
　　“是，谢谢政委。”永男很感激。
　　离开了团长办公室，永男回了二营。接替自己的新营长已经来了，永男一是为了避嫌，二是不想让自己的人在新营长面前扎了眼，和大家伙打了招呼，拿上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算算时间，就算赶到师部也要五点多了，永男想了想决定还是第二天再去，先去宿舍打包行礼。打到一半的时候，邱刚冲了进来。
　　“这都没到饭点，你怎么就过来了，也不怕你们新营长收拾你。”永男在邱刚跑上楼的时候就知道了。
　　邱刚抽了书桌前的凳子坐下，一边喘息，一边无所谓地说：“他是聪明人，初来乍到，那么多眼睛看着呢，没必要給人说闲话！”
　　“明年二月又要职称审评了，你长点心！”永男一直把邱刚当自己的弟弟。
　　“不在乎了！我准备明年先退伍，然后再结婚。”邱刚艰难地说。
　　永男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坐到床边，严肃地问：“熬到连长容易吗？你别犯混！大不了，先结婚，再办随军。”
　　“你也知道，本来就是我爸妈管不了我，才把我送到部队来的。本来想着混两年就走，因为服你，才跟着你干了这么些年，还捞了个连长，够本了！”邱刚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我爸妈就我一个儿子，我妈最近身体不太好，让我回去。我也怕子欲养亲不在，就答应了。”
　　永男听出了邱刚的无奈和不舍，沉默了一会：“你想清楚了就好！不过你这级别，安置办可没啥好位置。”
　　“我可没指望他们。我爸妈給我都找好去处了，是我们那的粮油食品进出口公司”邱刚不以为然。
　　“地方是不错，不过还是可惜了你这么多年在部队的积累。”永男替他惋惜，可知道他志不在此，也不再劝，只是说：“去了地方，更要多想想，那的人事比部队的复杂。”
　　“行了，我知道。我们哥俩去喝一杯？”邱刚提议。
　　永男摇头拒绝：“不行，我得去后山看看所看师父他们。”
　　“你师父他们不在后山了，搬去咱们军的部队大院了。你不知道啊？”这下邱刚奇怪了。
　　“休假这两个月，我没和师父们联系过。”永男很自责。
　　邱刚催促永男：“行了，天也晚了，你要看师父也只能等明天了。走走，我们还去喝酒啦。”
　　“你这性子！不过，先说好，咱们就喝一瓶啊！”永男拿邱刚没办法，和他一起去了团部外面常去的一家小馆子。
　　到了部队，不管会喝还是不会喝的，最后喝上个一瓶二锅头，都不是问题。邱刚本来好喝，这几年下来，酒量也愈发大了，每次要喝到过瘾，没个几瓶，不肯罢休。明天也不是周日，喝高了睡到自然醒。所以，永男先給他定好量，省的他没个节制。
　　邱刚这点好，只要答应了，就会做到。两个人边聊边吃，一瓶五粮液完了，两人回了永男的宿舍挤了一晚。
　　第二天起床号一响，邱刚回连带兵晨练。永男打坐练了两套拳脚，吃过早饭，先开车去了干休所找了秦所长，拿了师父们新地址，然后才去赶去了师部。
　　这次五团团长职位空出，师长管俊是有人选的，可报去的时候，军里却給了特训回来的刘永男。管俊骇目惊心！当初刘永男告母的事情，在师里，甚至军里，都轰动一时，管俊对他在自己的手下，深感羞耻。管俊当时就想把他列入转业的名单里面，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后来，刘永男先是执行特别任务，后来又进了特训队，这事就拖了下来。可没想到，这一拖竟然給他拖出了个团长！
　　如此不忠不孝之人，不降反升，要是开了这个头，这兵还怎么带，就是带出来了，又有什么用。管俊找了副军长白庆阳，要求军里重新考虑。白庆阳是管俊的老班长，管俊这个师长的位置，也离不开白庆阳的提拔。
　　白庆阳明白告诉管俊，刘永男之所以会有这个机会，是因为上面准备将文化程度作为干部考核的一个硬性指标，先抓典型试试水。刘永男呢，正好符合条件：喝过洋墨水，还立过战功，还顺利完成了特训，特训成绩突出。
　　管俊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白庆阳干脆把当初杨德茗拜托自己调查的永男告母事件的报告給管俊看了，并告诉他眼见为实。所以，这次管俊特意关照机关办，让刘永男先来见自己。
　　永男按照通知来到了政治部组织处，干事温仪核对了他的身份，将调职命令給了他，然后带着他去见管俊。永男没有想到师长要接见他，诧异的同时也有些忐忑。
　　管俊看过永男材料上的照片，知道他生的不错，可看到真人了，才知道确实不俗，不但气宇轩昂，行动间自有一股风流，更难得是眉宇间有着这个年纪难得坚毅和忧郁。管俊对他的厌弃瞬间消失了，老班长給自己看的报告没有什么粉饰。不是有着特别的身世，曲折的经历，造就不成眼前的这个人。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看法改变了，审视和挑剔就淡了下来。管俊也就有了心情和永男谈话。他先是询问了永男对于部队现阶段工作的看法和对自己的规划。永男的看待事情的角度，说话的严谨，以及对自己的自信和定位让管俊心生了几分喜欢。还是老班长说的对，眼见为实！只要这个刘永男是条龙，自己就給他飞天的机会！
　　从师长办公室出来，永男再次谢过温仪，直奔军部大院。大院离军部不算远，也就五六公里的路。大院自成一体，除了宿舍楼，还配有门诊部、操场、花园、军人服务部、托儿所、小学、礼堂和体育馆。
　　宽大的马路两边是一排二人合抱的法国梧桐树，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穿过，地面光影斑驳；因为是深秋，落叶满地，想铺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地毯。永男穿过一栋栋在苍柏，腊梅，玉兰，桃李树掩映中的红色砖房，来到了位于大院深处的小院。小院用红色的砖墙和大院隔开，另有警卫在门口站岗。
　　永男向警卫说明了来意，出示警官证后，进了小院。小院里是一座座三层的独栋小楼，每栋楼前都有一个小院子。院子有的用篱笆隔开，有的在周围种满了花草。院子种不时地有人在忙碌着，不是給菜除虫浇水，就是晾衣服，晒大白菜。永男看着这熟悉的一幕，不免恍惚起来，仿佛看到了母亲在院中的藤椅上看书，父亲在一边嘟囔着抱怨责骂；而现在，一切都随着父亲的过失而消失了，甚至连自己兄妹遮风挡雨的家也没有了，成了苏家的一房。若是有一天自己也去了地下，有何面目去和父亲交待，去和刘家的列祖们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