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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少年春衫时光隽永 ...

  •   笙箫默第一时间便注意到玉陵衣脸上有几分明显的苍白憔悴,且比起温思诫,衣饰朴素得多。
      白子画虽不太在意玉陵衣的境况,但玉陵衣身在此处,已经足够可疑。
      “白子画和笙箫默?”玉陵衣突见二人,也有些莫名,只她素来情致浅淡,如今自身难保,亦无意与二人多说什么,只对温思诫道,“我进去了。”
      “衣姐姐且去休息,我招待他们便是。”温思诫道。
      玉陵衣闻言便拂帘欲走,却听白子画道:“国君与放出妖神之事有关?”
      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拜访,但玉陵衣在此处,蕴含的意思就很丰富了。
      玉陵衣并未回头,径直消失在帘后。
      白子画不是不想追,而是温思诫举起茶盏,拦住了他。
      这一幕似又回到了那日的阵泽殿,那日阻他的是弱水风荷和她,今日阻他的事九宫追兵和她。
      “回答我。”白子画注视着温思诫。
      “否。”温思诫瞧了笙箫默一眼,又道,“寒儿来信说,你曾去过河洛阁,她能告诉你的都已告知于你。”
      此时笙箫默尚对玉陵衣之近况有些在意,正想着玉笙寒所言,却不想相思这便说起此事。
      其实玉笙寒并未多说什么,大抵便是玉陵衣与兰陵笑之事,着重说了玉陵衣为强行复活兰陵笑,方才放出妖神。
      “寒儿只告诉我,玉陵衣放出妖神的目的。”
      温思诫道:“其他的,寒儿亦无法知晓。”她平静地说了下去,“国君并无意放出妖神,只是如今,国君不会叫任何人伤了妖神的。”
      “你这话何意?”
      “衣姐姐确是为复活笑儿,强聚十方神器。但原本,她一直认为笑儿乃神裔,当可控制洪荒之力不致为祸六界。”温思诫想起那段时日她被玉陵衣引动心思,闭关止水宫,还觉得心情复杂。
      “兰陵笑是神裔?”笙箫默反问。
      “不错,神族本是神力的天然载体,可惜此神裔乃神弃一族,血脉里尽是神谕诅咒,因此兰陵笑根本无法掌控妖神之力,导致了洪荒之力暴动。”
      “可不久后,洪荒之力便收敛了。”白子画道。
      “河洛玉氏的禁地中,藏了可以容纳神力的载体。”温思诫继续说道。
      笙箫默一惊:“神族?”
      温思诫点头。
      “如此,妖神之力如今便在此神身上?”笙箫默接下去道。
      “的确如此。”温思诫以手支头,微微一笑。
      “其与国君是何关系?”白子画问,
      回想起玄深日常对琼华伏低做小的模样,温思诫神色微微一僵:“国君求而不得的……首徒。”
      温思诫的形容叫白子画和笙箫默不知该说什么。
      温思诫又道:“神族自是能控制的妖神之力不至于为祸六界,两位还是回去罢。”
      白子画稍稍沉默后,站起来道:“我知晓了。”
      笙箫默见白子画打算作罢,又追问:“玉陵衣为何在此?”
      温思诫一愣,并未想到笙箫默这般关心玉陵衣,抿了抿唇:“说来话长……衣姐姐虽将妖神之力移入神身,但如今的妖神对衣姐姐似是十分厌恶,至于原因为何,她并不肯告知我。”
      笙箫默点点头,随着白子画正要走,忽然又听温思诫微微犹豫的声音道:“另外……我认为国君认识九仪。”
      白子画脚步微顿:“我明白了。”
      笙箫默见两人的态度,着实觉得怪异,却又不好说什么,只道:“寒儿与烟儿之事,多谢纵横。”
      笙箫默见了玉笙寒,自要问她过往之事,玉笙寒作为鬼灵而活、玉笙烟又因纵横魂体归位,笙箫默虽惊讶白子画当年的做法,心中更多的却是庆幸。

      一个月后
      长留
      “师父,山门外有一凡人少年手持儒尊手书,求见三尊。”落十一在贪婪殿中对摩严禀告道。
      “凡人持有师弟的手书?”摩严诧异地反问。
      “确实如此,徒儿仔细查看过,确是儒尊的笔迹。”
      摩严眸光微动,微皱着眉问:“那少年如何模样?”
      “这……”落十一脸色微红,摩严冷哼一声:“罢了,我亲自去看一看。”
      摩严原本因落十一的迟疑而生出些怒意,却在看到访客的那一瞬间,消散了怒意,也理解了落十一的支吾。
      那春衫少年静立于尘世一隅,含笑拈花,林荫间散漫的阳光似将时光定格。
      他见摩严与落十一,便如脚踏轻云,清浅的嗓音恭敬道:“弟子纵横,拜见师伯。”
      翩翩少年,轻薄春衫,白襟青袍,墨发轻挽,白玉璎珞,恰是温润无暇,依旧温厚剔透、一笑亘古。
      少了额间那一抹肆意妖娆的暗夜桃夭鬼君印记,此时的纵横宛如佛子般静美温慈,世间的一切语言在这般容色气度前都失去了力度。
      摩严愣了愣,再定睛一看,这少年容色六界之中除九仪无人可比,只少了一抹鬼君印记,但确是鬼君无疑。虽说上次约战子画与鬼君都未曾到场,子画回来也说过无需过于防备鬼君,然而真见了纵横,摩严仍有些莫名的感觉。
      ——尤其是那莫名其妙的尊称,让摩严一时摸不着头脑。
      “鬼君言重,你并非长留弟子,老夫自是当不得你一界之主尊称。”
      纵横的表情有些不解,仪态轻盈地从袖中取出书信:“师伯怕是有些误会,小师叔送信而来,令纵横来长留于父亲膝下尽孝。”
      摩严眉头皱得更深,鬼君的父亲是长留弟子,这是怎么回事?
      摩严取过书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看完书信,摩严整个人都气得发抖,本想把纵横抓去绝情殿当面对质,但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实力,还是硬着口气道:“如此,你便随老夫去一趟绝情殿罢!”
      自觉还是不要跟上去的落十一,想起刚才信息量过大的对方,好奇心起,却还是忍着回了贪婪殿。
      摩严上了绝情殿,便没有再忍着脾气,叫道:“子画,你出来!”
      白子画正与笙萧默下棋,听闻摩严的声音,便挥手拂开大门:“师兄如此急切,所为何事?”
      摩严到了白子画的书房,见两个师弟都在,咬牙切齿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纵横不疾不缓地追着摩严的路线,来到了白子画的书房,未进门,他便跪下问候:“孩儿纵横求见父亲及师伯、师叔。”
      白子画眉峰一挑,倒是笙萧默饶有兴趣地跑出去,扇子一拍手:“你还真来了啊!”
      纵横已经跪地敛眸,道:“尊长所命,不敢不从。”
      笙萧默失笑,这孩子真好玩,明明一副没趣的性子,可偏偏身份与行为一对比就有趣至极。
      白子画道:“进来罢。”
      纵横脚步轻盈地入内,入内后又对三人行礼:“孩儿纵横,拜见父亲、师伯、师叔。”举止比课本还要标准完美,就算从《弟子规》里一个字一个字抠,也说不出他一丝不妥,却偏偏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让人心生喜爱。
      “坐。”白子画指了指下首的位置。
      纵横低头退到位置上,妥帖地坐好,白子画才问:“是你师叔叫你来的?”
      纵横道:“是的,父亲。”
      白子画看向笙萧默:“师弟你?”
      笙萧默笑道:“我师侄此前只匆匆来了一趟长留,很该正经认认地方。”
      “你这是胡闹!”摩严一副要掀桌的架势,显然认为笙萧默此举过于轻率。
      不过——
      摩严看向依旧乖顺的少年,这孩子便是当初鬼气缭绕而被放逐蛮荒的婴儿吗?
      如今的纵横没有一丝鬼气,少年的清俊温润则更加显眼,气质沉敛更带着温柔时光的隽永,比起他那浑身仙灵之气的姐姐,不知安分了多少。
      思及此,摩严有些难言的赧然和愧疚。
      比起摩严,更尴尬的是白子画。
      曾经被他亲手放逐的稚子,如今他曾打算除去的鬼界之主,这一刻安静谦恭地跪坐着的孩子。
      面对九仪,他尚且没有叫她言听计从的底气,更何况是纵横?
      纵然相思从未控诉过什么,但无论是何理由,从他放逐纵横时,便已注定今日的窘境。如今纵横能力地位皆不在他之下,却是这般乖巧和顺,让白子画完全不知如何与纵横相处。
      白子画轻叹一声,这孩子带着诚意而来,总不能就这么让他回去罢?别说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任谁知道了都会觉得长留在欺负鬼界。
      许久,白子画终于开口:“你我父子多年未见,你便在绝情殿住下罢。”
      纵横微笑着颔首:“多谢父亲安排。”他笑起来犹如阳光驱散黑暗,一见便让人心生好感,“孩儿在蛮荒曾听母亲说过,父亲博闻强识,日后还望父亲指教孩儿!”
      摩严微微瞪大眼,笙萧默夸张地忍住笑,原来弄了半天,这小子竟是这般敬重谦恭。
      白子画看着纵横道:“你若想学,我会的,自然都会教你。”
      笙萧默清咳一声:“你暂住在长留,鬼界可安排妥当?”
      纵横敛住笑,正色道:“此前闻人宴以秘法和妖神之力逆转轮回,利用寂灭之力,当时姐姐以仙灵之力力镇六道,后我得虽炼化寂灭之力、暂时稳住鬼界,却始终无法勘破六道法则拟废之道。”前一刻还恭顺谦和的青稚少年,此刻又成了鬼界之主,所思所虑,无一不是为了六界生灵。纵横看向摩严:“曾听母亲说过,师伯于阵法一道颇有建树,可否请师伯助我堪破轮回法则?”
      摩严板着脸:“此时事关六界安危,老夫自是责无旁贷,你有任何问题,可随时向老夫询问。”
      “如此,便多谢师伯。”
      纵横一来,便带来了大量信息,三尊自然还有些事要谈,白子画便先支开纵横:“我与你师伯、师叔还有些事要议,你自去选一间屋子。绝情殿里房间多的是,除我与你母亲的房间,你可随意选一间。”
      纵横点头:“是,父亲,孩儿告退。”纵横退出大门,轻轻关上门,才转身退开。
      笙萧默见纵横一走,便忍不住笑起来:“师兄这儿子极是有趣!若非他已做了鬼君,真想收做徒弟!”
      白子画睨了笙萧默一眼:“师弟,此次有些失了分寸,下不为例。”
      摩严道:“子画,你早只道?”
      白子画默认了。
      ……
      三尊议事自然要议许久,正当大家说得有些口干舌燥,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父亲、师伯、师叔,纵横做了些茶点,此刻可以进去吗?”
      白子画:……
      笙萧默见白子画一脸沉郁,道:“进来。”
      “是,师叔。”纵横手持檀木食盒走了进去,打开食盒,将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清茶取了出来,手势优雅地斟好茶,退后一步,“父亲和师叔师伯议事许久,请用些茶点。”
      看着纵横真挚的眸光,三尊默默地选了块点心开始吃。
      每种点心各吃了一块,白子画才问道:“纵横,你年纪尚小,当珍惜时间,这些事以后不必做。”
      纵横微微睁大眸子,道:“可是不合口味?”
      白子画愣了愣:“不,很美味。”
      纵横重展笑容:“父亲满意便好,母亲曾说,食物中唯有蕴藏心意才能让食用之人心生愉悦。”
      三尊:……
      纵横说完,便微微低头道:“打扰父亲议事,便先告退了。”
      白子画神色淡淡,道:“点心很好,你有心了,回去修——歇着罢。”
      纵横礼数周全地退下,笙萧默便玩味地看着白子画:“师兄方才莫不是打算叫纵横修炼吧?”不是他乱猜,而是笙萧默至今还记得大婚第二天相思就被白子画逼着背书。
      白子画抿着唇看了笙萧默一眼,确实,刚才他恍惚记起了相思还是他徒弟的光景,一瞬间便说错了。
      摩严见白子画有些失神,清咳一声道:“子画,往日种种,纵横都毫不在意,你又为何不能放下?”
      白子画摇了摇头:“师兄,我们还是谈正事罢。”
      摩严见此,心知白子画依旧放不下,只得微微一叹。
      笙萧默倒是心里清楚,当年将刚刚出生的纵横放逐蛮荒,白子画心里便生了心魔,后来相思知道真相,事情更是越发复杂,如今夫妻不像夫妻,父女不像父女,却偏偏,受到最深不公的纵横毫无怨言。可越是如此,白子画就越难放下。
      三尊议过正事,摩严与笙萧默便离开,只剩下白子画一人,默默地坐在案前,遥望着天边的光彩,眉心微蹙。
      绝情殿的安静有时带着一种让人恐惧的冷寂,白子画从前未曾感到,如今,心头却有些烦躁。
      不可否认,纵横的到来让他乱了阵脚。
      ——那不仅是他所亏欠的,也是他不敢面对的。
      可偏偏,无法拒绝。
      越是明白,越是无奈,即便是号称六界第一的长留上仙,亦无法堪破这般心结。
      白子画微叹一声,出了房间,便看到桃花树下,一隅浅青衣角。
      白子画走向那颗系着三十四颗玲珑骰子的桃花树,却见纵横正靠着树干小憩,呼吸轻浅绵长,衣袍上落着星星点点的淡粉色,点缀着少年清新隽雅的风流美态。
      纵横睡得很沉,彷佛完全融入了美景,此时的鬼君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鬼气,就像富贵风流的凡人公子一般纯然无害。
      白子画自然知道,纵横并不简单。不仅如此,还是他曾无比忌惮、意图掣肘的鬼界之主。
      白子画不知道纵横是否知晓他曾对“鬼君”起过杀心,但他的确不知道如何面对纵横。不是不会粉饰太平,而是太会了,可他真的能忘掉那些过去,装作一直是个慈爱的父亲吗?
      可是他已经因为自私失去了相思,失去了九仪,却最终愿意回来的,是一开始就被他放逐的纵横。
      白子画坐在纵横身边,打量着少年无可挑剔的面容。不由想起了天山上仙,只叹他这两个孩子,全都像足了他们那仙魔沉沦的外祖父。
      只是震撼六界的鬼君,眼下正在长留绝情殿的桃花树下沉睡,而前一个时辰,他还是个恭顺温良、甚至擅长庖厨的青稚少年。
      白子画轻笑,无怪师弟喜欢纵横,其实他也是喜欢的。
      白子画觉得,即使是摩严,也会喜欢纵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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