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璃记（又名陛下是我姑父）》沉蕴

1、往事（一）

　　黄昏，夕阳西下，江面上隐隐绰绰的霞光还有几分余温，江水静静地流淌，唯有江心两三只客船还在扬帆前行。
　　“姑娘，吃饭了。”
　　碧桃的声音传来，徐瑾放下手中的书卷，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就看到碧桃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樱桃将温热的毛巾递给徐瑾擦手，然后和碧桃两个人将窗下的书桌抬走，换上四方餐桌。
　　“这船上就是这一点不好，地方小，不如家里宽敞。”樱桃小声地抱怨道。
　　闻言，碧桃嗔了她一眼，边摆着菜肴，边道：“你也知道这不是在家里呀。幸亏这是在咱们自家的船上，若是在别人的客船上，岂不是更委屈了你樱桃。”
　　姑娘都还没有抱怨，这樱桃小妮子还抱怨起来了。
　　“姑娘，你看碧桃她欺负我”樱桃这丫头嘴没有碧桃利索，但是也不是笨的，立刻找徐瑾求救。
　　徐瑾早已经收拾好自己，看着这两个丫头贫嘴，也没有拦着，反而觉得有趣，这两个丫头也不过才十岁过一点，有时候却比自己这个两世为人的伪萝莉还要老成。
　　“你们两个小丫头小声点，别引来冯嬷嬷，小心她骂你们。”
　　果然两个小丫头安静了，徐瑾走到主位上，将菜分成两份，然后对两个丫头道：“好了，咱们吃饭吧。”
　　徐瑾当初看这两个丫头小，没当正经丫头看待，算作玩伴，想让她们陪自己吃饭，没想到吓得两个丫头只摇头。她也就不强求，可是等她们侍候好她再下去吃饭，饭菜早就被船上那些护卫瓜分了，哪有这两个丫头什么事，所以她每次让碧桃多端一点饭菜，主仆三人分着吃，她一个人一桌，碧桃和樱桃两人一桌。
　　余晖洒在徐瑾的半边脸上，弯又翘的眼睫毛安静地低垂，秀丽的眉眼柔和极了。
　　樱桃一抬眼就看到这幅景象，痴痴地赞道：“姑娘，真美。”
　　徐瑾抬头看到她那副花痴相，打趣道：“我才九岁，还没有张开，樱桃你也能入迷？”她这张脸现在稚气十足，再好看也是带着孩子气的好看。
　　“不是脸好看，是气质好看。”樱桃连连解释，她觉得她家姑娘一举一动都很美，不是在容颜。
　　“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三人的对话，徐瑾放下手中的竹筷，道：“谁在外面？”
　　“姑娘，奴婢冯氏”门外传来妇人的声音，恭敬而有礼。
　　“是冯嬷嬷，樱桃，开门。”
　　樱桃快步走去开门，门外站着三十来岁的妇人，身穿青色褙子，发髻梳得齐整，简单插着几只发簪。“姑娘，护卫发现江上有情况，请您去看看。”徐家的规矩如此，不论事情大小，都要禀报主子。
　　徐瑾从出生开始，耳听目染接受着徐家的教育，徐家男孩女孩一视同仁，一样的教导，而且父母很少干涉子女的事情，大多数情况下让他们自己做决定拿主意。
　　而徐家这一辈有芝兰玉树的大哥在前，徐瑾这九年来的表现，也就是被认为比平常孩子聪明一些，跟她哥哥一样聪慧，倒没有让人觉得妖异。
　　碧桃是个机灵的丫头，一听到要出去，立刻给徐瑾快速地披上茜红色的披风。
　　“姑娘，那边客船上有些问题，似乎有人在打斗。”领头的护卫看到徐瑾小小的身影，躬下腰行礼，然后指着左前方的客船告诉徐瑾。
　　徐瑾望着远方，那船上的确有人打斗，而且对面的船正在向他们驶过来，她心中有计较，道：“曲首领，依你之见，对面可能是什么情况？”
　　其实这些护卫都是徐老太爷，也就是徐瑾她祖父送给她的，经过特殊培养，各种技能都会的能手，一共二十四人。也就是大伯父家的大堂兄和她大哥有这么多护卫，其他哥哥们减半。
　　此次，她独自回京，临走时，徐老太爷不放心，特意将这些人提前安排在她身边，一路护佑着她。
　　“属下认为这些人来者不善，可能是水贼，咱们要是能避则避”曲首领此次被徐老太爷拨给徐家唯一的姑娘，保护着她上京，责任重大，丝毫不敢托大。
　　这曲首领还是一如既往地忠心啊，可是有些事不是你能避开就能避的，比如说现在。徐瑾微微一笑，目光看着那艘越来越近的客船，感叹道：“咱们可能避不了了……”
　　果然，曲首领抬眼一看，原来还隔他们很远的客船，竟然飞快地向他们驶来，已经近在咫尺，“来人，准备战斗。”
　　吩咐完手下，曲首领转过身，对着徐瑾一拜，道：“请姑娘进船舱内室等着，免得贼人冒犯了姑娘。”
　　徐瑾收回目光，摇摇头，看着曲首领和冯嬷嬷不赞同的目光，冷静地道：“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水贼，而是杀人不眨眼的绝顶刺客，恐怕又是哪家的内斗戏码，咱们一旦被盯上，难得脱身的，避进内室又有何用？”
　　“姑娘为何断言这些人不是水贼？”曲首领心中微讶，冷硬而俊朗的面容有一瞬间的动容，他说是水贼，本来只是安抚船上这些女眷，让她们安心而已，没有想到这位女主子小小年纪，眼睛却这么锋利。
　　“已是日暮黄昏，若是水贼，等一两个时辰入夜后出手岂不是更好？”
　　徐瑾收回望着落日的目光，微微一笑，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看那艘船看着不起眼，行驶得如此速度，内里恐怕另有乾坤。再看看船上的人，他们的攻防如何？”
　　“双方攻防布局颇为精妙，一看就是常年浸于此道的人，岂是那些毫无章法的水贼可比的？”
　　冯嬷嬷身居内宅，很得徐瑾母亲林氏的信任，否则此次也不会是她陪着徐瑾南下回老宅。内宅仆妇对于内斗争家产这种事总是特别敏感，这种事可轻可重，重了可是要人命的事。
　　“这可怎么办？要不先安排人护着姑娘乘小船离开？”冯嬷嬷是个精明的妇人，陪着徐瑾母亲林氏从林家到徐家这么多年，看到不少事。她立刻想到了船上备用的小木筏，眼睛一亮，建议道。
　　“嬷嬷不必担忧，这不是还有曲首领吗？曲首领如此淡定，必定是咱们的护卫能敌，阿瑾相信曲首领会护住咱们的。”徐瑾倒是不骄不躁，不紧不慢地说着，祖父亲自挑的人自然是百里挑一的，打斗更是个中高手，哪怕绝顶刺客，也是不惧的。更何况此时离开，反而会引起刺客的追杀。
　　曲首领看着徐瑾这模样，不由想到徐家几位公子，真是亲兄妹啊，这气度非常人能及。“姑娘放心，属下等必定护住这一船人。”
　　“那么辛苦曲首领了。”
　　远处的客船越来越近，徐瑾隐隐约约能看见上面的人，一方身穿黑衣，带着黑巾遮面，另一方白色锦衣的男子被护卫护在中央，却也手执长剑，砍杀着敌人，杀伐果决。
　　这男子好眼熟，好像是……
　　徐瑾不由想起了那个梅花树下的女子，那个清傲而又单纯的女子，一如梅花般飘零而逝。那是她的姑姑，唯一的姑姑，那个在幼年陪着她玩耍的人，可是就在两年前出了意外。
　　“曲首领，等会儿那艘船靠近咱们的船，你立刻带人过去帮忙解决掉刺客，一律格杀。”
　　“诺。”
　　虽是小小女孩，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冷酷而决绝。曲首领不由侧目，这位姑娘为何突然下这种指令，他心中有疑问，却按了下去。姑娘这么安排也是好事，他本来就是这般想的，只是怕吓着船上女眷，才没有这么说出来。刺客这种人还是不要留祸患，斩草除根为上。
　　就在萧翊以为自己不能简单回帝都的时候，一只队伍加入了他们，帮他们砍杀刺客，原本势均力敌的双方打破了平衡，一边倒，萧翊带着人快速解决了战斗。
　　片刻后，萧翊带着护卫踏上了眼前这艘船，低调中带着奢华，又看着船上的仆从规矩森严，心中却越发慎重，他暗自琢磨着：京中哪家的人在外？谁能拥有如此强劲的护卫，又恰好在此？
　　“萧公子这边请。”
　　曲首领适时打断了萧翊的思考，引着身后一行人往待客的花厅而去。
　　萧翊原本以为自己的救命恩人会是位睿智的长者或者和他一般年纪的青年男子，没想到出乎意料是位姑娘，准确地说是一位八九岁的小姑娘，五官虽没有长开，却能看出将来是位绝代美人。
　　花厅里，徐瑾轻轻放下手中的棋子，转向来人，很客气地请来人坐了下来，知道此人身份，却依旧姿态闲适，仿佛她生来就是这般优雅从容。
　　在萧翊暗中观察的时候，徐瑾也悄悄看了几眼这位无缘的姑父大人，能让自己已逝的姑姑当年亲口允婚，自然皮相不差，长身玉立，清俊无双，不过也就不差而已，没有他的那些兄弟出众。
　　嗯，气质不错，虽然人清瘦了点，但是天家威仪还是带了几分。
　　不过那身白色锦衣明明染了血，此时却全身整洁如新，看来来之前换过衣服。
　　明明一副贵公子做派，也不知道这人以前带兵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翊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清清朗朗的声音中断了双方的观察，也让徐瑾敛了敛心神，专心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