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述长安》阿廿九公子

2、第一章初遇

　　她在云疾峰这三年，每天跟师兄们插科打诨，跟着师姐们插花炼药！无所事事上山捣捣蛋。偶尔跟在师姐后面下山施医布药。师兄师弟老嘲笑她为跳崖殉情，自作多情！如今捡回一条命，便整日没心没肺，自在快活，都说她跳崖摔傻了，丢了心肝......
　　可是她当真委屈，殉情的确实不是她，当初若不是这个名唤满儿，排名十五！刚好又生在月半的林满儿跳崖，她林十五也不会好好的睡个觉的功夫就来这了，偏生还在这荒芜人迹的云疾峰！除了几个长相俊秀的师兄，貌美的师姐外，也只能与野猴子为伍了！
　　来这三年，她甚至一度怀疑，她是被她爹卖到了这云疾峰，她爹虽说她是替林满儿如受过的，可她又何过之有？她也挑不起什么风浪！也没法通今博古！更没法呼风唤雨！在这江湖的一角！便是使出浑身解数也不会掀起什么腥风血雨！难不成！这山上有要与她为敌的人，可这些师门中人，实在是看不出来，有谁有异心！至少她来着三年没看出来！
　　她整日无所事事！师姐说起满儿小时候的趣事，她哪里清楚！他们倒是替她自圆其说！说她是掉崖摔坏了脑子的缘故！于是师姐们便更疼惜她了！老是给她开小灶，她越发养的白胖了！还护着她，渐渐地性子越发的散漫！
　　可是最近师娘却这个不准吃那个不让喝的！她挨不过饿便去找师父，师父语重心长，“你师娘这样做自有其道理！”
　　“可是吃不饱！”她嘟囔！
　　“你这懒散性子！若是再不教教！只怕...”说着说着便没了声儿，又转而压低嗓音，故作深沉道，“还有这胡吃海喝的毛病再不改改！他日若是你娘见着了，都快认不出你！”
　　敢情她还有娘！林十五暗自惊讶，她原本以为林满儿无父无母，可如今她娘亲要来这，肯定有原因，难不成有什么打算要发生！女娲后人亲自来这里！1事情绝对不简单！果然，她是要受过的！
　　女娲后人既是血亲又有法术！肯定知道她不是满儿的！她吃成什么样子有个干系！师傅这般为难她，莫不是山上果米短缺！被她吃空了？！
　　至于女娲后人但她这是替她女儿受难！她必定不会为难她！
　　她这般思绪乱飞……只听！
　　“你当真什么也不记得了！之前你若轻师姐跟我提起，我以为你又是调皮性子上来了，装的呢！”师父若有所思！
　　“那我也不可能装三年！”她头微扬，她确实是不记得以前的事，准确来说是不知道！这些年！没人说起，她便也没问！并无意欺瞒！但也不主动提起，毕竟这件事她说不清！也未必有人听得懂！
　　“再过个把月，你娘便来接你！”师父接着道，“眼下你已到出阁年纪！你娘已为你寻了门亲！”
　　“我要成亲了！”这当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在这云疾峰整日悠闲！乐得自在！现在看来，她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来这里！她十之八九是替这个林满儿来负承这无聊烦闷的一生的！媒妁之言能有什么幸福可言！听着师傅开始叨叨！果真如此！
　　“你也该养着些性子！多跟你师娘讨教讨教！毕竟这亲事马虎不得！”师父老派的沧桑！
　　“是什么亲事？”她暗想，这么看重，难不成是大户人家！
　　“虽是侧王妃！可是毕竟是当朝皇帝最疼爱的幼弟— —凌安王爷！”师父的表情并不算高兴！“你回去好好学些礼数...”
　　……
　　这几日！她要成婚的事情都传开了！
　　她从师姐们那零星听到些关于她的身世，她是镇国将军留下的孤女，自幼被她娘送上这云疾峰。
　　现如今，这凌安王爷要娶妃，可这凌安王府没有侧室恭迎主母！皇上便想起了让她这个有身份没权利的空架子来当侧王妃！
　　现在她明白了！她到底还是个陪衬！更何况林满儿早有命定之人！所以她便成了顶替品！
　　可是她也觉得冤，自己就活该没有娘，她承了女娲后人的血水，虽算是女娲后人给了她命，可毕竟，她不是女娲后人的骨肉！
　　她爹说，她娘生下没有气息的她！于是他爹就找到女娲后人，用柽潋谷的千年一开的冰晶水莲与女娲后人交换，这才有她的一命！
　　她是欠了林满儿十六年的恩情！可是她为何没出生便命损了！
　　不管怎么想，她都十分抗拒这门亲事！这么强塞给她一个男人！准确来说！不算一个！顶多半个～可能脸半个都不算！她才不想呢！她们柽潋谷可不兴和别人分男人！
　　她想着眼下可有不成亲的法子！把自己吃成一个胖子？！跳崖？！抗旨？！
　　到最后女娲后人来了她也没吃成胖子！这跳崖她也没敢！抗旨她也没胆子！
　　她这条命得之不易！她怎么可能不珍惜！她可不想成了一方游魂！不管怎样！现如今她这样也算是活着！尤为庆幸了！
　　这几日女娲后人来了云疾峰！
　　女娲后人常伴青灯！终日少语，她这几日陪在她身边，总想挑些时机，可是她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总是低头诵经！不予理会！次数多了她便也识趣了！她估计是帮不了她了！
　　那她便来简单粗暴的，逃婚！
　　连夜逃走！刚出来东边的角门，师父便在那等着，“这是你娘给你备的东西！”
　　“她知道我要走！”林十五惊讶！
　　“哪有娘不知儿心！”师父漠然！“你走，便走远些！”
　　“娘亲.....她可无恙！？”林十五突然莫名的揪心，女娲后人竟然知道她要走却不加阻拦！这包裹都是她爱吃的，喜欢的物件！看着似有千斤重！
　　她这一走，有多少人要受难！她来这毕竟是要承因果的。
　　也许，这就是一个坎，她这么一走，定会牵连不少人。她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人走！可让这些人受过，确实不仁不义！
　　“这些你自不必挂心！”师父颔首，“记住以后一人在外勤快些！”
　　“我只是去给娘挑份寿礼！”十五不忍！
　　这为难别人的事她还是做不出来！转念，道：“想着在出嫁前给娘庆个寿！”
　　师父浅笑，了然于心道：“好孩子！去吧……”
　　其实林十五并不知道女娲后人的寿辰！但偏巧，她出嫁前，还真是女娲后人寿辰！
　　这些日子的相处！林十五还真真觉得自己有了娘…
　　给娘亲拜了寿，没过些时日，她便成了亲。
　　侧室，并无成亲之礼，入夜大轿把她抬进了北园的舍闲居，大红花轿一路摇，摇的她发髻有些散了！颠簸了一路，肚子也早就饿了！无奈在这红盖头的阴影下数着自己的十根手指头！甚是无聊！
　　打着瞌睡，快睡着的时候，听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浅不深由远而至！待不及仔细瞟见身影！那人便又走了！她就这样没有交杯酒，没有成亲礼，没有洞房花烛，就成了亲！
　　后来听掌事的侍女说，是凌海一带海寇作乱！王爷连夜去凌城平乱了！
　　时间又过去半月有余！这个凌安王爷也没回京！她记得她过门就是为了半月后他娶王妃之时有侧妃迎主母！现在却听北园管事的说海寇难平！王爷的婚期也要推迟了！
　　她更是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王爷患有眼疾，如若不是患有眼疾！这海寇怎会这么难平！”
　　林十五心想，这王爷竟是个瞎眼王爷，那他去凑什么热闹！
　　“王爷虽患眼疾，但他对凌城地势了若指掌，坐镇指挥不是难事！”水芋在一旁添着炭火！有些眉飞色舞！
　　“你见过王爷！”林十五问到！
　　“远远儿的瞧见过！”水芋有些兴奋，“那日在后花园见淳亨郡王与王爷下棋！”
　　“哦？！”林十五扬声应道。
　　他下盲棋！真稀奇。
　　她偏头瞧见碎雨只手拿着花瓶，只手拿着腊梅走进屋。
　　“腊梅都开了！”她起身走近，当真冬月时节了！“挑几株给碎雪吧！她就爱黄色！带回去让她开心开心！”
　　水芋和碎雨这两个丫头是当初她进门时，北园管事分给她的。
　　水芋这丫头十五六岁古灵精怪的，倒是活泼！
　　碎雨年岁稍长稳重些。之前十五偷溜出府玩的时候央求着要到她家去歇脚！才知道她有个九岁的妹妹！她也是为了生计糊口才入府为奴！之后林十五便常出府去碎雪那打发无聊光阴，越发喜爱这个孩子！
　　转眼过了半月，王府后院的黎夫人生了女儿，这也算是凌安王爷的第一个孩子，再黎夫人又是皇后的嫡亲胞妹！没过几日！圣旨便来了！黎夫人被封侧王妃！一山哪能容二虎！
　　府里的人便渐渐称呼她为姑娘！
　　也是大红盖头都没掀，而另一个已育女，这必定是有人暗中诱导，她也懒得理，这瞎眼王爷的侧室她还不想当呢！
　　再后来北园西侧的房屋修葺，管事的人来和她说，西边钦甜居的王美人刚刚小产受不得寒，住不得北侧的默寒轩，眼下却只剩那一处！于是乎她便悠然的搬去了默寒轩。
　　她想着默寒轩靠近北边的角门又是北园的角落！耳目也少！她自是逍遥懒散惯了的，这样想出去逛逛也方便，冷的问题很好解决！多盖几床被子便是了！再说了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搬来默寒轩两个月，渐渐的也听不到什么枝节风声，她有时都忘了她还在王府。
　　只听水芋发牢骚，“管事的又克扣我们默寒轩的月钱！”
　　她才恍悟她还在这牢房里！
　　林十五整日里也没个正形，天气冷，她便整日窝在被窝里，这几天又下雪了，她便让碎雨把碎雪接来这住，反正这院子就一个不管事老嬷嬷！再者就是水芋和碎雨了！她常想起云疾峰的日子，跟着师兄们插科打诨，有师姐们宠着开小灶，哪像现在躲在被窝里挨饿！
　　她是得想想赚钱的生计了，整个王府都忘记了她的存在！这也未尝不是好事！她可以从角门出去营生！这也未尝不可！
　　只是做什么好呢！外面下雪！她也懒，便窝在被窝里...笑着道：“这雪还未全消也没人上街，不急再想想！”便昏昏沉沉的睡了！
　　睡的昏沉，听见外面炮竹声，噼里啪啦！懒得动，问碎雨“外面怎么了！”
　　“王爷成婚！”听水芋忿忿道。
　　“这不是快过年了！怎么不等开春！”林十五疑惑！
　　“听添葶居掌事的说，王妃的命理明年不宜婚嫁！便赶在年前！”碎雨解释道。
　　“还不是想在年关之前进府长长威风！仗着丞相撑腰！”水芋插声。
　　“哦！王妃和丞相是和关系！”林十五不解！
　　“王妃乃丞相之女！”碎雨知会。
　　“那王爷今天成亲，肯定有吃的！”林十五半撑起身，开心道：“收拾收拾！去混点吃的！”
　　“啊？！”碎雨愕然，原以为姑娘会神伤！不曾想姑娘如此心宽。
　　起身梳洗装扮，可北园掌衣的嬷嬷压根就没给她备冬衣，她身上穿的还是碎雨给她做的冬衣，倒是暖和！可是却也穿不上台面！
　　于是一个机灵，便让碎雨给她梳了个丫鬟发式，三个人脚底生烟，麻溜溜的混到了婚宴！
　　一场混下来吃喝扒拿，吃饱了，也偷拿了不少！便让水芋藏些回默寒轩。
　　林十五躲在角落，拍拍肚皮，不自觉笑道，“好过冬了！这王府家大业大的！非得克扣月钱，搞得我现在跟个贼一样！”
　　果然这身丫鬟装扮，就是容易被使唤，没来得及脚底抹油，出来婚宴厅便被一个公公吩咐，“把这绣带给王爷送过去！”
　　林十五犹豫着接过托盘，绣带上烫着金花，绣着龙凤呈祥！踌躇问道：“王爷在哪儿！”
　　“偏厅！快些！”公公有些不耐烦道：“这是哪来的丫鬟这么不麻利！快快快！”
　　十五便麻溜的往一边跑，便听到公公着急骂道，“你这是去哪！？”
　　“偏厅在哪？！”林十五灰溜溜的解释道：“我是北园的丫鬟平日里不常在前面伺候！”
　　“这边走！看到树影在门口，王爷便在里面！”公公往一边指。
　　十五便麻溜的往这边跑，可跑了好一会愣是没看到树！更别说树影了！盆栽倒是不少！
　　又折回来几次，也没见到，只看到有一人立于一屋外！她怀疑难不成这人叫树影！
　　树影只觉奇怪，为何这丫鬟鬼祟地来回几趟，甚是奇怪，原先以为是不轨的刺客，仔细瞧，又觉眼熟！
　　只见她朝这走来，糯糯的问，“你是树影？！”
　　他只简单嗯一声。
　　“有个！公公让我给王爷送束带！”林十五解释道。
　　她这说话方式实在是容易让人猜疑，于是树影检查了束带，搜了身，才让她进去！
　　林十五实在是不喜欢这种盘查，心里暗为不爽。
　　什么金贵王爷！难不成怕我杀了他！花心又风流，左一个美人右一个夫人的！我还不愿多看一眼呢！
　　进去之后，就见两位翩翩少年下着棋，王爷当真下盲棋，水芋没骗人！
　　林十五此时纠结，到底该不该奴婢给王爷请安，而且她看不出来哪个是王爷！都盯着棋盘，于是欲言又止，迟迟不挪步。
　　终于其中有一少年看了看她，她便低头向前挪了两小步，只听那少年笑道，“不误了你的良辰吉时！”
　　她想把束带放在哪，然后逃之夭夭！
　　却听那少年走近，“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囡子！快些给王爷更衣！”林十五想他既不是王爷，那估计便是醇亨郡王了。
　　“哦！”林十五疑惑走上前。
　　她哪里会给人更衣，暗叫碎雨快来救救她！
　　真是手忙脚乱的更衣，那繁琐的衣饰！林十五实在不知安在哪！
　　林十五如履薄冰，凌安王爷也针毡难耐！“这是哪来的丫鬟！”谈述七厉喝，他原些就心情不好，现在又派这样一个笨蛋丫鬟来恼他！
　　醇亨闻声进来，瞧见林十五跪在地上那小可怜模样，“你这婚服本就烦琐。”说着走近些捡起一些掉地的衣饰，问道：“云隐去哪了！怎么不见她！”
　　“她伤风的厉害！”谈述七语气平缓了些！
　　“你且去叫个妥稳的丫头！”醇亨吩咐道。
　　林十五起身告退！去婚宴处找公公讨了顿罚，被教训了一番！公公本就忙的不可开胶！也没多少工夫搭理她！
　　总算平安无事！
　　夜色渐浓！她窝在默寒轩的窗边数星星，白天睡太多！这会格外清明！
　　她想这王爷果真生了副好皮囊！七尺昂藏！倒是自在风流！眉如剑眼似月。真真好看！可惜脾气太大，难伺候！不好相处！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仔细想想，这似乎与她并无干系，他好看又不能变饭吃！她如若不想些营生！她照样要饿肚子！估计还没等受完难，她就饿死了。王府月钱肯定指望不上！听水芋说王爷回来半月有余！却也没对默寒轩过问只言片语！
　　十五自觉，他定是忘了她进门这件事儿了！那她何必又想着，她就当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她这样与未出阁也没有差别！跟她的小姐妹过着舒服日子。
　　好自在！除了老挨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