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经许可 爱》柳敏

3、重逢

　　当许可和孔绪一齐走进远洋大厦的时候，会议已经快开始了。许可看了看孔绪，刚好对上孔绪的眼睛，他赞许的眼神隐隐还透着一些别的什么。许可想，应该说孔绪再一次肯定了她这次的作品。
　　会议室在二十一层。
　　孔绪信心十足的提着笔记本显的格外精神。会议还没有开始，她和孔绪坐在外面的休息室里喝茶。二人还算谈的来，不过大部分话题都是有关产品或是设计。孔绪不到三十，个子虽不是很高大的那种，但是五官长的很好，不过许可第一次看他感觉他有一股阴柔劲。眼波总是随意流动，经常把凌莉这样的女子电的食不知味。
　　等到各个公司差不多各个负责人都进去的时候，孔绪才慢慢悠悠的起身走进会议事，许可在外面等他。他进去没多久，就急急忙忙跑了出来：“许可，你把刚刚的磁盘放哪了？”
　　“没有在电脑包吗？”许可急了。
　　“刚刚放进去的那张不是。是不是你刚刚在车上弄的时候和另一张弄混了？”孔绪额头渗出了汗。
　　许可马上一身冷汗，说：“我去车里找。”
　　“好，我在会议事等你。快！”
　　许可心里不由的埋怨自己，做什么事都粗心大意。跑到电梯口，一面急急的按键。天！21层，可千万别来不急。
　　只见电梯从28缓缓下降。
　　卫向航理了理久坐的西装，拿过旁边助理莫泽宇递过来的资料。稍稍活动了一下颈部，试图要把刚刚的倦意随着这动作一扫而空。至少在出电梯之前，他要让所有员工都看到他精神焕发，神采奕奕的样子。
　　的确。安玉突然的辞职可谓是把公司上上下下搞得鸡飞狗跳，虽然是设计部，设计师也不只有安玉一个人，但是公司从产品设计到广告设计，全是在由安玉一个人来领导完成。其他的设计师平时只做了她的陪衬。她突然的辞职，受到影响的不单单是设计部，还有公司下个月的宣传营销策略全都受到影响。安玉突然来这么一出，就是要卫向航陷入恐慌，最后不得不向她低头。而用另一种高姿态回到公司，她是要将卫向航刚一上任时没有采用她作品的难堪，‘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电梯停在了21层。
　　就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许可转身走向旁边已开了的电梯。卫向航刚走出来，就看到了刚刚进入另一部电梯的白色衬衫的女子。虽然只是看到了侧面，但是，那个一度深深印在心上的侧面，像是跌落他心头的伤，他猛的一惊，立刻奔过去，但是电梯门已经关闭。
　　他望着电梯往下跳动的数字，每层都会有下的人。他再次猛的回身，从楼梯跑下去。跟在他身边的莫泽宇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傻傻的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而卫向航此时突然像是小孩子，完全没有考虑到他自身的速度是否能电梯较个高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
　　追上她！
　　肯定是她！肯定是她！肯定是她！
　　跑到一层，电梯关一层，然后他疯了般的在那层寻找。整个大厦的人看到卫向航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大眼瞪小眼的来回看。他一层一层的找，直到追到一层的前台，再没有了那个身影。他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看错了，马上去问了前台小姐，前台小姐被这个平时严肃冷峻，不苟言笑的总栽吓到了似的，不管他怎么描述，那小姐只是摇头。
　　不可能的。他一低头便看到前台上的来客登记表，马上夺过来细细的翻查了起来。直到……十多张的登记表全部翻完，也没有看到他想要的那个名字。
　　这时的莫泽宇已经赶了过来，看到大汗淋漓，双眼空洞的卫向航时，他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学长，回去吧，各个分公司的经理还在等着您开会。”
　　卫向航迟缓的收回刚刚的失态。一进电梯，他立刻像是散了架般靠在电梯里，几乎瘫倒。刚刚在一层一层追逐的时候，甚至在翻记录的时候，他都没有感觉到一丝疲惫，但是当莫泽宇像以前一样，用洞悉的眼神提示着他时，紧紧绷着的弦，就在那一刻断了。他所有的力量全部被掏空了。
　　掏空的……或许还有希望。
　　再度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常态。当走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一下，然后一推门，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莫泽宇知道，那个睿智凌人的卫向航又回来了。
　　许可气喘吁吁的跑到会议室门口，额上细密的汗珠粘着几缕头发，也不顾形象，马上和会议室门口的小姐说明情况，由那位小姐拿着光盘送了进去。
　　许可终于舒了口气，在外面的椅子坐了下来。看来今天真的是出门不利。路上塞车，到了公司又忘了重要的磁盘，刚刚在地下停车场，还把手机给摔坏。她正拿着坏掉的手机发呆，就看到孔绪脸色难看的从会议事走了出来。她心想，得，肯定情况不妙。看来要注定一路衰下去了。
　　果然。孔绪说刚刚运行还好的设计图，上场演示的时候居然死机了。看来是要她上阵了。许可心里暗暗叫苦，硬着头皮和孔绪走进会议事。
　　会议室里漆黑一片，大概是许可刚从外面进来的关系，她眼里一阵发晕的同时，感觉到会议室里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氛。直到坐到电脑前，她才看清楚，一个大大的长方桌子两边足足坐了有20多个人。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是她感觉的到，他们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而是在那个桌子最前端，坐在老板椅，背对着投影仪的人身上。
　　那个人，据说就是这个远洋集团驻中国的首席执行官，CEO。
　　许可看不到他的样子，只看到一把大椅子的背上露出的一点点头发。他整个人都面对着墙上发亮的幕布，一动不动，好像那里没有那么个活人似的，甚至是幕布上面的死机画面，都没能让他转过头来。
　　许可小心翼翼的操作着电脑，深怕再出点什么差错。这里的气氛已经够压抑了。
　　然而卫向航靠在大椅子里，并不是为了装酷，而是他真的累了。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这次样的经历了。每次面对这样的结果后，好几天，他都会说，也许真的该放弃了。下次，他不会再追了。正如泽宇所说，五年前那么大的势力团队都没有找到她，而且，她父亲生前结下的仇人那么多……说不定……
　　每次泽宇劝他的时候，他都很坚信的告诉自己，她一定还活着，一定还好好的活着，也许就在是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她怎么能死呢？她那么勇敢，那么坚强……甚至她比一般的男孩子都坚强，至少……比他坚强。
　　面前的幕布亮了。
　　手工的素描出一个蒙蒙雨天，中间的主题抽象字：距离。
　　孔绪开始为这幅图做演解。但是，坐在大幕布下面的人好像并没有再听，依旧只是呆呆的望着幕布。
　　幕布上出现了一幅以校园为背影素描作品。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站在寝室窗前望着楼下远方布告栏下避雨的男生。旁边注着几行潜台词：“他又要出去打工了……”
　　第二幅：女孩拿起手机。“你在哪里？”
　　男孩也拿着手机，沉思状。“我要出去。”
　　第三幅是女孩的特写：女孩一手摸着玻璃上模糊的身影，一手拿着手机。“哦……记得带伞。如果忘了的话，传达室爷爷那里也有。”另一头的男生。“你打电话有事吗？”
　　第四幅。一条斜线隔开两个人，分别印出两个人的表情。女孩。“没事，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男孩拿着手机怔在那里，潜台词是一个省略号。
　　最后一幅。女孩男孩手里都紧紧看着手里的手机。
　　最后屏幕上跳出几行字：
　　别让生活拉远了爱的距离。
　　你身边的人，你想听到他的声音了吗？
　　五幅素描作品，简洁的画面，淡雅的色彩，简短的对话，勾勒出一个柔和的爱情故事。不仅贴近现实生活，而且直达产品主题。
　　孔绪讲解完，所有人在迟疑了几秒之后，发出一阵掌声。
　　电脑前许可和孔绪相对一笑，终于松了口气。孔绪这才注意到，许可的头发向上翘着，可能刚刚擦汗的时候弄的。从这两天工作上的接触，他已经知道她不是什么淑女了。但是就今天的表现来看，不仅仅是遇女不淑，还是个非常迷糊的家伙。今天差点被她的粗心害惨了。他们坐在整个会议窒的最后面，趁人都在欣赏讨论他们的创作，他伸手把许可额前的头发理了理。许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由孩子气的吐了吐舌头，马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指了指门，示意自己要出去了。孔绪点了点头，许可轻轻的站起身准备离去。
　　而坐在幕布后的卫向航，望着这些不断来回滚动的画面，显然完全怔住了。他已经全乱了，脑海不断闪现着一些镜头，一个声音不断的在耳边响起。他忽然转过椅子，刚想问些什么，就看到长桌的那一头，从电脑前悄然起身正准备离去的女子。
　　虽然周围灯光很暗，但是凭借电脑屏发出来的蓝光，他清晰的看到了那张脸。他——在做梦吗？不然……周围为什么突然没有了一点声音？卫向航紧盯着她，她起身时差点把电脑边的鼠标带到地上，幸好旁边的男子一伸手接住了。她对男子歉意的一笑，眼里却是淘气味十足的顽皮！
　　那个女子——不是许可又是谁？
　　她轻轻的退了出去，就连打开门那一瞬，都始终没有往他的这个方向望过来。门外的亮光让他看的更加清楚。当门合上的那一瞬，他终于如梦方醒。
　　许可出来一关上门，不由的靠在门上吁了口气。真的是虚惊一场，但愿接下来一切顺利，不要再出什么乱子了。正想着，发现侧面站着的人好像从一出来便直盯着自己，她一回头，与那人眼光相撞。
　　好熟悉的脸。她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莫—泽—宇？”
　　莫泽宇也终于反应过来，“真的是你……”
　　许可不由的笑了，那句‘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没问出口，就发现莫泽宇的目光穿过她的肩膀落在她背后。
　　她回头。笑立刻僵在脸上。
　　卫向航眼睛一动不动的直视着许可。时间好像就凝固在这一刻，除了他们以外什么也不存在了。渐渐地，卫向航眼圈有些红，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他发现他心跳的厉害，身子有些微微的发抖。
　　而许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而整个人早又陷入对方的如深潭般的眼睛里。他——卫向航？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
　　莫泽宇显然看出这二人失态了。他发现过去过来的同事都向这两个‘石柱’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于是，莫泽宇不失适宜的上前一步：“这么久没见，我们应该找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来叙叙旧。”
　　许可终于回过神来，目光从卫向航身上移开。她本来想对莫泽于笑笑的，但是难度太大，她稳住自己喑哑的声音说：“不了，改天吧。我今天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转身离去。她还是没有做到。之前她想好了的，对他轻轻的笑……煞无介事的问好。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变了，她还是那个愈挫愈勇的许可吗？
　　卫向航反这次反应的够快，他紧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连拖带拽的扯进了刚刚打开门的电梯。
　　电梯里的人都稍稍往后闪了一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盯着他俩。
　　“你这是干什么？”许可问。
　　卫向航恍若未闻，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腕，像是马上要掐进自己的手里似的。
　　“你放手，你这样抓着我很疼。”她用力想挣脱他的手，但是他的手好像铁环一样，连一点松的迹象都没有，“我叫你放手，这样很疼……”
　　电梯到了28楼停了下来，卫向航根本没有理会她的反抗，直接又把她拖出来，到了自己办公室一进去，便把她扔到了沙发里。
　　卫向航走到桌子前面背对着许可，他拿起水喝了几口，还是理不出个头绪。他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五年她去了哪里？是不是吃了很多苦？不——看她的样子可能也不像是。但是……他好像一时间想要问的太多，但是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许可并不比他好多少，也许是因为她那天已经看到过他，已经能接受这样的现实了吧。那个晚上，她已经整理好了。
　　可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好像，他刚刚从会议室出来？等等——刚才进来时……总经理办公室？她看向宽大的办公桌上面的牌子上面写着的“总经理卫向航”。他——就是那个坐在大背椅上始终没有回过头的CEO？卫向航？
　　“说吧。”过了许久，卫向航才靠在桌后的椅子上，像审犯人似的扔出两个字。
　　许可看着卫向航的眼睛，忽然间分不清楚自己身居何处。而对面椅子上的那个卫向航……是哪一个卫向航？以前的卫向航？梦里的卫向航？那个曾经带给她幸福的卫向航？
　　她懵了。反射性的问：“说什么？”
　　“你不知道要说什么？”卫向航严厉的声音。
　　这一瞬间时间好像飞回到了五年前。如果真的有穿越时空的话，那么，她这一刻应该是穿了过去。
　　“我要喝水。”牛风马不相及。
　　果然。她真的是许可。卫向航再一次证实了。每一次心虚，做错事，紧张想要逃避转移话题的时候，总会说，我要喝水。然后不是就蒙混过关，就借机溜掉。
　　他不准备给她喝水的机会。不知道她喝完水，又会不会趁机溜出他的视线。“这五年你去了哪里？”
　　这一问，她清醒了。
　　五年。
　　对面坐着的，是在五年前已经和她分手的卫向航、是现在远洋公司的CEO卫向航、是她表姐任加绎的男朋友卫向航！
　　是啊。昨是而今非。她居然还会产生错觉！
　　她眼里不经意间流失东西，卫向航不是没有看到，他突然像是没有了重心，跌了一跤一样。“你笑什么？”
　　许可回过头，依然笑着，像过去一样，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他说：“没什么。唉，向航，你有没有发现这世界真的好小，没有想到我们会这么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