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缘簿》瑜州

32、媒人

　　林承彦送走了林夫人之后回了布庄，虽然他面前放着账簿，手上拨着算盘，思绪却不知跑去了哪里。

　　这个时候民风虽然不算很保守，却也没有未婚男女正大光明相看的事情，方才母亲拉着他在阁楼上远远朝楼下瞟了一眼，他并不知道母亲指的是哪个姑娘，只觉得那些姑娘的穿着打扮如出一辙，言行举止都很端庄得体，但是他那一刻想起的只有她活泼灵动的眉眼。

　　林承彦忽然想回去问问她，为何要去见顾寅，从前说过的话都还作数吗？

　　他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出了门，那小厮送了货回来便瞧见自家少爷急匆匆的往外走，连忙叫住他：“少爷！”

　　林承彦回头道：“有事明日再说。”转身便要离开。

　　小厮嘴巴张了张，点头表示知道了，挠挠头自言自语道：“是程姑娘有事。”

　　林承彦停了步，眉头一凝，转身问道：“何事？”

　　他突然回头，那小厮吓了一跳，见自家少爷神色紧张，忙道：“程姑娘说她家中有事，托我向少爷告假几日，回家去了。”

　　林承彦折返回来：“可知家中是何事？”

　　小厮道：“这个程姑娘倒是没说，奴才也没问。”

　　然后他便察觉，少爷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带了那么点儿……凶狠，没错，就是凶狠。

　　林夫人回府之后，一言不发的坐着便开始抹泪，一旁的小丫鬟见了忙去叫了张妈来。

　　张妈是从小就伺候林夫人的，最懂林夫人的心思，今日她虽没跟着去，但也知道夫人是因为二少爷的事情出去的，为了这事夫人已经准备了好些时日。

　　张妈一进门，林夫人便拉着她的手开始诉苦：“你说我前前后后准备了这么多时日，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我怕我挑的让他不满意，这才带了他去，可是他哪正眼瞧过人家姑娘呢，不过是应承我，哄我开心罢了。”

　　张妈只得劝慰一番，林夫人渐渐镇定下来，她见张妈面带难色，故作生气道：“你与我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有事说出来便是。”

　　张妈这才道：“夫人可觉得二少爷对那丫头不一般，依奴婢看，二少爷怕是对那丫头上了心，夫人可发现，从那丫头进了少爷的院子，少爷的性子可是比往日好了不少。”

　　林夫人的眸子暗了暗：“我是他亲娘，怎么看不出来，原先把这丫头给他，是想让他改改不与女子相处的性子。”又抬手开始抹泪，“这孩子心里的苦我是知道的，无论什么事，只要他提出来，我从不忍心拂了他的意，前些年要外出游学，说走便走了，我也没怪过他，可他若是想娶这丫头……”

　　张妈明白林夫人的顾虑，她不禁劝道：“夫人容奴婢说句实话，二少爷从前是个多好的孩子，可从那事过后，整个人便深沉了许多，就连与夫人也不如以往亲近，若是因为这事再让二少爷与夫人离了心，可不是得不偿失。”

　　林夫人道：“可是那程芸的家世实在……”

　　张妈默了默，道：“奴婢这倒是有个主意。”

　　见林夫人满脸疑惑，张妈直接道：“若是夫人愿意成全二少爷与那丫头，不如请一户人家认她做义女，给她一个体面的身份，这样也不会有人再说三道四了。”

　　林夫人目光微闪，仔细思量一番：“你说的有道理，鸿儿整日浑浑噩噩，他当不起这个家，林家只能靠承彦了，不能再让承彦再因此事恨我……”

　　紫竹拿着徐氏的手帕回来时，徐氏正附耳贴在门上，她低声道：“大少奶奶？”

　　徐氏惊得立时挺直了腰，她狠狠地瞪紫竹一眼，见四下无人，这才放下心来，理了理衣衫面色如常的去给林夫人请安。

　　紫竹不知哪里惹恼了她，不经意瞥见方才徐氏放手的地方，只见红漆木门上一条被指甲抠出的深槽。

　　徐氏一进门，林夫人和张妈立时缄口不语，互相递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她也假作不知，同林夫人闲聊几句家常，如同往常踩着时间离开。

　　回去的路上，徐氏几乎要将手上的帕子绞烂，林承彦的警告她没有忘记，但也仅仅是警告而已，林夫人在她面前也只字未提，她低头看了看已经有些隆起的小腹，林家的事怎能由林承彦说了算。

　　程芸不知道那小厮有没有将消息带到，又觉得她与林承彦之间的误会该早些解释清楚才好，她想早些回去，可谁知第二日虎子的病情竟有些反复。

　　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正常反应，但要小心看护，这么小的孩子千万别发了高烧才好。

　　程芸听了放心不下，于是便想多留几天，胡氏现在对她虽不亲近，但也没有从前那般刻薄，两人也算是相安无事。

　　谁知第三日，竟有林府的媒人上门提亲，程芸与程丰都是一头雾水，还是胡氏先反应过来，热情的招待了一番，那媒人一说是给府里的二少爷提亲，几人皆是惊得目瞪口呆。

　　程丰与胡氏惊讶是因为他们一直以为程芸是林家大少爷屋里的人，怎的会与二少爷扯上关系。

　　程芸惊讶则是因为她离开之前明明与林承彦有误会，并且林承彦虽然目前对她有些纵容，却也从未对她表明过心意，难道是被她与顾寅的事情刺激了不成。

　　那媒人见他们这般，只当是被林承彦克妻的传言吓住了，很善解人意的说让他们今日先仔细考虑，她明日再来。

　　媒人走后，程芸三言两语的解释了她在林府的处境，程丰与胡氏的神色才稍微自然些。
　　对于能当林府的亲家，胡氏自然是乐见其成，可自从她擅自做主卖了程芸之后，程丰对她冷淡了不少，便不敢再插嘴。

　　程丰神色不明的沉默许久，觉得自己愧对程芸，对她的亲事没有插手的权利，只说凡事都听她的。

　　程芸则是又惊又喜，一面想着林承彦这个木头终于开始主动了，一面又担心以自己目前的处境，林夫人为何会同意此事。

　　不过很快这个疑惑在第二日媒人上门的时候就有了答案，林夫人的意思是让她认下镇上的一户人家做义父义母，从他们家中出嫁。

　　因为父母早逝，家中也没有亲近的长辈，程丰对这点没有任何意见，还表示林夫人考虑周到，程芸也不懂这些，既然程丰说好，她也没有异议，大大方方的应了这门亲事。

　　聘礼送到程家的当晚，程芸有些睡不着，按照当地的习俗，将要成亲的未婚男女在婚期一月之前便不能见面了，她虽然担心与林承彦之间存在的误会，可是又觉得他既然来提亲，想必已经想清楚了。

　　次日，虎子的精神明显好起来，三人才放下心来。中午胡氏做好了饭，留在家中照顾虎子，程芸则去给下地干活的程丰送饭。

　　程家的地周围紧挨着几户人家，见程芸回来了不免暗地里指指点点，程芸只当不知道这回事，程丰却不能忍受自己的妹妹被人品头论足，三两口扒拉完，催促程芸赶紧回去。

　　程芸虽不在乎，却也不想在这引人注目，将东西收好便回去了。

　　从程家到地里的这段路上要经过一段林子，这会儿正是村里人歇晌的时候，这段路上几乎没人，静的只剩下吱吱蝉鸣和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响。

　　程芸加快了步子，不料突然眼前出现一个人，她连忙仰着身子后退几步，这才没撞到那人身上，她定定神，正想看看这人是谁，只听一句：“过来！”那人便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她。

　　程芸抬眼一看，满脸惊愕，这是——林承彦!

　　她正兀自愣神，林承彦已经走到林子里去了，程芸忙迈开步子跟上。

　　她走进去的时候，林承彦正站在一棵树下等她，此刻正值午日，太阳火辣辣的挂在天上，即使有茂密的枝叶遮挡，热气灼人的阳光还是透过缝隙斑斑驳驳的落在他身上。

　　程芸看得出了神，林承彦见她怔怔的站在离自己三尺之外的地方，眉头微微一蹙，径直走到她身边。

　　程芸垂眼，瞧见在自己面前停下的一双男子黑色皂靴，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林承彦今日穿了一袭蓝色长衫，上面绣着同色的云锦暗纹，衬得他格外清隽。

　　只是，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程芸张嘴，低低的唤了一声：“少爷！”

　　林承彦比她高出许多，她这般低着头，只余下一个乌黑的发顶给他，又见她不时的绞着手，想来她见了自己也不是不紧张的。

　　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微微放松，自知道她回家之后，他整个人便开始心浮气躁起来，待稍微冷静下来，便觉得那日的事情颇为蹊跷，顾寅住在西村，不会毫无计划的赶来镇上见她，定是为了赴约而来，可若是她真的约了顾寅，又怎会使人通知他去桥上找她。

　　从镇上到西村，路程不可谓不远，若是让人去找顾寅，定然只能是外门的小厮，外门的人出入都有严格的记录，只要略微一查那两日谁出府的时间与往返西村的时间相吻合，很快便真相大白。

　　母亲对于治家已经开始力不从心，他对于许多事情又都视而不见，不想徐氏却因此开始变本加厉。

　　想到自己那日对她的态度冷淡，林承彦有些后悔，不由放软了声音：“回家为何不知会我？”

　　“啊？”程芸惊讶的抬头，“我告诉布庄的人了。”

　　莫不是那人忘了不成，她连忙开口解释，“家里有急事，我来不及等少爷回来，但我让人带话了。”

　　林承彦神色自若道：“我知道。”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为何不早些回来？”说完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两人定亲了。

　　似乎才意识到两人是未婚夫妻的关系，林承彦的眼神开始飘忽，竟不敢像方才一样看她。

　　程芸还惦记那日的事，忍不住问道：“少爷，灯节那日你可去过汜水桥？”

　　林承彦道：“去过。”

　　果然如此，程芸还想再解释，又听他道：“我都知道，与你无关。”

　　他愿意相信自己，程芸立时笑得眉眼弯弯，却见他变得严肃起来，她也有些紧张。

　　林承彦神色认真道：“今后不要轻信他人，若是还有如同那日之事，要先来问过我。”

　　这是……开始学会护着她了？

　　程芸点点头，朝他绽开一个笑脸。

　　林承彦看着她的笑脸，脸色有些奇怪：“定亲的事是母亲……” 默了默，“我事先不知……”
　　“你不愿意娶我？”程芸打断他。

　　她眼神执拗，一张小脸挂满了委屈，泪珠就在眼眶里打转，似乎若是他说不愿，那泪珠立时便能从眼眶里落下来。

　　没想到随口一句话，竟惹得她要哭出来，林承彦有些自责：“不是……”

　　“那是什么？”

　　“我……”林承彦顿了顿，觉得还是应该说出来，“我是怕你不愿。”

　　母亲告诉他此事的时候，已经差人将聘礼送去了，他知道后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是心底有着隐隐的欢喜。

　　程芸立时破泣为笑，红着脸道：“你不知道我们不能见面吗？”

　　林承彦一怔，神色开始不自然起来，原先一心只想着亲口问问她的意思，也没顾虑太多，现在才意识到，今日的做法实在是有些出格了。

　　怕她觉得自己轻薄，他急着想要解释，因为没有与女子相处的经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竟急的涨红了脸。

　　程芸逗够了他，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林承彦见状，再迟钝也知道她是在作弄自己了，立时绷紧了脸皮，微微侧了脸。

　　待程芸终于笑够了，看着林承彦露出的半边侧脸，笑道：“聘礼都收了，你说我愿不愿意？”抿了抿唇，“我之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作数的。”

　　林承彦偏过头看她，见她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顿时又闹了个大红脸。

　　此时，光线已经不比之前刺眼，已有稀稀拉拉的说话声从树林外传来，应是村里人歇完晌，开始下地干活儿了。

　　程芸不敢再耽搁，见林承彦还红着脸，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突然道：“少爷，你低头！”

　　“嗯？”林承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已经照着她说的微微俯身，下一刻，他便感觉眼前一暗，她的脸突然靠了过来，卷翘的睫毛轻轻刮过自己的脸，接着便是脸上温温软软的触感。

　　程芸在他脸上轻轻一碰，转身拎着篮子便跑远了，只剩下还没回神的林承彦，愣愣的盯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