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玉火

48、第四十六章 流光散绮

　　“起来了！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上朝了！”玿在我耳边噪聒，伸手就扯我的被单。我不耐烦之下，脸贴着四肢紧紧地缠着被子，整个被带了起来，转了一圈，又被甩在榻上。咕噜一声，用被子将头捂住。
　　“凰！你还要赖床！”玿的声音突然发狠了，将以盆水泼到我的脸上。“嘶——”我摒住呼吸，用热气在全身做了个屏障，翻个身，继续做我的春秋大梦去了。
　　“卡嚓！卡嚓！”似乎有什么东西裂了，一双手将我的脸掰了过去，我挣扎着却被紧紧按住，脸皮被左右拉扯，眼皮被拉开，玿铁微笑着，可眼中分明是一片萧杀之气。
　　“啊——我醒了！醒了！”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又是争吵的一个早上。
　　玿从我身上爬了起来，满意地拍拍手，“记得出去的时候不要出丑了！在群臣面前要——”
　　“保持形象！”我一甩头发，不耐烦地摆摆手，“罗嗦得和那些老头一样！”
　　“呵呵！谁叫我趟上你这个麻烦！又不能文又不能武，光会吃喝撒泼闹脾气，好事见不到，坏事准有你一份，就连偷瓜骗钱也少不了你！唉——”玿无奈地连连叹气，“你说你一不吃瓜，二不用钱，吃饱了撑着去找打啊！”
　　“我——”我想起了不久前的英勇事迹，脸噌的一下红透了，烫得我直用冰床贴着温。
　　“时候不早了，不要想拖延时间。”玿抓着我手臂将我提起，停了片刻，我正要回头，一个帕子盖上我的脸，用力地搓，差点将我的皮给扯了下来，“哈哈哈！这样才好看！才是我的凰儿！”
　　我委屈地揉了揉红肿的脸，明天我一定要讨回来，定定地看着铜镜中仅有的三羽纹，伸出双手，哪有什么魅鸟，还是粉甲红凤纹。玿向我点头，“变回来了。”我开心地抱着玿转了三圈。
　　“你这个小兔崽子，可把我一把老骨头个拧了！”玿皱着眉，撑着腰，笑骂了几句。
　　“那根翠羽呢？”我看着我谁过的玉榻，没有任何痕迹。
　　“不曾看到。”玿摇头。
　　“那有什么种族的身上有翠羽的？”我按了按头上的穴位。
　　“多了。”玿苦笑，“即使是知道，也许是被偷去的也不一定。”
　　“算了，总会找上门来的。”我伸个懒腰，靠在她的身上。
　　“好了。凰儿。”凤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牵着我的手往外拖着我走。

　　一路上白色灯笼高高悬在走廊屋檐上，凤紧紧握着我那冰冷的手，我才勉强有颤抖地走过长长的通道。
　　朝堂上一片凄凉，疲惫、哀伤、痛苦。是了失去了多少期待已久的珍宝，原本是一家高高兴兴地准备着红帐软榻，欢欢喜喜等着那婴儿嘤嘤哭声降临。我垂下了眼眸，敛起深深的自责，“众位爱卿，逝者已矣。我定将更羽洞重新修葺一番，制好机关以防贼子入侵。至于那妖物，相信金鹫将军定能代罪立功！”
　　“主上所言既是！”

　　“砰——”
　　“凰儿——”
　　“呜——”我离开了鸾座，悲鸣一声，伸开双翅，盘旋数圈，殿上众位纷纷起身紧随我后，侧身绕进林中，擦过细枝，带着满是伤痕的身体，最先到达那充满恶臭的洞前。
　　成也是我败也是我！现在才想起那更羽洞是祖先最先制成的，为承传灵魂的祭坛。脱离人畜界，各个仙府自成一世，尤其是我们羽族最为封闭。凤主杀戮，我主承传。
　　解铃还需系铃人。然我司轮回，还得我去处理。体内翻涌，这破身子果然不适合刚好就乱来。自嘲地笑笑，走进去，漆黑一片，只能看见自己的手指和半步之内的东西。原本的玉石地板，也成了一胚黑土，潮湿的泥发散刺鼻的怪味。忍不住用袖子捂住口鼻，垫起脚尖摸索着前进。冰凉的液体滴到我的颈间，打了个哆嗦，使劲擦。身体的热量怎也驱散不了身边的寒气，我的脸冷了几分，不能现在就使用仅存的一点体力，否则不要说恢复了，连我也不能安全回去，想不到都被弄成这样了，她还不肯罢手，到底是怎样的仇恨！
　　“吱吱！吱吱！”一对红色的荧光在黑暗中闪闪，窜到身前才看清是身长两寸浑身黑毛，尾巴细长的鼠类。旋身闪过，袖子被划开一道口子，原本摇摇欲坠的袖子就这样掉在它的脚下。手臂伸到眼前，居然有一只金环，停在离手掌三寸处，既不上下滑动，也不贴肉，只是伴随不时地转动偶尔流动一道柔光。
　　“吱吱！吱吱！”闻声一震，无数红光汇聚，洞内出现了成群的黑鼠。冒着汗贴向身后的墙靠去，脚被疙着，低头看去，是乌黑的未成形的小鸟头骨。双腿发软，我狠狠地甩自己一个耳光，既然要负责，就不要退缩，否则不如不来！“嘶——”来不及多想，就进的几只扑面而来，用剩下的一只袖子为饵，将它们甩到一边,又用后旋踢开几只，拉开距离。糟糕，现在前后都被堵住了，救兵又不能进洞，洞内不知还有多远的距离。“卡嚓——”一只身形稍大些的飞鼠两腿一蹬，双齿嵌入我的手臂，一双血眼红光暴涨，鲜红的液体沿着它的身体流出滴在地上，我突然发愣，那巨齿深入一分，我才蓦然清醒，其他的黑鼠也争着攀上我的身体，心急如焚，我用力一转，向洞中飞去，摔在一堆黑鼠上，趁它们来不及反应聚起涣散的灵力迅速飞起几米，如此多次，方才将那些东西给甩掉，只余我手上死咬不放的一只。
　　我用尽了方法，无论是掐、打、敲、砸，那东西就是不松口，几乎咬到骨头了，疼得我使不上力。最后我气不过，伸手取出一只金钗往它的眼睛刺去，喷了我一脸温热的液体，手上一轻，我鬼使神差地舔了舔唇，好甜。甩了甩头，走入天井。原来的井口被密密的枝干层层遮住，透不过一星光线。我摇了摇头，将食指和拇指相靠举于额前：“魂归来兮——”
　　“叮当！叮当——”四周清脆的铃声汇成溪流洗濯我的身体，睁开眼睛，天井的树木向上生长，那扑在头上的死树不断立起，光华一束束散落，渐渐晨曦照亮了整间，黑泥慢慢变少，化去，露出一个个白玉巢，每个玉巢旁边都挂着一个银铃。正中间的大池中翻滚着岩浆，温暖如春，淡淡的芬芳从中散开，浸染了絮絮的祝福。安魂铃，乃更羽洞的镇洞之宝。
　　“羽族每一位宝宝都有自己的银铃，无论轮回，都会在自己的身边，只要看着它我就一定可以找到你。呵呵——”风中飘荡着一句话。
　　“什么声音？”我朝四周看去，空旷无物。
　　“如今恐怕这些银铃也要消失了。唉——”凤从后面紧紧搂着我，“不要自责。”
　　“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挣脱出来，看着凤。
　　“我只是安慰你。”凤的手还是抓着我不放。
　　“怎么了。”玿笑得柔和，眼睛温柔得就似第一眼看到时，我鼻子有些酸涩。
　　“主上！我们是第一对送孩子进来的。”一个轻柔的女声将我的注意转了过去。一个侍卫扶着小心抱着一颗带着斑点的蛋的妇人，跪在我的面前，“请主上指定孩子的降生点。”
　　我呆了呆，看向东边最接近岩浆池的一个玉巢。
　　“谢主上！”夫妻俩激动得双双磕头，冲了过去，摘下银铃抛入岩浆中，祈祷片刻，在玉巢上铺上自己的羽毛，小心地放下宝宝，跪在岩浆池旁倾诉着对宝宝美好一生的憧憬，直到那妇人激动得泪流满面。
　　“叮，叮——”抬头看去，那原先铃当放置的地方，空有一串银色的风铃。

　　难换兮，
　　天下父母心。

作者有话说

　　长不大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