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苏园有桃》听说你是个小禽兽

16、Chapter15

　　却说红葵出了门，顺着女子的哭喊寻去。女子声音凄凉万分，间杂着男子悲愤的怒吼，实在引人注意的很，然而楼下是笙歌艳舞，屋内是温香软玉，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却根本没人在意，这些挣扎最后竟显得莫名可笑起来。

　　红葵讨厌所有麻烦的东西，所以她并不爱管闲事，她唯一愿意做的就是守护小葵和小葵想守护的一切。但今天，她却破例打算出手，也许是日子实在无聊，也许是今天太烦躁，也或许是，突然听见的那一声——“妹妹！”像极了故人。

　　红葵转到门前的时候，屋里依旧是闹腾的厉害，直接穿过木门，飞身坐在房梁上睨着下方的乱象，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后，房里的东西已然七七八八被砸了个不剩。

　　下方站着的正是先前的美妇人，望姝，然而此刻却再教人提不起半点兴趣，她阴着脸，眼白露出，死气沉沉，嘴角挂着抹残忍的笑容，像是只吐信子的毒蛇，下一秒就会狠狠毫不犹豫地咬向你的脖子，要你的命。

　　斜前方两个大汉一左一右死死摁住个淡青布裙小姑娘，一头长发凌乱不堪，衣裙被拉扯得破破烂烂的，脸庞手臂上也都是些淤痕抓伤，狼狈极了。她依旧在哭着，眼睛红得像是染了层层胭脂，嗓子沙哑，哭一声便恨不得要咳一口血出来才罢休。红葵撇撇嘴，还真是像那只爱哭鬼。

　　若果说她还算是狼狈，对面的少年可算是半死不活了，勉强被两个大汉架起来跪在地上，身后还站着四个虎视眈眈的大汉。滴滴答答，血水砸在地上的声音，沉重地仿佛是砸在谁的心上。

　　望姝走近，一手板起少年的下巴，道“臭小子，真能耐啊，怎么不继续打呢？刚才不是嚣张的很，你妹妹就在这儿呢，继续闹啊！”一巴掌扇过去，少年便歪伏在地上。

　　“呵呵……咳咳……”少年突然冷笑起来，一笑起来就牵动了伤口，笑一两声却要咳上个大半天，双手撑地，艰难地爬了起来，冷不防被望姝一踹，又倒在地上“呵……我……一定……带……妹妹……回……回家！”少年眼角弯弯，眼眸里盛着最干净的笑容。

　　“哥哥！你走啊，哥哥！我求求你，放了哥哥吧，我愿意留下来啊！我愿意，我愿意啊……”小姑娘挣扎着跪了下来，伏在地上低低啜泣着，那是她最亲的哥哥啊，她怎么舍得，看着他去死呢。

　　“妹妹！”少年怒道，又是咳出一大口血“我……不许……你……你放弃！”血污黏在发梢鬓角，早看不清本来模样，却依旧掩不住那份坚毅执着。

　　红葵靠着梁柱，指尖缓缓覆上空洞的胸口，那里没有心，却很不舒服，眼眶涩涩的，有些疼。
　　那天，他背着她，一步一步走过宫廷高阶，坚定地说，“妹妹别怕！王兄带你回家！”靠在他背上的安全感，成了她跨越了千年的执念；那天，他送给了她，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广袖流仙，笑着道“王兄一定让妹妹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姑娘！”广袖流仙依旧，故人却失了颜色；那天，兵临城下，他背对着她，成了记忆中他最后的模样，“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你的王兄，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用江山换来的小葵，最终还是纵身剑炉。

　　“晚了！砸了我这么多东西，拿你抵都不管用！来人！给我送到倌馆里去！” “不要！”小姑娘惊恐地望着望姝，一把就抱住她的腿，望姝鄙夷般一脚踢开小姑娘，冷眼望着地上的少年，示意左侧两名汉子去抬他。

　　两名大汉正要去抬，突然感到手腕钻心的疼痛，哎哟一声捂着手蹲了下去，“干什么吃的！抬过去！”望姝喝到，后面几个大汉还来不及往前跨一步，也感到膝盖钻心的疼痛，纷纷跪倒下去。

　　“你们没吃饭吗，一个二个要死啊！”望姝一脚踹在大汉身上，大汉只哀哀叫了声不敢抱怨，纷纷道“不是我们故意，突然一下手就疼了，像是有谁放了暗器。”望姝环顾了四周，不看还好，突然看见房梁上妖冶的红衣，愣是也被吓了一跳。

　　“姑娘不去陪你的弟弟，却藏在我房顶上，不知是何居心！”望姝怒喝，既然敢偷听到这里，想来没什么需要客气的，双手一拍，自门后又走出十来个彪形大汉。

　　“你是什么人，也敢来管我？”红葵蔑了她一眼，张狂极了，双臂微张，从梁上轻松跃下。“黄毛丫头，狂妄得很！”望姝退后一步，点头示意那群打手围上来。“正好今天我很烦躁，你们赶着来送死，我也不客气！”

　　也许说这话时，大家还觉得她太狂妄，但话音刚落，却没人敢再说一句，她依旧稳稳站在那里，似乎从未动过，而十余名打手早被甩出门外，动弹不得，东西本就不多的房间更是被粉碎的空无一物。

　　望姝早就吓呆了，瘫坐在地上不敢喘气，红葵缓缓走近望姝，俯下身眨眨眼，纯真的模样看起来好不无辜，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庞，低低笑道“怎么办，你的脸看起来真是好碍眼，要不然，我帮你换换样子？要变成什么样才好呢？”红葵收回身子，“别吵，让我想想！”屈起食指放在嘴唇上，似乎真的在仔细思考着。

　　望姝只觉浑身汗毛倒竖，她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小丫头真的会干出那种事情来，但她混迹江湖多年，岂能叫一个黄毛丫头压住声势，遂撑着梁柱站直了身子，喝到“小丫头，你知道我们红袖招上面是谁吗！你若再敢造次，我叫你满门永无宁日！”

　　她今日做错了许多，她原不该小瞧红葵的，更不该冲红葵放狠话，而最错的便是说了这句话，一句把哥哥都带进来的话。望姝最后看着红葵的时候，就那么一眼便叫人如坠地狱般胆寒起来，诡异的双瞳，翻飞的红裙，灰飞烟灭的小楼成了她最后的记忆。

　　小姑娘搀着少年，两人对着红葵一笑，俯身深深鞠了一躬，紧紧依偎的身影在夜色中很快消失不见。

　　惊天彻地的一声巨响，知琴的手抖了一抖，曲未成曲，调不成调，颤声道“外面这是？”司空摘星端坐着，心下讶异却不见得比知琴少，道“我去看看！”

　　门刚一打开，却见门外人潮攒动，不管是姑娘还是客人都跟疯了似得往前涌着，很快，司空摘星就明白了，数不清的银票，圆润的珍珠，瑰丽的首饰，每一样都跟不要钱的扔了下来，若是这都没人疯狂，他便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疯了。

　　司空摘星抬头，看见熟悉的红衣后，他却突然镇定下来了，果然是那个要翻天覆地的小祖宗。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坐在三楼栏杆上，优哉游哉的往下扔着这些财富，她当然不心疼，总之不是她的东西，每扔完一样，便拍拍手，快活极了，看见司空摘星还冲他笑笑，但她可没时间招呼他，站起身子朗声道“那，现在我手里拿着的，就是你们的卖身契，可都看好了！”

　　众人正不知所以地盯着她，下一刻便看见纷纷扬扬无数纸屑似雪花般铺散开来，好一场奢华的雪景，好一场疯狂的盛宴，姑娘们欢呼一声，抱着抢到的首饰银票，笑得合不拢嘴，最后一条锁链也都没有了！

　　“二楼走廊尽头的屋子里还有好些好东西，想要的可别客气！”又是一阵洪水过境般的场面，红葵只管拍手大笑，足尖轻旋，在细细的栏杆上就跳了起来，这会看见司空摘星，便娇笑着招招手道“小星星，过来啊！”

　　司空摘星觉得自己真像是在做梦，一场纸醉金迷的梦。他还是上去了，站在红葵身边，忽而觉得她，一点不像是凡人，诡魅的像妖精，随性的像仙人。“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是打算洗劫这家青楼。”

　　“洗劫它？这么个小地方，我就是穷疯了也看不上它。”红葵的话，总能让人下一句话噎在喉咙里，你说她张狂？下一秒她便让你见识到，什么是真的张狂！见司空摘星不说话，红葵笑了笑，摊开双掌“给你的，算是报酬吧。”

　　司空摘星瞧着那对上好的血玉扳指，眼里光芒渐盛“这可是千年血玉啊！”不可思议地接过它，又立马抬起头“既然都洗劫地这么干干净净，怎么不见你拿什么东西？”红葵摇摇头道“我有个全天下最好使的钱袋子，要这些死物做什么。”随手一拨，又是几张银票飞了出去。

　　“莫非……”司空摘星没说完，也不打算说下去，因为楼内哪还有红葵的身影。只听红葵道“小星星，我答应了一个人，第五天要回家，现在我该回去了！希望再见面的时候，你的轻功能再提高一点。”

　　“也罢也罢，回去睡一觉，说不定就是个梦中梦。”司空摘星一笑，揣好扳指，自窗台一跃而出，几纵几越也没了踪影。