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同人）论魔教妖女的资质》华胜

29、共白首十年岁月十年心

　　杨莲亭皱着眉，犹豫是否该继续这场对话，却见坐在远处的东方不败挥手令他出去。
　　杨莲亭有些不安看了千聆一眼，对东方不败微微颔首，离开了屋子。
　　东方不败静静地看着千聆——这个胆大包天竟敢给他下药的少女。诚然那药只会让他一天之内不能动用内力，但对他而言，足够诛心了。
　　千聆受伤昏迷至今已有七日，这段时间足够东方不败令元城之人查出一些事情，譬如真正的念晴实则已生死未卜多年，譬如假冒的公孙夫人的确有名养女唤作叶以菁。
　　若非先前那场闹剧，东方不败大抵会对千聆怀有歉疚，毕竟她并未伤害念晴，他却将她重伤囚禁。
　　可偏偏，千聆为了杀死叶以菁，展露了那般锋锐的一面，也叫东方不败明白，这个昔日他最疼爱的少女，羽翼已丰。
　　照东方不败的性子，他该杀了千聆的，因为她已足够危险。然而，听了她与杨莲亭的对话，他忽然怜惜起了千聆。
　　——那让他想起了一路走来的自己。
　　东方不败也并非从一开始便一身铜皮铁骨立于巅峰，他也曾走过那样的路，如履薄冰、心惊胆战。一日日冷酷莫测，一日日抛却信任。
　　即便身边最为亲近的几人，信任有几分，轻视掌控又有几分，亦只有他自己知晓。
　　千聆亦是如此。报仇对她而言重逾性命，故而她不敢告诉信赖她的有容和杨莲亭、对他下药，更甚至，隐瞒了亲弟独孤续缘她的身体状况。她如今这副破败的身子，用药石无灵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
　　早先叶氏灭门时的内伤不说，后来千聆又被东方不败重创，在雪地里跪了一夜，便是寒毒入体，那会儿若是好好养还能养回来，可偏偏叶以菁上了黑木崖后，百般刁难陷害千聆，她隆冬得了咳疾便一直没好，后来被东方不败封了真气却又强行动用真气对付任我行，如今……便是她那位天下闻名的神医弟弟都觉得棘手至极了。
　　千聆恐怕活不了多久，东方不败很清楚这点。他突然想到了念晴，也是一眨眼就再也找不到了。
　　东方不败神色微深，凝视着千聆，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其实他和千聆是一样的，不敢信也不敢软弱，失去了的不敢去想，得到了的不敢相信，所以他们很难留住什么。于他是念晴，于她是性命。
　　到这里，东方不败突然觉得，自己对千聆偏心两分，大抵便是因为，他们受着同样的苦，即便不言说，也比任何人都感到亲近。
　　只是，千聆很快也要死了。
　　东方不败皱起眉，离开了屋子。

　　千聆的身体养了许久才略微好转些，夏季转暖后，咳疾也好了不少。续缘生着气下山给她去寻灵药，平一指则在黑木崖为千聆施针开药稳定伤情。
　　千聆似乎渐渐恢复了昔日的样子，可她总归是更沉默了些。东方不败偶尔看望她，她也只是日常寒暄两句便称病了。
　　这日，平一指为千聆施针后，千聆还未醒。平一指对东方不败道：“教主，虽独孤城主说极阴内力可为千聆续命，但是教主，若找不到其他方法，这便是个无底洞。”
　　“退下。”东方不败道。
　　平一指闻言，摇着头走了。
　　东方不败如往常般为千聆以内力疗伤，他收功后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听到千聆的轻细的声音。
　　“教主。”
　　东方不败闻言一愣，回头又见千聆淡笑着的了然模样：“我每三日由平叔叔施针昏睡后便会感觉松快些，但平叔叔已然坦言无法治愈我这内伤，故而倒也不难猜，咳咳……只是，没有必要了，总不过一死。”她笑得哀而不伤，看起来却叫人心酸极了。
　　东方不败欲言又止。
　　千聆缓缓笑了：“没有必要的。”她说，“我妄动内力不过是因为，若非如此，我们全都要死。”她的眸光虽无力却十分锋锐，“我自来是个薄情寡义的，起初还想着，揭开东方以菁的真面目，也不枉您厚待我这些年，但您将我圈禁后，我已经没有这份兴致了。”
　　“我是为了自己，故而因愧疚什么的胡乱浪费修为，毫无必要。平叔叔都说了，您该放弃了。”
　　“你救我是为了你自己，如今我亦有所图，实不必你操心。”东方不败道。
　　“如此……”千聆微微沉吟，转而微笑道，“到我及笄生辰之日罢，我感激您，东方大叔。”
　　东方不败神色微动，没有说什么。
　　在千聆重伤难愈后，东方以菁便成了黑木崖上的禁忌，倒是千聆，成了黑木崖上一时无两的红人，便是东方不败，对她也多有忍耐。
　　千聆的身体渐渐好了些，但知情者谁不知道，这不过是靠着东方不败极阴的内力续命，只要断了三日，千聆便会筋脉尽断而死。
　　离千聆的及笄生辰愈来愈近，尚有一月时，有一日千聆正与东方不败下棋，有容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说：“舅舅、千聆，有个蓝衣男子闯上了黑木崖寻衅！”
　　“莫要慌张，你且慢慢道来。”
　　有容接过千聆递来的茶水，喘了口气，又道：“那男子自称漠西北离，要找什么公孙小姐，可是——”
　　“只是我黑木崖并没有半个姓公孙的。”东方不败凉凉的语气带着些许自嘲。
　　“哈……”千聆轻轻一笑，起身道，“北离兄长大约是来寻我的，我且去见上一见。”
　　“啊？千聆不是姓千吗？”有容诧异道。
　　“公孙千聆。”千聆回眸一笑，当如三春之阳照耀雪山之巅，明澈温暖。
　　——公孙千聆。
　　东方不败微微迟疑间，有容已经追着千聆出去了，东方不败站起身，仍有些愣怔。
　　东方不败到黑木崖正堂时，千聆和有容也才刚到不久。东方不败一眼便见到了有容所说的蓝衣男子，那男子大约有些年纪，形容隽朗、颜如珠玉，身姿挺拔、举止得宜，当得起一声陌上公子。
　　那男子的眸光落在人群中走过去的青衣千聆身上，声线优美：“公孙世妹。”
　　“北离世兄。”千聆含笑的声音响起。
　　千聆一开口，杨莲亭便一挥手驱散了一部分教众。
　　千聆对杨莲亭道：“杨大哥放心，北离世兄只是来寻千聆，对神教并无恶意。”
　　杨莲亭点头：“都下去。”至此，大堂中只剩下原侍立于此的教众，以及蓝衣男子、千聆、有容、杨莲亭、东方不败和十分好奇的童百熊。
　　蓝衣男子道：“听闻在场众位昔日十分照顾公孙世妹，北离在此谢过，今日劳各位作一见证。”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鸳鸯扣，那鸳鸯扣成色极好，若细细看看，便会发现上面刻着“千聆”二字。
　　“有我亡母木兰氏以及公孙世妹之亡母公孙氏所立婚书为媒，念晴姨母所赠玉扣为聘，今日北离冠雪在此向公孙千聆求亲！”
　　千聆接过婚书和鸳鸯扣，略一福身道：“母亲遗命，千聆自当遵从，北离世兄多年庇护，千聆亦铭记于心。只千聆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北离世兄应当知悉，毕竟，千聆是盼着北离世兄一切安好的。”
　　“千聆你做什么这么咒自己！？”有容气呼呼地道。
　　千聆安抚地一笑：“这本是事实，是我不好，怕叫北离世兄空等这些年。我……”
　　“北离将于公孙世妹及笄当日前来下聘。”北离冠雪道，他微微一笑，犹如冰雪融尽，“千聆，你好好保重。”
　　千聆深深地看着北离冠雪，又道：“我知晓了。”
　　北离冠雪向其余人微微点头，转身便是几个残影，消失在众人面前。
　　千聆神色有些复杂，忽而听东方不败道：“千聆，跟我过来。”
　　千聆跟上东方不败，尚未开口便听东方不败问道：“那便是你母亲给你订下的未婚夫？”
　　“正是。”
　　“你的母亲公孙氏可是出自海外离兰岛？”
　　千聆闻言一愣：“您知道离兰岛？”
　　东方不败并未回答，眸光落在千聆掌中的鸳鸯扣上，他大约瞧得仔细，轻嗤：“这个聆字雕琢得不够好。”
　　千聆默然，她看着婚书父亲那栏空缺的名字，轻嘲：“是雕琢之人不够好。”
　　“你的母亲是公孙念晴吗？”东方不败忽然问。
　　“您认识家母？”千聆恍然。
　　“哈！念晴曾说，若她有个女儿，一定要叫千聆的。”
　　“母亲也对我说过的。”听东方不败对母亲的称呼，千聆料想，那两人大约也是不错的朋友，否则东方不败也不会被母亲身边长大的叶以菁所骗。
　　东方不败眸光幽深地凝视着千聆，忽然道：“为何婚书上只有你的父亲没有写？”他眼力极好，北离冠雪拿出婚书，东方不败一眼便察觉到北离冠雪的名字下面有父亲北离至原和母亲木兰明心，而公孙千聆四个字的下面只有母亲公孙念晴的名字。
　　“我没有父亲。”千聆的声音轻柔却复杂，“那种杀妻毒子的败类不配，我也不想在弑父之后还假装自己纯善无辜，可是您看，即便再想摆脱也没有办法。”她纤长苍白的玉指扣着鸳鸯扣上的“聆”字，“聆字起笔的刻痕处有一丝鲜血沁入，母亲说是我那蠢爹手脚粗笨，起笔便伤了手留下的……多形象，无论我多么努力都在那里提醒我，我和那个败类断不了的血缘关系，连我杀了他都不行。”
　　千聆垂着头，听到头顶传来轻又深的叹息，而后便感到东方不败的手掌轻覆于发顶，刚抬起头又见他横在他眼前的左手，他的声音轻得有些迷离：“你曾问我，为何我用药膏消去了所有的伤疤，独独留下这一处。”
　　千聆微微蹙眉，不明白东方不败究竟要说什么，而东方不败也没有让千聆去猜：“你也累了，回去歇息罢。”
　　千聆微微迷惑地看了东方不败一会儿，直觉他知道些什么，却也没有开口询问，微微福身，回去了。
　　东方不败在远处驻足良久，许久，他忽然轻抚起左手食指那道细微的陈年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