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寻芳》水封尘

7、第六章

　　“谁敢动我女儿！”凤姐一声大吼响彻云霄。
　　形势本剑拔弩张，经她这一吼，她的那些彪汉保镖竟也不顾性命，与忆阑楼的人厮杀开来。
　　而在场的弱势女流们，虽不懂武功，却也是使出女人打架的潜力，抓、扯、捶、拉、咬，无一不用。
　　吼完的凤姐早已跃起，向要绑玉伤离的人迎面就是几掌，其迅速与威猛一如老虎出林。她边打边喊：“我儿快逃——”
　　“我不走，我做事——自己当，不用你多管闲事！”没想到玉伤离不逃反骂，还出拳，对付的不是别人——正是凤姐，见招拆招，边打边骂。弄得要绑她的人，莫名其妙，都停手，站在一边看戏。
　　再说那忆阑楼的荒成，看大家一开打，就找了把椅子，躲到一边，大喊一声“大家打归打，不准闹出人命！”然后，就当看起热闹来。
　　见到凤姐她们母女俩内讧起来，就大笑，“有趣，有趣！”
　　“关你屁事！”凤姐和玉伤离同时怒骂出口，罢手就一起朝这个令她们气恼的荒成打去。
　　“凤姐，我本不想伤害你们万语阁的人。”被他们步步紧逼，荒成仍只档不还手。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大哥突然丢下一切，亲自飞鸽传书给药王谷就要来金陵，他和二哥见他满脸的惊慌就觉不妥，幸好一同而来，否则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大哥是那种不关心则矣，一关心则不得了的人！也第一次发现，男人的占有欲原来大哥还没丢！更发觉一点，太奇怪了，大哥好像对这种场所极其痛恨，真的应验那句话“见了这里的女人都恨不得剥了煮汤！”
　　“放你的狗臭屁！刀架你脖子上，你还说不想伤人！”凤姐骂着，气不打一处来，出式更快狠。
　　玉伤离也骂：“你瞎眼了——你！要抓的人是我，与万语阁的人何干，还不叫你的人住手！”
　　“我就喜欢你这样不怕死的女人。”荒成冲着玉伤离说出这等调笑的话，突然一掌劈开凤姐，直向玉伤离抓去，出势有如鹰击长空，动作之快竟速如风，双拳之密又如雨，出势刚暴又凶狠，如果这一抓下去，定是开碑裂石，分筋错骨。
　　玉伤离没料道他的招势这般出神入化，哪里能档，躲又来不及，眼见就被抓到。
　　正在这紧急关头，忽有一物从门外飞速而来直钉荒成的百会穴。
　　百会乃人中死穴，如被重击不废也残，这岂了得！
　　只能放过眼前人，荒成迅速护住自己其他空门，反手就是那么一抓，伸掌一看，是截嫩枝，不禁有些怒发冲冠，喝道：“谁！滚出来！”
　　玉伤离也诧异，向门口方向望去，看到一个身影闪入门内——直击向荒成，不觉黯然念道：“鬼魅，你为何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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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忆阑楼金陵的分舵内，每个人都有些心中发毛。“二弟，远师叔来了没有？”笮崇远心急如焚地问。
　　得到不耐烦地回答：“他马上就到！”
　　笮崇远扶着已陷入昏迷的梦姬，尽量避及她的伤口，让她半躺着倚在他怀中，她本就有伤在身，哪还经得住马车的一点奔波，早已神志不清，他又懊恼又后悔，早知道就呆在万语阁了，可后悔哪有用！冲傲无言就道：“催！再催！”
　　“女人真是麻烦！”看到大哥的脸色倾刻变得铁青，傲无言急陪笑脸，“我错了！我有罪！我再亲自去催催咱们的神医老师叔！”他可不想老虎上拔毛，就算要拔毛，也得是只温驯的母老虎。
　　“我已经到了！再催——我这把老骨头非被你们催散不可。什么事情？这么急，催人命啊——！”一个白发红颜的老者满面抱怨地走了进来。
　　“师叔，你一定要救救她！快——”
　　傲无言摇了摇头，“大哥，你别这么激动，吓着师叔还怎么替她看病？”
　　看到病人的容颜，神医竟小声嘀咕了一句，“竟然是她。”
　　“被金针封脑，伤在头后部。”笮崇远迅速陈出病因，无心再顾言其他。
　　“快让我看看！”
　　笮崇远忙托着梦姬前额，轻轻拨开她的头发。那伤口细小如丝，如果不是旁边头发都脱落还有斑斑的血迹，便很难查觉。
　　“荒唐！简直荒唐！”神医忍不住苛责几句，又忙为她验脉相，长叹一声，询问道：“远儿，你知不知道这是何人所为？”
　　“万语阁一女子。”回答时笮崇远的眼中杀气一闪而过。
　　“还有救吗？”傲无言颇担心地问。这女人可千万不能有事，否则，他会内疚一辈子的，因为，都是他惹出来的祸，如果不是他和荒成打赌可以让大哥答应留一女子过夜就不会搞出这么多事来。当初，去妓院挑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他都不满意，偶然见到梦姬，就觉得只有她才可以进大哥的房间，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这个藏身在淤泥里的女人，就是大哥要找的人啊！
　　“还好发现得及时，治好没问题！只是有一事……”
　　“我不要她治好还出现其他的症状！”笮崇远一见师叔的迟疑，心就吊起来，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其他！
　　“这倒不会。唉——，都怨我！是我远风庭教导无方！所以，远儿，我想向你讨点薄面，要你放了伤她的那孩子。”
　　笮崇远不解，问道：“师叔，你认得她？”
　　“这……这……她……是我的秘密弟子。”远风庭遮遮掩掩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傲无言一听，大叫起来，“远氏祖训不是只可单脉相传吗？你当初连我们都不肯教！”
　　“小声点！”远风庭四下望了望，“都是被我那不孝儿给气的！老是忤逆我，我让他用补药他用砒霜，我让他以毒攻毒他以糖攻毒，害我这才一怒下违背了祖宗规矩，在外收了徒。”
　　“师叔你先治好她，什么事我都答应你！”笮崇远不愿再纠缠其他与怀中人无关的事情。
　　是的，只要可以治好紫苏兰，他什么事都可以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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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茂密的松林，阳光都有些为难地透过树枝落到地上。这里罕见人烟，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你这浑蛋，谁要你管，放开我！”玉伤离有些大动肝火。
　　鬼魅抓着她的手一路飞奔而来，至少跑了几十里。本来还有些欣喜，但他——又不言，又不看她一眼，只是拼命地跑，甩掉忆阑楼的人，虽救了她，却令她俞加难受——气愤到想发火。救了她又怎样，她又没乞求他来救！
　　鬼魅终于停下，松开她就要走。
　　刚扶着树喘气的玉伤离见状，开口骂道：“你这浑蛋、王八蛋、杀千刀的……”此刻，她已恨不得一下子把所有知道的——骂人之词全倒出来，最好淹死了这个要丢下她的卑鄙小人。
　　“咻”的转身，鬼魅掐住了玉伤离的脖子，把她整个人抵在树干上。
　　“咳——咳——你——咳——”玉伤离被他掐得厉害，已话说不出来。
　　“她死，你亡！”满面的愤怒和杀气，已令他不再是那个冰冷的鬼魅。
　　该喜还是该忧？终于在她的面前，他露出真实的情感，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只是，这情感却是为另一个女人而起的。嫉妒那个女人，有时甚至恨不得杀了她。
　　但——从来不知道嫉妒一个人的同时，面对她，会忘掉所有的恼怒，产生那么多的怜惜，她果然是有魅力的！连自己是个女人，都会忍不住受她吸引。再瞧瞧自己，哪有一点女子的娇弱，强悍得像个大男人一样。
　　“梦姐姐啊梦姐姐，我多么羡慕你！”玉伤离在心中默念。
　　心底油然产生一种悲伤，鬼魅只会为了梦姐姐失控，从来不会因为她而喜忧。恨他，恨他为何要挑动她的心，令她从此再也回不去了。罢了，活着也没啥意思，再投胎，她要投一个大户人家，做一个温柔似水的小姐，学琴念诗，最好像梦姐姐一样，可以迷死所有的男人。想到这，她索性闭上嘴巴也闭上了眼睛。
　　梦姬是被她伤的！鬼魅的手开始收紧，玉伤离更剧烈地干咳起来，直到满脸红紫咳不出声，却仍然一点也不反抗。看着这样的她，他的眼神变得很复杂，松开手，一拳击在青松树上，震落了满地的松子。
　　他没有杀她！
　　玉伤离一被放开，就捂住被弄得生疼脖子，开始大口大口呼吸，她瞪向鬼魅，“你……咳——你为什么不杀我？你这个懦夫！”
　　俞想俞气，她干脆拼命地捶打起他来，发泄所有的委屈，“懦夫！不是人！你为什么当初要我帮你！你浑蛋！”
　　任她如何捶打，鬼魅都不还手。
　　直到——玉伤离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累了，真的累了，身也累了，心也累了，抬起头，不再含任何的感情，只是冷冷地说：“你是个伪君子。表面上想让梦姐姐接受相思了十几年的人，实际上却使她更难堪，如果她有事，就是你害的！那天晚上，跟你争吵后，我跑到她的房间，如果稍晚一步，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住口！”转过身的鬼魅不想让人看到他痛苦的表情。
　　怕死就不是她玉伤离，不要她说，她偏要说！抬头就痛斥：“你把她害得太苦了，她去忆阑楼之前，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一切？我当然要为她金针封脑，封去所有的记忆——也把你们这些浑蛋统统在她脑里锁掉。不要以为，我是在跟你解释什么，我只是要你知道，她若死了，你就算死千百次也不够还她的！”
　　“给你！”鬼魅反手把剑扔在玉伤离的身上。
　　“你无耻！”抓着他的兵器就甩到很远的地方，她站起来吼道：“自己想死，找我玉伤离做什么！杀了你这卑鄙小人会弄赃了我的手！梦姐姐去万语阁，就是因为你知道我娘与清尘岛有关，再加上你百般阻挠，笮崇远永远也别想找到她。你以为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却没想到一个女人的心给了别人就再也找不回来，是你误了她的一生！天底下的男人再可恶，也不及你的一半！”一口气骂完，望着鬼魅的背影，不知为何，她竟有些后悔起来。
　　“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那语气冷然依旧，可是却足以消融她所有的怨。他一点也不温柔，但这句关心的话仍能使她激动万分。因为，她知道，除了梦姬，他是不会多吐一个字的。
　　迅速上前环住鬼魅的腰，玉伤离从后面抱住他，死死不放。
　　“不要丢下我，我错了，我不该骂你，我比你卑劣，我更不该用药逼你忘了她。今后我再也不强迫你做任何不喜欢的事了！我一定好好的。”
　　鬼魅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还是掰开了她的手指，拾起剑，迅速消失在林中。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暴跳如雷的玉伤离抹了抹双眼，声音充满哀悸。
　　“我这辈子恨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