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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身份之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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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画不语。
笙箫默一双桃花眼十分幽深,心道:也难怪,若有个与我寒儿同名的弟子拜入长留,少不得,我也会关注一二。
“她不是仪儿。”白子画道,即便笙箫默说的确有几分道理,也无法改变,一样的名字,不同的人。
笙箫默道:“师兄明白便好。师兄爱女远行,六界无人不知,此时突然冒出一个同名同岁的女孩拜入长留,不可掉以轻心。”
“师弟,你倒是越来越像师兄了。”
笙箫默苦笑一声:“我该多谢夸奖么?”顿了顿,他又正色道,“听说七杀的大小姐,也唤作九仪。”
“杀阡陌的妹妹琉夏已死,七杀何来的大小姐?”若七杀真要弄出真假九仪混淆视听,也必不是杀阡陌的手笔,此类诡计即便有也是单春秋所为,但白子画可不认为,杀阡陌会默许单春秋乱用这个曾经属于他妹妹的名头。
“师兄有所不知,长留在七杀的内应曾经来报,七杀魔尊有一对孙子孙女。”
“七杀魔尊?”白子画微微沉吟,“杀阡陌的师父不是已经退居幕后百年——”
“百年来,他却依旧是七杀魔尊,杀阡陌的师父。”笙箫默少有地打断白子画,“魔尊归土百年前取七杀时任魔君而代之,彼时归土虽不露面,但自他击杀鬼君后,鬼界封闭,众鬼无首。借归土之威,七杀纵横六界无人敢敌,归土虽在位不多时便传位于弟子杀阡陌,但确是妖魔两界无冕之王。师兄,不得不防!”
白子画显然也想起了那段六界风雨飘摇、人人自危的岁月,微皱着眉:“若是魔尊归土,需以亲孙女为诱饵混入长留吗?”
笙箫默哑然,确实,凭借归土一击击杀鬼君的修为,即便他们三尊联手,都未必能轻易获胜,既然光明正大能赢,谁又会无聊到耍阴谋诡计?
“不论如何,这白九仪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即便不是七杀所为,但六界看不惯我们长留的还少吗?”
笙箫默虽一再叮嘱,白子画却也有自己的考量。
看白九仪的表现,完全不似她表面上的毫无仙姿,反倒像是在隐藏着些什么。可惜的是,白子画除了观微以外,并没有任何手段能够得到白九仪的信息。她的户籍信息完全能对上,在长留的交际又仅限于祝风荷、轩辕琉以及兰流光。
祝风荷自然不必提,因为白九仪也十分孤立,轩辕琉是个讲义气的姑娘,认了白九仪是好友,因其他女弟子背后说白九仪坏话,倒是一气之下跟她们断了往来,平日里就跟白九仪一道。至于兰流光,不提也罢。
这几年的新弟子,一点也不太平。
先是骄横的昆仑掌门之女叶紫苏,如今又是跋扈善妒的方丈掌门之女兰流光,因仙家关系,白子画对这两个大小姐也有些头疼。
想想相思、霓漫天、玉笙寒、还有前两年名渊长老代花千骨收的幽若,哪个不是系出名门?即便玉笙烟那般肆意张扬的性格,至少也被教导得明事理、晓分寸,可见教养果然十分重要。
因叶紫苏入门之时,三尊已经不再收弟子,因此她拜入了落十一门下,今年这兰流光,大概也得如此了,只是这人选还得再看看。
如今三尊直系门下有落十一、上上飘、狐青丘、玉笙烟、火夕、舞青萝、霓漫天、朔风、玉笙寒,其中狐青丘返回青丘之国,霓漫天和朔风已归蓬莱,玉笙寒生死未卜,玉笙烟重伤沉睡,而落十一门下的叶紫苏已经足够这师父烦恼了,剩下的人选,也就是上上飘、火夕和舞青萝了。
至于白九仪和祝风荷,白子画虽然有所疑,如今未掌握确切证据,还得看他们各自表现再行决定。
白九仪自然不知道白子画总在观微她和祝风荷,她惯来我行我素,整个长留,也就是祝风荷和轩辕琉的话能听那么两句。因为看不出任何仙资,白九仪姐弟都是在癸班学习,白九仪一边听课、一边浏览着手边的杂书,祝风荷聚精会神地听课,还在认真地记着笔记,可惜一旦被问到,不少时候还需白九仪暗中提示答案。
多次看到这般场景,白子画已无话可说——认真刻苦的那个唯有尺寸之进,玩世不恭的那个却游刃有余,简直天道不公。
理论功课方面,白九仪从未输给任何人,其他剑法、阵法、医术、才艺她也一直都不曾落下,只是到了五行法术课上,毫无灵力的小姑娘终于一个人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弟弟大放异彩。祝风荷是水木双属性,其中水生木,他对于御使海轩木制成的木剑有着天然的优势,御剑之熟练,就算兰流光也只能望洋兴叹。
即便比不上祝风荷,兰流光却不会放过任何打击白九仪的机会。
兰流光手持佩剑,带着风走到白九仪面前,张扬地笑道:“白九仪你连御剑都不会,都不嫌丢长留的脸吗?”
白九仪懒懒地瞥了她一眼:“会御剑又如何?你赢得了小荷?比剑法,你可赢得了我?”
“你!”兰流光最看不惯白九仪的,就是她的容貌和态度,只是一个乡野村姑竟然比她这方丈掌门之女还要美貌,偏偏还不懂得谦虚。
白九仪见兰流光不再说话,并没有再注意她,而这一切,都落入了白子画和笙箫默眼中。
笙箫默掩唇轻笑,这小姑娘虽然跟师兄和相思都不像,但至少,这冷淡的态度与师兄是如出一辙。
——又有些想收徒弟了。
新进弟子能做的事儿也就那些,学习六界常识、历史、炼药、阵法、御剑、法术、剑法等等。白子画与笙箫默虽知道此九仪非彼九仪,但九仪容貌性格都太过鲜明,一不小心便注意起她。
在白子画看来,白九仪是全长留最懒最不用功的弟子,但偏偏,除了法术之外,她的每门功课成绩都是最好的,多少次气得兰流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惜兰流光虽有心陷害白九仪姐弟,却偏偏每次都偷鸡不成蚀把米,有一次还被摩严当场抓到,虽说摩严对仙家子弟一向宽待些,但留下坏印象却是不可避免的。就是笙箫默,也有些可怜方丈掌门兰尚宣,怎么就生出了这种看似机灵实则愚蠢的女儿呢?
倒是白九仪,看她的付出和成就比,就知道这姑娘除了法术之外,天资、心智均是上上之选,更妙的是性子里还有几分肆意洒脱的傲骨,真叫笙箫默有些想再收个徒弟。
就在白九仪也以为这一年新人期会很顺利结束时,突然发现轩辕琉躲在宿舍里哭。
“阿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轩辕琉是白九仪在长留唯一的一个朋友,见她哭成个泪人,白九仪赶紧询问缘由。
“九仪!我家出事了!”轩辕琉哭着道。
“先别急着哭,你说给我听听,或许我们能想出些办法。”九仪把躲在墙角的轩辕琉扶到床上,给她倒了杯茶。
轩辕琉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意,红着眼睛对九仪道:“我爹被人软禁了,哥哥生死未卜,娘一个人在外面,还给我写信让我不要回家,可是我真的好担心爹娘和哥哥!”
“软禁?”九仪想了想,问道:“你家,不是普通人家吧?”
轩辕琉抿着春,微微犹豫,“嗯,九仪,我一直都没有告诉别人,其实我爹是蜀国国君。”
白九仪道:“一国之事,牵扯甚广,攸关天下安危,三尊想必是知道的,阿琉,我们去求助三尊。”
白九仪和轩辕琉找到落十一,拜托他通报摩严。因轩辕琉身份特殊,两人被允许进入贪婪殿,轩辕琉一进去便跪在摩严面前:“求世尊看在我爹曾为长留弟子的份上,救我爹一命!”
白九仪跟着进了门,看了一眼轩辕琉,也安静地跟着一起跪下。
摩严本来也有些烦心,见轩辕琉如此,更是烦躁了几分,刚要出口斥责,却见笙箫默衣袍翻飞地走了进来:“大师兄,掌门师兄召集议事。”他瞥见跪着的两人,道,“你们也过来。”
白九仪扶起轩辕琉,跟上摩严和笙箫默。因白九仪无法御剑,只能由轩辕琉带着她。
随着飞剑,白九仪第一次上了绝情殿。
绝情殿的景致极美,草木丰饶、鲜花竞艳,但最吸引九仪目光的,还是花丛中一簇亮眼的胭脂凝血,以及风中轻轻摇曳的兽骨骰子。
九仪看着这些景致,淡淡一笑,便跟上了走在前面的摩严、笙萧默。
摩严和笙萧默自是直接进了书房,而白九仪和轩辕琉却需在殿外行礼:“弟子拜见尊上!”
“你们进来。”白子画平淡而优美的声音道。
两人一同进去,却见三尊围着案上的水晶,水晶里正巧印着蜀国的景象。
“尊上,求您看在家父家母同为长留弟子的情分上救救蜀国!”轩辕琉当即便重重跪下,九仪微微沉默后,也安静地跪在了轩辕琉旁边。
白子画平静地看着强忍不安的轩辕琉,又略带复杂地看了白九仪一眼,道:“我们修仙之人,不宜多插手凡间事务,长留可以派弟子下山帮助蜀国百姓,但不会参与俗世纷争。”
白子画的声音带着碎玉美感,却冷冷地、平静地打碎了轩辕琉最后的渴盼。
轩辕琉缓缓直起身。她不傻,也从未托大到认为她蜀国公主的身份能让长留上仙改变主意,白子画话一出口,便是再无转圜:“弟子,明——”
“扬汤止沸,不若釜底抽薪!”圆润饱满的音色带着自信和笃定,竟是来自进屋后一言未发的白九仪。
轩辕琉的话被打断,她抿唇地看向九仪,其实九仪大部分时候都只愿意冷眼旁观,此时她却愿意陪着自己,为自己说话,轩辕琉心里十分感动。
笙萧默早便对九仪十分感兴趣,便道:“哦?你倒是说说,此话何解。”
“若花一分力气便能让王朝安稳、百姓安居,又何苦花百分力气叹生灵涂炭?”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我们仙家确实不易沾染俗世。”笙萧默道。
“不入世安得出世?再者,轩辕琉之父母均为长留弟子,若长留坐视不理,还有何道义可言?更别说,此事未必就是俗世纷争!”
“不要危言耸听!”摩严正要训斥,却被白子画摆手制止。
“你说未必是俗世纷争?”白子画反问。
“谁知道呢?蜀国皇室说不定便有什么招人觊觎的宝贝呢?”白九仪眸光凛凛,道。
白子画闻言,倏然想起曾在蜀国的方向感应到轩辕剑,便又看向轩辕琉,目光最终落在白九仪身上,却依旧是淡淡的:“仙家不理俗事,这是惯例。”
“但若并非俗事呢?弟子方才说过,蜀国立国久矣,若是在蜀国皇室宝物中有那么一两件明珠蒙尘的仙宝被其他势力看上,也不无可能。”九仪眸光流转,镇定自若,比起身为公主的轩辕琉还要从容几分。
三尊的神色不由严肃起来,笙萧默道:“师兄,此次不若由十一和千骨先去探探情况?若有异常,我们从长计议,若无异常,千骨和蜀国皇后轻水曾是挚交,前往探望并无不可。”
白子画见摩严并无反对,遂对轩辕琉道:“如此,便依儒尊所说,落十一和花千骨会陪你同去蜀国,但若此事无关仙门,他们不会代表长留出手。”
闻言,笙萧默不禁暗暗一笑,所以代表自己出手是可以的了?
轩辕琉闻言,喜不自胜,当即重重叩首:“弟子多谢尊上!多谢儒尊!”她拉着白九仪一起站起来,对着三尊的方向又是一礼,携着九仪退下。
轩辕琉转身便去给母后轻水传信,白九仪则感到胸口的骨哨一阵发热,当即转身向后山走去。
长留仙山位于东海之滨,四周岛屿众多,白九仪顺着骨哨的指引到了一处偏僻的岛上,只是等在那里的人并非她所想。
“单春秋?怎么是你?”白九仪眸色淡淡,满是嫌弃地道。
单春秋绷着一张脸,要不是这个臭丫头有魔尊撑腰,他早就杀了这个整天劝圣君不务正业的臭丫头!
“奉圣君之命,来给大小姐送些东西。”单春秋同样语气不善地道。
白九仪不耐道:“东西拿来,你快走。”单春秋的修为不够,万一被白子画发现,她这七杀奸细的身份绝对跑不了,拜师之事怕也不成。
单春秋难得与九仪意见一致,正转身要走,却听九仪问道:“蜀国近况,可与你有关?”
单春秋虽然很想冷嘲热讽,但考虑到这丫头的靠山,便冷淡道:“无关。”
“那便好,你快走。”
被过河拆桥的单春秋:……
白九仪确定了蜀国之事与七杀无关,便放下心和轩辕琉一起准备去蜀国——虽然三尊并未提到她,但她相信轩辕琉是不会忘记把她一起带走的。
果然,在她回到房中时,轩辕琉便软磨硬泡让她一起去,说是连落十一那边都说好了,没有她在完全不放心云云。
白九仪虽有心陪同,但也乐得享受一番轩辕琉的吹捧,许久才“勉为其难”地应下,次日一早便与轩辕琉一起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