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锦》景云初五

1、第一章

　　天阴沉着，失了阳光。一路上不时有几声鸦鸣，在凄清的山林中越显悲冷孤苦，一声声喊到了人心里，顿感悲凉凄惨。枯黄的枝叶铺满了山林小道，偶有几阵风吹过，卷着零挂枝头的枯叶在空中打了几个圈，摇摇落在漆黑的棺材…….
　　“卫琅，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啊。”
　　卫琅跪坐在墓碑前，泛白的手指颤颤巍巍地轻轻抚摸着木牌，透着血丝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仿佛只要一闭眼就要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卫琅之爱妻卫氏之墓”。
　　“芸儿，你说过要与我白头到老，看着孩儿成亲嫁人。我们还没给孩子定名，还没享到儿孙绕膝，我还没给你挣来诰命夫人，还有好多好多事未做。芸儿，你真的就这样离开我了吗？不要我了吗？留我一人独活。”缓缓的闭上了眼，眼角似有一滴泪痕。他的头靠着木牌，一遍遍地轻抚，不知今夕是何夕。
　　或许，他也不想知道吧，只想这样安安静静的陪着自己的爱妻。
　　见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旁人都不由面露戚色。
　　王正宇走上前，安慰的拍拍他的背：“卫琅，节哀顺变。你的妻子若是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想必也会伤心的。她定是想你好好活着！看你如今的模样，她如何能走的安心啊！你想让她最后一程都走得不安心吗？”
　　闭着双眼似是睡着了般，唯有颤颤抖动的睫毛昭示着事情的真相。不想承认爱妻的独自离去，徒留一地悲伤。
　　天色渐暗，见他仍同石雕般枯坐，劝不动、亦扶不起。同来的几人摇摇头只好走了。
　　“诶，李氏也是可怜，好不容易熬到了卫琅考了秀才，好日子马上就有了，偏偏在这时难产，一尸两命。”
　　同行人悲声应和道：“是啊。卫琅心里想必苦死了。受尽苦难，好不容易娶了青梅竹马，眼看功名有了，妻儿有了，日子幸福和顺了，那料想李氏在他考试时难产，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诶，命苦啊！”
　　夜渐深。白日还阴沉的天，此时倒是明月高照，凄白的月色铺满了整座山林，皎月如辉，映之如灯。深秋的月色总让人只觉阴寒遍体，心颤身抖。别说是坐在墓前陪着了，就单是在寂静的山林中站一会，常人就受不了的逃着躲回家中去了。
　　惨白的秋月毫不吝啬的挥洒光辉，看着山林枝木身裹一层又一层的透明衣裳，越发显得毫无人烟气息的山林气氛诡异。
　　卫琅仍在碑前坐着，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什么：“芸儿，还记得成亲那日，我掀开你的盖头时，只觉世间所有都不敌你抬头那浅浅一笑。浅浅红烛光映在脸上，像是仙女不慎落入凡尘，那么美，那么温柔。那时的我除了避雨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但你不顾父母的意愿，嫁入富贵人家，享受奴仆成群的富贵生活，还是心甘情愿、义无反顾地嫁了我。我就在想，我一定要将最好的捧到你身前，感恩你下嫁与我，感恩你肯与我过着贫困的生活，感恩你能与我白头偕老。我努力的考取功名，就是为了让你能在他人面前挺起腰杆，不用看别人脸色，让你活得骄傲，活得自在，让你可以自信的站在娘家人面前……”
　　卫琅絮絮叨叨的唠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看着似乎有些癔症了，衬着这方空间越发恐怖阴森，无端的就感到一阵阵的阴气袭体。
　　“哇哇……哇……哇……”
　　卫琅恍惚之间似乎听到了婴孩的哭声，凄凄惨惨，在空寂的夜色下更显恐怖。细细听了，真是孩提的哭声。卫琅踉跄的站起身，蹒跚地寻声觅去。
　　只见一处软软的草甸上有一襁褓，里面新生儿撕心裂肺的哭着，泪流满面，声音因哭的狠了有些喑哑。白白嫩嫩的皮肤已经憋红了，连头皮都透着红丝。
　　“芸儿，是你吗？一定是你不忍我一人独活于世，所以才将她带给我的，对吗？”卫琅弯腰轻轻抱起她，轻轻地摇晃着安慰。
　　可怜的小脸憋得通红，睫毛上还挂着点点泪珠，却是已抽抽噎噎，渐渐停止哭泣了。
　　亲亲她红嫩的脸蛋，柔声哄着：“乖，不哭不哭，爹带你回家。你以后就叫锦儿好吗？像莞锦般一匹千金，珍贵无比，而你就是我独一无二、最珍贵的宝贝。锦儿，锦儿，乖。爹带你回家。不哭哦，锦儿最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