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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玉指凝音绎万千缘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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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东方不败并不希望坏了有容的好日子,杨莲亭夫妇是隔日才听闻千聆被罚之事的。
为着这事,有容给东方不败敬茶时还有些心不在焉,敬茶过后更是直接去看望千聆。
只是内力被封,暂时倒也不碍什么,千聆面色如常,只道未能出席喜宴,颇为遗憾。
“千聆……”有容欲言又止。
“你何时说话变得吞吞吐吐的?可是杨大哥欺负你?”
“没有!只是……你真的想离开黑木崖吗?”有容咬着唇问。
千聆一愣,坦言道:“如今这般,我大约无法在这里留多久。”
有容顿了顿,道:“我……我舍不得你,但是我知道……你如今过得不好,东方以菁总是害你,我却做不了什么。”她紧了紧双手,“东方以菁说,美人城主独孤续缘是你的弟弟?他要带你走?”
“弟弟是亲弟弟,昨日倒只是来见我一面罢了。”
“我就知道,她说话总是真真假假,叫人无法分辨!”
此言一出,千聆和杨莲亭:……
“可惜了,我昨日没见着名闻天下的续缘弟弟,江湖传说他生得极好。”
千聆闻言便笑了出来:“若有机会,你定要当面说与他听,瞧他急是不急。”
……
有容与杨莲亭成亲后,并未忘记被圈禁的千聆,时常来陪伴她。因有容和杨莲亭一直站在千聆这边,即便东方以菁总是针对千聆,千聆的日子倒还勉强过得去,只远不及以往优渥罢了。
婚后半月,杨莲亭携有容回乡祭拜已故的岳母,他们下山才两日,任我行已经带着向问天、任盈盈、令狐冲出现在黑木崖。
——这是千聆早先便算得妥妥的,她小心地跟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在自己一手促成的路上。
任我行一行到了东方不败的院子,只见东方不败端坐主位,而东方以菁跪在一旁。
“我这蠢女孩儿,原是受了你的欺骗。”东方不败的神情似笑非笑,似乎早有洞察。
“便是你发现了又如何?这女娃已经得手了不是吗?东方小儿,亲女下的化功散滋味如何?”
东方不败凝眸,语气辨不出喜怒:“我倒想知道,你是如何诱骗以菁的。”
“这倒可以告诉你。你当年对这丫头的娘始乱终弃,那女人另嫁后,你这女儿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元城叶氏可不替你养女儿!你说她不该恨你吗?”
“爹爹我没有!”东方以菁辩解道,她是真的把药换掉的!
与此同时,幕后的千聆轻轻弯起唇角:元城叶氏,以菁,足够了!
“老夫说得够多了,东方小儿受死!”
任我行拿着剑直刺东方不败,却被三根飞针打落了剑刃。
“东方小儿你没——”
“许久不见,千聆还未多谢任先生送上的大礼,舍弟的飞针没有伤到任先生吧?”千聆轻轻走了出来,艳色红衣紧随其后,正是匆匆赶来的续缘。
在场众人见此,微微一惊。
“千聆啊千聆,老夫曾给你效忠的机会,可是你却死心塌地地追随东方不败,但那又如何,东方以菁对你出手可不少,想来他亦是知晓,却何曾管过?”
“先间父女,再间君臣,攻心为上这条,任先生用得甚好。可惜,已经不重要了。任先生,你与向前辈皆失了功力,任姑娘的武功修为着实一般,令狐少侠未必愿意置无辜之人于死。我与续缘在此,你杀不了教主的。”千聆浅笑从容,恰恰符合她在这场荒唐闹剧中真正扮演的角色。
千聆淡漠超然的声音一下子充斥了任我行的全部心绪,往昔高高在上的神教教主、西湖底多年囚牢、如今武功被废的情景皆历历在目……
任我行双目逐渐漫出赤红,俨然走火入魔。
“不好!我前些日子见爹偷偷练功,一定是强练功法,走火入魔了!”任盈盈惊叫的同时,任我行已经上前大肆攻击。
独孤续缘上前对敌,但走火入魔的任我行根本不管不顾,在场众人,一时竟拿他毫无办法。千聆见势不妙,又担心续缘受伤,皱眉之下,取下腰间玉笛,横于唇畔。
笛声中带了内力,清越高亢,宛如破空佛音,一曲终了,所有人的心绪都奇迹般地平静下来,被笛音针对的任我行更是面露呆滞地坐在地上,颓态毕露。
不多时,任我行似终于清醒过来,开始猜测这场混乱的源头,缓缓问道:“好一个千聆!如今这场面,怕都在你谋划之中罢……事已至此,老夫只问一句,你究竟是如何……?”任我行指着东方不败,露出个难看的笑容,“你也想学东方不败,篡位做教主吗?”
千聆苍白的脸颊上还浮着一层冷汗,此时她带着浅淡的笑:“东方以菁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我不得不怀疑她有问题。”她瞥了东方以菁一眼,“她原是元城叶氏的叶以菁,任先生,我说的不错罢?”
任我行瞪着眼:“老夫以为……咳……此事断无疏漏,你怎么——”
“我倒想先听听任先生是如何与她共谋的。”
“东方不败昔年旧爱赌气入了元城叶氏,此事知晓的人怕是不多……老夫听闻你灭了元城叶氏满门,便想寻寻年岁相仿的人充东方不败的孩子,借杀母之仇离间你们,想不到歪打正着,真遇到了那女子与东方不败的女儿……”
千聆打断任我行:“我曾引续缘见了东方以菁一面,续缘道经观骨此女与教主并无血缘。”
任我行这才意识到曾与自己交手的红衣男子是谁:“原是观骨可见血的美人城主,只是他这次的确看走眼了……看生辰,东方以菁确实是东方不败的女儿,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老夫骗她说是因为她母亲与东方不败之前缘,叶氏才薄待她,她便同意帮老夫复仇。”
千聆微笑着,不带温度:“任先生怕是被她骗了。我与叶以菁自幼一同长大,她有多会骗人我亦清楚。她自小便爱打探隐秘,大约是从哪里知道任先生一番计策,想借力打力,得个尊贵些的身份狐假虎威罢了。”
“你竟识得此女?”
“呵!不只识得,她与我姐弟有杀母之仇。”
千聆走近叶以菁,叶以菁惊恐地向东方不败求助:“爹爹,我真的没有下毒,您信我!”
“千聆。”东方不败叫住千聆。
千聆的动作一顿,四目相对,她微笑道:“我知教主不会信我的。”她认真地看着东方不败,道,“我说她不是教主的女儿,皆因我信续缘,可续缘是我幼弟,教主不会信他,而我确未有其他证据以证明她非教主之女,故而,教主大抵不会让我杀她。”千聆又一笑,无害至极,“以上种种,凡了解教主一二分,便不难猜到,所以我才对教主下药。”
众人皆瞪大了眼,连东方不败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千聆继续对东方不败道:“今日我一定要杀叶以菁,她恩将仇报害死我母亲,害我家破人亡、孤苦无依,即便天倾地覆、以身相抵,我也要她死!”她轻抿唇角,“所以我绝不会让你阻止我,你若认定她是你亲女,便当我杀了你亲女,事后寻仇我亦决不畏惧。”千聆说完这些,转身勾指,抬起叶以菁的脸。
“你长得真像绛姨,可惜,她是忠仆,为救主而死,你却是吃里扒外,为了一点恩赏便勾结钟静嫱——”
“你知道什么!?”叶以菁突然大声反驳,“明明我娘是为了你娘而死,可是我却寄人篱下成为孤儿!”
“孤儿?”千聆气笑,“她原本打算等续缘的身体好些便带我们回家的,她连你归入她膝下的族名都想好了,取宁安喜乐之意唤作千宁,可你却是那样回报她。”千聆冷笑着,“看在绛姨的面子上我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续缘。”
续缘微微抬眉,指尖一枚飞针没入叶以菁眉心,下一瞬,那女子便没了气息。
任我行看着这一幕,微微摇头道:“成王败寇,千聆之心机城府,任我行心服口服!”这一次,任我行似乎忽然老了。
任我行至此都不忘在东方不败面前离间他们,可千聆想,哪里还有什么值得离间的呢?
千聆置若罔闻,转而看向东方不败:“教主?”
“你们四人走罢,终此一生,别再踏入黑木崖,没有下一次了。”
目送走任我行一行,千聆微微一叹,握着玉笛的手一软,倒了下去。
“姐姐!”
“千聆!”
千聆幽幽转醒之时,唯有杨莲亭一人坐在榻边。
“杨……咳咳咳咳咳……”千聆甫一开口,便干呛起来。
杨莲亭连忙给她喝了些温水,千聆渐渐停下咳喘,道:“抱歉。”
杨莲亭哭笑不得:“你大难不死,醒来第一句话,竟是向我道歉?”
千聆张了张唇,阖上眼,沉默了许久,才道:“有容是不可能想到的,但是杨大哥一定知道了罢?我怂恿有容回乡探亲,故意支走你们。”
“事后那并不难猜,你向来不愿意牵累旁人。”杨莲亭对千聆的心思,总是能猜到几分的。
千聆又沉默了许久,开口的声音便有些哽:“我想做个好人的。”
“从小就这般想,想要坦坦荡荡、无愧于心。”千聆缓慢地说着自己的心声,这是她过去从来不曾放纵的软弱。
“我做不到。”眼角微湿。
“我从五岁就期盼着这一日,叶天凯、钟静嫱、叶以菁,叶氏满门加害了我母亲的刽子手,让他们死!我日日夜夜、心心念念,都在盼着这一天……”
她小声哭了起来。
“可是很难……我以为我可以,但最后,除了娘胎里就一处的续缘,我竟是不敢相信任何人的。”
她的神情太过痛苦,让杨莲亭犹豫是否一掌打晕她。
“你不过是不想连累我们,你不过是担心误伤,又担心教主事后迁怒。”杨莲亭道,所以即便心知千聆隐瞒了这场谋算,他并未产生芥蒂。
在日月神教摸爬滚打,你永远不能要求一个人付出全部真心,千聆不过是不愿说出秘密,却仍为他与有容打算周全,他已然不能要求更多。
“呵……”千聆惨笑一声,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