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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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依旧大雨如注，好在已没了电闪雷鸣。
潮湿的衣物架在火炉上烤着，唯一完好的一张床上，两人手足相缠，额头相抵，抱团取暖。
阮青芷轻声道：“还疼不疼？”
唐寒汣摇头，阮青芷补天心法高明，连个伤疤都没留下，只是她好像一不小心把人家屋子给砸了：“东方沐……”
“也只是砸了些瓶瓶罐罐，明天等雨停了，将外面的药材处理一下，他不会怪罪的。”
“师父……”唐寒汣欲言又止。
“怎么？”
“……没什么，睡吧。”唐寒汣闭上眼睛，有她陪伴在身边，便可安心入眠。
次日阳光普照，万里无云，简直让人怀疑昨夜的风雨似在梦中，不过看到药圃成了烂泥塘，就知道噩梦还在延续，趁着天气晴朗，两人齐心协力，把根没泡烂的药材抢救出来，一株株擦过，另将湿土沥干，重新培植，好一番折腾后又去后山小潭清洗了一番，等到阮青芷回到寨子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了。
不想还没进家门，就见红楠在门前来回踱步，一副紧张的模样，见了她，长舒一口气：“阿阮姐你去哪了，吓死我了。”
阮青芷只说自己一大早就去看徒弟了，没好意思说自己连夜去的，好在红楠也不在意：“再不回来大家都要去找你呢，昨晚天象惊动了上古蛇神，教主和艾黎长老商议了一番，决意闭关一个月，目前正召集各使治下的高手护法，包括你在内，今晚之前就要赶回总殿，我晚走片刻，专程等你一起动身呢。”
“这么急？”阮青芷楞了一下，曲云教主上次闭关还是因五毒和七秀心法冲突，也在那次之后，教主变成了小女孩的模样，如今许是又有突破。无论如何，教主征召不得不去，给她的准备时间确实不多。
只好赶紧进屋翻找行李，一边收拾一边交代：“红楠麻烦你几件事，趁现在给东方大夫报个信，告诉他山里的药材尚有四成无损，一成伤根，然后找一下梨儿，我不在的时候拜托她给我徒弟送药。”
“没问题，你动作快点，我在寨口等你！”
“唐寒汣……”临走前阮青芷又看了眼山的方向，喃喃道，“一定要按时吃药，等我回来啊。”
第七天了。
按照东方沐的交代，那些大难不死的花花草草十天之内不用浇水，但也不能多晒太阳。
唐寒汣看看时辰，将屋外的四五个花盆移了位置。
梨儿小姑娘一天来两次，送来了两包药以及自己采的新鲜菌子。
药熬着，汤炖着，唐寒汣神思不属地望着山的那一边，心想着，阮青芷此刻在做什么呢？吃得好吗，睡得好吗？
消息太突然了，甚至只有传话，来不及告别。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只是怀着期盼，便度日如年。
午后阳光正好，适合睡上一觉。那一晚后唐寒汣还是会做梦，梦到的都是些很久之前的琐碎，倒没什么可怕的，只是隐约觉得，她好像渐渐找回过去的自己了。这样也好，她不可能永远都缩在阮青芷的羽翼下，不能总让师父费心照顾。
侧身蜷在席上，胳膊挡着脸，温暖笼罩着，像是一个轻柔的拥抱。
浅浅入眠。
……
“你新收的那个徒弟，是不是太黏你了？”
轻轻撇过目光，把玩着垂在胸前的长发：“怎么，你是在吃醋？”
“我怎么可能吃一个妹子的醋。”那人笑了笑，凛然的眉眼瞬间柔和起来。
他信她，就如她信他。
不必多言，只需一个眼神，便默契天成。
只可惜，唐歧的身子骨的确不好，这也是两人迟迟未能修成正果的主因，被问起时，唐寒汣也照实说了：“年少时落下的病根，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
“那师父你会嫁给他吗？”彼时敬师堂前桃李花开，树下美目盼兮，人比花娇。
“我还没想好……”唐寒汣看着亭亭玉立的小徒弟，难得有些吞吞吐吐，“他……大概是怕耽误我，还没提亲，而且现在想这些也太早了，再治上几年看看吧。”
“那……”面前的美人神色一动，倏地凑近，亲密耳语道，“师父你爱他吗？”
“我喜欢他，”唐寒汣微微蹙眉，思索着缓缓道，“不过还没想好和他过一辈子，我不知道怎样的才算是爱。”
“可是，我也很喜欢师父啊，”美人眼中波光流转，“师父也喜欢我好不好？”
自然是喜欢的，好久没遇到这么乖巧贴心的徒弟了，唐寒汣正宠她宠得紧，算不上百依百顺也是有求必应。那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正是因为自己的溺爱，才让小徒弟对自己的依赖逐渐变质，生出之后的种种孽缘苦果。
“师父，我在君山桃花林等你——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来哦……”
……
梦醒之时唐寒汣辗转难受了许久，大约是睡过了头有点晕，心里却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什么，无所适从。
天色已晚，炉火已经熄了，药还温热着，勉强入口，苦涩的味道充斥在口舌鼻腔间，激起一阵一阵的不适感。有那么一瞬间，唐寒汣想暴躁地摔碗，但又忍住了。就她一个人，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呢？用力闭了闭眼，硬灌完药，喝了两口鲜美的菌子汤，又摊在床上。
睡不着，她第一次清醒着承认自己脆弱了。
她想念阮青芷，想念师父，非常想。
枕头下摸索一阵，掏出那晚遗落的一块银片，那是趁阮青芷没注意偷偷藏起来的，越看越觉得形状眼熟，忍不住回忆起她穿的衣服，浅紫色，胸口有银色的环饰，很漂亮。
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很久以前，她见过这样的衣服。
突然不敢想下去，生怕自己想起什么，就再也留不住了，留不住什么呢？
神智在迷糊和清醒中徘徊，忽冷忽热，又像是在空中飘。
是幻觉吗？为什么银片变红了？唐寒汣一个激灵，翻身跃起。
眼前的一切像是蒙上了一层红雾，红色的天日，红色的山林，唐寒汣揉了揉眼，黑暗中也似渗出红来。
她记起来了，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很喜欢红色。
红色的衣服，红色的弩。
是火？是热？还是血？
是快意？还是仇恨？
红色让她镇定？亦或是更深的疯狂？
“我的眼睛是怎么了……”唐寒汣先是一阵恐慌，好在只是变色不是失明，然后她看到了那锅汤。
——每年村子里都有乱吃中毒的，会起轻微的幻觉，好在不致命，连东方先生都懒得管了。
是毒蘑菇吗？唐寒汣定下心来，两指探入嗓子眼，直吐得昏天黑地，好一阵才缓过来，擦掉眼角泛起的泪花，冷冷地自嘲。
真狼狈啊，唐寒汣。
第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呢？
将银片贴在心口，唐寒汣无力地闭目小憩，隐约又做了一个梦。
……
“寒汣？你怎么躲在这里哭？”
“师父……没人陪我玩，我心里好难受。”
“乖啦，不哭，师父可以陪你玩啊。”
“可是师父总是很忙……我又什么都不会……”
“虽然我不会唐门，不过你有其他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对了徒弟，你当初怎么想到拜我的？”
“那是因为我听人说……五毒七秀万花这三个门派都会治疗心法，会治疗的人都很温柔……”
“是吗？不过师父是毒经哦。”
“啊？”
“哈哈没事，我可以为徒弟切治疗啊。”
“师父，我不想出师，我可以当你的亲传弟子吗？”
“欸？可是师父上面已经有一个亲传师父了，收不了你啊。”
“哦，好……”
“徒弟，师父入阵营了，以后可能要忙起来，顾不上管你了。”
“嗯，师父放心，我长大了，可以自食其力的。”
“那就好……恩，对了，我和之前那个亲传师父断绝关系了，现在可以收你了。”
“……师父，我收了几个徒弟，现在已经是亲传师父了。”
“这样啊……徒弟，你想看烟花吗？”
“什么是烟花？”
“啪！”
“……这是？”
“这个叫橙子，很丑吧我也觉得……咦？怎么有一半没有亮？原本应该是心形的……放给你玩，别难过了。”
“谢谢师父。”那个时候的她，根本不知道真诚之心的含义。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五章 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